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待其离开,温宛捂住刚刚被她咬破的腮帮子,皱了皱眉,随后悲从中来,号啕大哭……
东市,怀德坊。
怀德坊算是东市五十坊里最繁华的坊市,坊间两条大街,其中一条是含光街,伯乐坊就在含光街上,也因此,公孙斐投百万钱财进去,使得整个含光街都是温弦产业,亦是太子府的经济支柱。
另一条叫青吟街,这条大街虽然没有含光街繁华,但也不差。
此刻长街正中最繁华地段,一座三层高的酒楼里赫然映入眼帘。
酒楼装潢奢华大气,尖塔斜顶,斗拱飞檐,梁柱上有非常精致的雕花,衬的酒楼别有意境。
三楼天字一号雅室,临窗桌边,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一袭黑色长袍,肩披的大氅被他随意搭在旁边的椅子上,大氅绒缎,垂落下去的质感柔软顺滑。
桌上煮着清茶,茶沸。
少年伸手将茶渣过滤掉,慢慢将茶汤倒进杯里。
“主子,人来了。”
随着师媗的声音响起来,萧冥河身后屏风的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隆声,数息,里面走出一人。
“这个时辰,六皇子该在皇宫里做功课才对。”揶揄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过来,声音好听,温润清脆。
“无趣。”萧冥河弹指间,桌上茶杯倏然闪动,纵跃过屏风落到那人手里。
“我来时途径大理寺,里面好像很热闹。”屏风后面有一矮桌,那人盘膝而坐,悠悠然道。
“只要苏玄璟稍稍用心,邢栋的案子一审可结。”萧冥河为自己盛了一匙茶汤,端起后置于鼻息,雾气氤氲,茶香沁人肺腑,惬意非常。
“宋相言的脾气你知道,苏玄璟就算想好好审案子,可大理寺终究不是他的地盘,他说了不算。”
萧冥河握着茶杯,杯中茶水荡起波纹,“跟宋相言没有关系,是战幕。”
屏风后面那人,没有开口。
“以战幕的手段,若真想对付萧臣,又岂会只派苏玄璟在前面周旋。”萧冥河落杯,眸子下意识看向半掩的窗棂。
“六皇子的意思是?”
“战幕根本没打算撒下心对付萧臣,否则以他雷厉风行的作派,早就逼的温御跟一经放大招了。”萧冥河顺着窗棂缝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唇角不自觉的勾了勾。
屏风后面,那人恍然似的点点头,“也对,周帝已经表现出对战幕的不满,他若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反而辱没了往日威名。
这样一来,六皇子想坐山观虎斗的计划怕是要泡汤了。”
“坐山观虎斗?”
萧冥河唇角弧度勾的越发厉害,“你以为谁都有坐山观虎斗的本事?萧启衡就是太自负,自负到他以为自己略施小计,就能叫战幕跟温御和一经反目成仇,他也不想想,皇祖父为何将密令给了温御一经,却没给战幕。”
“为什么?”屏风后面传来质疑。
“以他们三人的关系,但凡其中一方败,另一方至少能保住对方的命。”萧冥河停顿数息,“皇祖父行事看似任性,但每一步都有常人想象不到的考量。
不似萧启衡,他若能认清自己,当初知道密令跟遗诏的时候就该杀了萧臣,而不是用十八年的时间撒这么大一个网,还没撒好,漏洞百出。”
“而且……”
“而且什么?”
“温御跟一经,还有战幕是皇祖父最信任的人,只要他们在棋局里,这盘棋不论怎么下都温和,断不会伤我大周根基。”萧冥河视线从窗棂处转回来,舀了匙沸水到茶杯里,“皇祖父也挺有意思。”
“怎么说?”
“既想稳住大周根基,又执意叫萧臣继承大统,不得不说,有点执念在里面。”萧冥河轻吁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是萧臣?”
“一定与贤妃有关。”屏风后面的声音笃定道。
萧冥河原想端起茶杯,却在须臾停下来,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寒光焰,“贤妃案已经审毕,真相已经不能影响时局,接下来成败与否,各凭本事。”
那人感受到凉意,沉默数息,“两虎不争,六皇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不争,就各个击破。”
萧冥河神色缓下来,眼睛又不自觉朝窗棂外瞥过去,“如果不是战幕有意放水,萧臣如何能从一个万人嫌弃的魏王,走到如今可以与太子府分庭抗礼的地步,整个皇城但凡聪明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战幕对温御跟一经的容忍,超过他作为一府谋士的底线了。”
“六皇子想要离间战幕跟太子萧桓宇的关系?”
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 难得没有长歪
“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需要我怎么离间,你敢说这段时间萧桓宇对于战幕的所作所为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萧冥河注意到窗棂外有异动,下意识抬手,窗棂受内力作用,悄然闭阖,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太子府那方面只须我略施小计,难在萧臣。”
“萧臣虽有狼子野心,但起步晚,他身边真正信得过的人除了温御一经,似乎就只有……”
见屏风后面的声音停顿,萧冥河眸子微微眯了眯,“宋相言。”
“大周端荣公主的独子,难得没有长歪。”屏风后面的人,在提到宋相言时声音颇有起伏。
萧冥河不由侧身,“你不喜欢他?”
“严格是妒忌。”
“哦?”萧冥河似乎对个回答格外有兴趣,“他有什么值得你妒忌的地方?”
“有一个整个大周朝都没人敢轻易得罪的母亲,有一个学识不输無逸斋百里胜的父亲,还有一个疼他的舅舅,你不嫉妒?”
萧冥河想了想,“或许吧。”
“想扳倒宋相言可不容易,你才入皇城就朝他下手,会不会冒险?”那人终归是有些担心。
萧冥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顾品茶。
“而且你知道的,想他死须周帝点头,我实在想不到,宋相言到底要犯什么样的罪,才能让周帝忍痛点下这个头。”
萧冥河依旧没有回答他,“母妃的事,多谢。”
屏风后面,那人沉默一阵。
数息,师媗现身,“主子,人走了。”
萧冥河看向窗棂,“贾万金哪里来的钱,竟然能买下整条青吟街?”
“回主子,属下查过,他这是将朱雀大街那几家铺子的钱全都押在这里了。”师媗补充一句,“这间靖水楼他还没拿到手。”
“这事儿温宛知道?”萧冥河略惊,以他对温宛的了解,那位温县主可没有这样的魄力。
“温县主不知,他私自动的钱,听说还打着温县主的幌子,借了不少。”师媗据实道。
萧冥河闻声,唇角复起一抹弧度,“叫靖水楼掌柜的把价钱抬高三倍。”
“主子不想他独占青吟街?”师媗狐疑看过去。
“以贾万金的脾气,就算抬高五倍他也一定会买。”萧冥河似笑非笑道。
“因为跟公孙斐置气,就这样不顾后果,属下觉得贾万金徒有其表,倒也未像是办大事的人。”师媗低语道。
萧冥河瞧向师媗,“换作你会不会用全部家当,另辟蹊径。”
“那不是他的家当,那是温县主的,而且是温县主全部家当。”师媗觉得贾万金这么做事不厚道。
萧冥河只是笑了笑,视线再次落向窗棂。
靖水楼斜对面,也就是萧冥河刚刚不时看过来的方向,贾万金与公孙斐正坐在街边吃馄饨。
“我要怎么解释,你才相信西市的事与斐某无关。”公孙斐一直想找机会与贾万金见一面。
贾万金吃完自己碗里的馄饨,见公孙斐身前那碗没吃,直接伸手端过来,“一会儿你付钱。”
公孙斐闻言,自怀里取出一个银锭子递给店家。
“不用找……”
“找钱!”贾万金打断公孙斐,继续吃馄饨。
公孙斐转回身,“你又何必为了跟我置气,买下整条青吟街?”
见贾万金不说话,公孙斐继续道,“怀德坊虽然是东市最繁华的坊市,可这里已经有含光街了,你就算再努力,有再多的钱把青吟街打造成第二条含光街,甚至比含光街还要繁华,花钱的人只有那么多,相比之下,同样的钱,你若到别的坊市可以买下两条长街,怎么算都要比把钱砸在这里合适。”
贾万金为了省钱,已经有五天中午没吃饭,这会儿一下吃两碗馄饨有些撑,但还是坚持把碗里最后两个馄饨塞进嘴里。
店家结了账,将余下银子搁到桌面,贾万金一把抄过来揣进怀里,“贾某时间矜贵,这点银子当是你占我时间的补偿,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
公孙斐皱了皱眉,“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进去?”
“听进去了。”
贾万金抹抹嘴,抬起那张看起来就很老实的脸,没有预料之中狰狞扭曲,出奇的平静,甚至还有一点云淡风轻,“要么,斐公子就想办法弄死我,要么,就好好看着我怎么用我的青吟街,拉着你的含光街一起落没。”
公孙斐愣住,“你想两败俱伤?”
“不然呢?”贾万金把碎银塞进怀里,起身掸了掸衣角,“斐公子要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贾万金,你应该知道你跟我拼钱并不明智。”公孙斐好意提醒。
“那就请斐公子千万别手下留情。”
见贾万金冥顽不灵,公孙斐倒也来了脾气,“你放心,斐某届时定会不遗余力!”
不等公孙斐站起来,贾万金先他一步转身,很快没入人群。
靖水楼,三楼雅室。
窗棂被萧冥河缓缓推开一道缝隙,“师媗,你觉得贾万金在想什么?”
“人争一口气,佛为一柱香。”师媗低声回道。
萧冥河瞧着贾万金消失的方向,“或许罢。”
“回去吧,李世安拖不了那么长时间。”萧冥河转身走向暗门。
师媗遁没……
皇城西市,靖坊。
一辆马车缓缓走在大街上。
车厢里,卫开元瞧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翁怀松,不禁抱怨,“温县主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重要的事竟然不亲自来,只叫我来陪着翁老。”
易容之后的翁怀松不以为意,“本就不是特别重要的事。”
“怎么不是重要的事……”卫开元见翁怀松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不由的凑过去,“其实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不知道翁老乐不乐意。”
翁怀松抬眼看过去,“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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