作者:慕如初
在津阳县设诏狱是何意?如同天子莅临亲自审查,泗州上下所有官员无论大小皆要乖乖配合。
这会儿,谁也不敢淌这趟浑水。
而门外跪在地上的高元舟听了,更是吓得额头冒汗。他惊了惊,立即跪爬上前:“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岂敢谋反?就算给草民十个.不,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谋反啊!”
祁渊冷声道:“是否冤枉由不得你在此喧哗,本官自会审理。”
“来人!”他吩咐:“将高元舟押入大牢,听候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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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渊的到来,给津阳县带来了光明和希望。
待杨知府等人离去后,县衙内众人欢呼贺喜。苏绾远远地朝陆安荀比了个大拇指,无声夸赞:你这招高明。
陆安荀负手站在内堂,翘唇昂起下巴。
祁渊瞥见了,不屑地嗤了声。
陆安荀斜眼,看见他今日帮了一把,便也懒得跟他计较。
毕竟一个光棍了二十多年还没媳妇的人,他跟他计较什么?
陆安荀心想。
县衙众人高兴,却不料杨知府等人才走不久,县衙外又行来数辆马车。
陈淮生见了提心吊胆,毕竟今日来县衙的人一波又一波,谁也说不准下一位从马车里下来的是哪位达官权贵。
他慌忙跑进来:“安哥安哥,外头又来人了。”
“何人?”陆安荀问。
“不知,但马车又大又奢华,估计身份可不简单。”
陆安荀蹙眉,苏绾也凝神。
两人互看了眼,陆安荀道:“走,出去看看。”
苏绾也跟着他出门,然而,当看见马车上下来的人时,苏绾惊呼一声,飞奔过去。
“大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苏娴。
苏娴本是来泗州查各个铺子的账目,顺便奉柴氏和苏老爹的令来看望苏绾过得如何。待她查完这边的账,届时再带苏泠回京。
原本是这么计划的,只是出发上路时,正巧碰上一同南下办案的祁渊。两人顺路,便一道过来了。
祁渊听说州府官员来了津阳县便猜测陆安荀这边难应付,所以骑快马提前赶来。处理完事,苏娴这才乘马车赶到。
在他乡见到亲人,苏绾欢喜难言。她抱着苏娴的胳膊撒娇,像在家中一样,脑袋歪靠在她肩膀上。
“大姐来看我实在太好了,我离京短短两月竟然好想你们。”她忙不迭问:“母亲和父亲可好?二姐可好?”
“好。”苏娴边走边道:“你当初胆大包天偷溜出来,母亲和父亲差点被你气死。还是我们帮着劝了许久才算缓过来。他们担心你在这边的情况,让我过来看看。”
苏娴拉开她,上下打量了会,点头:“还好,没瘦,就是黑了点。”
“黑了?”苏绾摸摸脸:“这可不行,回头我得弄些珍珠粉敷敷脸。对了大姐,津阳县这地方的珍珠实在好,个大又饱满.”
姐妹俩相聚,说不完的话。
苏绾说着,苏娴就听着。两人坐在内堂里,而陆安荀和祁渊坐在她们对面。
苏娴听到好笑处不禁扬唇,可一抬眼不经意跟祁渊的目光对上,她忙将笑压下去,换了副稳重的神色。
这头,陆安荀也在跟祁渊说话。
陆安荀问:“祁大人预计在津阳待多久?”
祁渊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慢条斯理饮茶:“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若是案子查得顺利,自然立即回京。”
这时,苏绾也在对面问苏娴:“大姐来泗州待多久?”
苏娴道:“我来这边查看铺子账目,兴许得两个月。”
苏绾欢呼:“太好了。”
祁渊听了,默忖片刻,对陆安荀道:“也可再久些。”
陆安荀:“什么?”
“今日看来,高元舟这桩案子恐怕牵扯甚深。”祁渊道:“想必一时半会查不清,至少得两月。”
“哦。”陆安荀暗暗鄙视。
祁渊若无其事。
没多久,云苓来禀报:“姑娘,大小姐的行礼已经搬完了,眼下收拾厢房。奴婢来问问,安排哪间屋子?”
苏绾听了,拉起苏娴:“走,我带大姐去选一间,这里旁的不多,屋子一大把。”
苏娴点头,跟着她出门。
待陆安荀跟祁渊谈得差不多,天色已经擦黑。
陆安荀客气询问:“不知祁大人来津阳,下榻何处,下官送大人。”
祁渊面无表情,斜眼睨他。
陆安荀嫌弃:“你不是想住在我县衙吧?”
祁渊:“适才苏四姑娘也说了,这里大把屋子,我住一间有何不可?”
陆安荀:“我这可不是客栈。”
祁渊:“我住客栈不习惯。”
陆安荀:“习不习惯是你的事,这是我的地方。”
祁渊索性以权施压:“本官奉圣命来办案,住县衙方便些,陆大人没意见吧?”
“.”
说完,祁渊心情好地出门,吩咐侍卫们收拾行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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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狱司的到来,犹如在泗州大地上空霹了道惊雷。泗州上下乃至朝廷中人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在了津阳县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祁渊一举一动都牵动众人的心,短短数日,津阳县内就出现各色各样的人。有的是来打探消息的,也有来看热闹的,更多的是来自泗州各地的百姓。
这些百姓听说津阳县来了位钦差,而且是办高家的案子,纷纷涌来此地诉状,而且状告之人皆与高家有关。
不过,祁渊负责办的是高家谋反的案子,其他不归他管,是以这些琐碎的小案子便一股脑地堆到了陆安荀的头上。
他这些日恨不得一人掰成两瓣用,忙得不可开交。
苏绾有时甚至一天都见不到陆安荀的身影,但没所谓,她忙着招呼苏娴。
她虽只来津阳短短两个月,却俨然将自己当成了东道主。不是带苏娴出门游玩,就是拉着她捣鼓海鲜美食。
苏娴查账之余,还得受小妹热情招待,也挺忙。
唯一闲的就是姜静媃了。但随着刑狱司到来,她看到希望,整个人也焕发新生,不再像以前那般沉郁忧愁,跟着丹砂和云苓等人一起,干劲十足地为县衙众人准备膳食。
这日,苏绾跟苏娴难得不再出门,而是留在书房整理账册。
没多久,有人敲门。
两人转头一看,是姜静媃端着茶水站在那。
苏绾道:“姜姑娘是客,不必忙这些。”
姜静媃道:“大家都忙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只有洗衣做饭端茶倒水这些。”
她说:“其实我甘愿做这些,比起被关在高家笼子当金丝雀的那些年,我在这不知快活多少倍。”
说完,她端茶进来。
给两人分茶后,犹豫了会,她突然对苏绾跪下来。
苏绾吓得大跳,连忙扶她。
姜静媃摇头:“还请苏姑娘务必受我这一拜,没有苏姑娘和陆大人,就没有我姜静媃报仇雪恨之日。”
她挣开苏绾,砰地磕了个头。
苏绾忙闪开,说:“姜姑娘这话严重了,为民除害是陆安寻作为津阳县父母官的责任。而且我并没帮上什么忙,姜姑娘快起来。”
“不,苏姑娘帮了我大忙。”姜静媃说:“没有苏姑娘,兴许我的归宿便是追随父母而去。”
苏绾不解:“这话从何说起?”
苏娴也看向姜静媃。
姜静媃眼眶蓄满泪水:“我从小父母双亡,独自一人在这世间飘零太久,除了报仇雪恨已经生无可恋。原本想等大仇得报了就了结此生,但在县衙的这些日子,令我感到踏实。那日,苏姑娘的一番话更是让我找到了另一条路,燃起了新生的希望。”
“我其实很想复兴姜家,可始终觉得自己能力不足,也潜意识认为我一介女流撑不起家业。但那天苏姑娘劝我与其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只有自己独立才能风雨不惧。我后来回去思忖了许久,竟发现,摆在我面前的并不是只有死和托付他人终身两条路。我还有第三条可走,也是我曾经想而不敢的。”
姜静媃笑起来:“所以我决定了,待高家绳之以法,我好生经营姜家的产业,重振姜家门楣,说不定以后还能给姜家招个赘婿,为姜家延续香火。”
这个想法令她日日夜夜激动,热血沸腾。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这样去做了,若父母在天之灵知道了,想必也会为她高兴。
姜静媃说完,紧张又忐忑地问:“苏姑娘,你说.我能做到吗?”
“你当然能!”苏绾笑道:“你看我大姐,苏家的产业几乎都是她打理的,走南闯北,比男人还能干呢。”
“小妹谬赞了。”苏娴笑,却也对姜静媃道:“你的事我听说过,观你言行谈吐知你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你能这么想实在太好了,曾几何时我也跟你一样,被捆牢笼看不见前路。但其实前路就在脚下,只需我们鼓起勇气披荆斩棘,便可发现,脚下的路又宽又阔,人生的风景浩瀚斑斓。”
姜静媃点头,又哭又笑。
“可我.我不懂经营之道。”过了会,姜静媃羞赧道:“我虽饱读诗书却没学过看账,我想.”
“你想让我们教你?”苏绾问。
姜静媃小心翼翼问:“可以吗?”
苏绾跟苏娴相视而笑,然后对姜静媃道:“当然可以。”
她说:“昨日百里言玉又派人送了许多账册来,我正缺人手呢,你能加入,我求之不得。”
姜静媃欢喜,立即问:“那你看我现在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