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大姑娘,你看那儿有只猫!奴婢过去瞧瞧!”御花园的白玉拱桥上,银蝶看到远处花坛子里蹲着一只小狸猫,当下兴奋跑过去。
温宛冷漠站在拱桥上,眸落寒霜。
昨夜风雪尽,阳光正暖。
这个季节的御花园最是绝艳,佳木葱茏,百花争放。
银蝶奔到那处花坛时,小狸猫早就窜到不知哪里去了,她沮丧,回转身形一刻突然惊叫。
啊-
啊啊啊-
“银蝶姐姐!”
温宛背后,紫玉看到银蝶受惊急忙冲过去,却被温宛握住手腕,“大姑娘?”
视线内,一身穿粉色宫装的宫女正跑向银蝶。
“你干什么!”那宫女狠狠推开银蝶,慌忙从地上捧起一条小青蛇。
只可惜,银蝶刚刚在地上玩儿命跺了好几脚,小青蛇早已魂归了西天,死状也是凄惨。
“你大胆!居然敢把淳贵人养的小青蛇给踩死了!”宫女捧着小青蛇,起身朝银蝶大吼。
银蝶被蛇吓的脸色铁青,怔住时余光瞄到温宛走过来,瞬间有了底气,“我家县主喜欢的小狸猫还被这条破蛇吓走了呢!再说我若不踩死它,它保不齐会咬死小狸猫!”
眼见温宛走过来,银蝶带着哭腔跑过去,委屈至极,“大姑娘!她欺负……”
啪-
这一巴掌,温宛可劲儿扇的,落掌时五根手指都在发麻。
“大……大姑娘?”
银蝶被打懵了。
她捂着脸,都不敢相信主子居然打她,“大姑娘,奴婢……”
“跪下!”温宛寒声低喝,眸色无温。
身后,紫玉也愣住了,大姑娘一向最宠银蝶。
对面,那宫女认得温宛,但见银蝶被打,气消了些,“奴婢拜见温县主儿。”
温宛看了眼宫女手里捧的小青蛇,目露痛惜之色,“姑姑时常与本县主提到淳贵人,贵人一向与人为善,如今最宠的小青蛇却被这贱婢踩死,一命抵一命,本县主自会给淳贵人一个说法。”
银蝶猛跪在地上,震惊看向温宛,“大姑娘!大姑娘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温宛冷眸看向跪在她面前拼命磕头的银蝶,前世种种涌入脑海。
同样的事,上辈子她为维护银蝶在这御花园里跟淳贵人闹翻,惹的姑姑出面调停,她保住了银蝶,却没保住姑姑的名声。
身侧宫女见状,火气虽消可人死不死的事儿她作不得主,本是有理,若因小青蛇死了个丫鬟,恐对主子不利。
“县主儿大义,奴婢便在这儿替淳贵人讨个人情,饶了这丫头。”
第七章 悲喜穿肠走一遭
温宛侧目,这般谨慎冷静的性子在波云诡谲的后宫最是难得。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花扶。”宫女俯身,恭敬道。
温宛点头,“既是你求情,本县主便罚这贱婢跪在这里反省,你回去替本县主给淳贵人问好,今日之事错在本县主管教不严,淳贵人多担待。”
“县主儿言重,奴婢自会据实回报。”花扶捧着小青蛇,眼中多出几分恭敬。
待花扶退下去,温宛瞧了眼银蝶,继而转身,“紫玉,随我去甘泉宫。”
眼见温宛离开,银蝶惊恐万状,“大姑娘……大姑娘!”
只是不管银蝶如何呼唤,温宛都没有回头。
远处,柳林周垂的御景亭内,一身着素色锦缎的中年女子缓声开口,“都说御南侯府的温大姑娘被老侯爷惯的不像样,这会儿看,倒是个明事理的。”
对面,萧臣冷漠收回视线,“这里风冷,儿臣扶母妃回去。”
中年女子是宫中贤妃程芷,风姿绰约,容色照人,纵年约三旬仍可称得美人。
彼时萧臣自永定门进来,原是想去昭纯宫,途经御花园时看到母妃在御景亭,便折转过来。
“前两日宸贵妃屈尊到我宫里,提到温大学士的养女温弦,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
贤妃瞧了眼自己儿子,见其不语又道,“虽说温弦不是御南侯府嫡系一脉,又是养女,可母妃打听过,那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你若有心……”
“儿臣无心。”
萧臣抬头,眸间恭敬,“儿臣之前与母妃提到,想让母妃以祈福为由到护国寺休养一段时间,皇后那边可准许了?”
听及此事,贤妃眸色微暗,“妃嫔出宫那是多大的事,再者母妃不想去。”
萧臣自幼养在昭纯宫,与程芷相依为命十数载。
他深知母妃看似柔弱,骨子里最是倔强。
只怕此事母妃都未曾与皇后提过。
“儿臣并无他意,只怕这宫中尔虞我诈,母妃应付不来。”
上一世贤妃是病死的,可为人子者萧臣知道,那病里带着多少阴谋跟算计,又有多少痴盼跟情殇。
贤妃笑了,“你莫操母妃的心,若你能娶一房媳妇回来再生个小皇孙,母妃便净天给你带孩子,哪还有空理会旁事。”
萧臣苦笑,“母妃为难儿臣了。”
“你就没有个中意的?”贤妃不死心,身子故意朝前凑了凑,眼中透着期待。
“儿臣若有中意,必定第一时间告诉母妃。”
既是母妃不愿离宫,萧臣思忖着当尽快在宫中寻得可靠之人,纵不能替母妃挡灾,至少也可在危急关头报信之类。
只是花银子买消息容易,想寻个死忠,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来日方长,他且慢慢算计……
甘泉宫位于皇宫西南,宫殿华丽,院中奇花异草,更有一株百年紫藤树,灰褐色枝蔓如龙蛇蜿蜒,串串紫色花穗垂挂而落,铺天盖地灿如天边云霞。
紫玉入殿门便是一声惊叹。
见温宛看过来,紫玉顿时低头,紧张的身体有些发抖,“奴婢失礼……”
温宛拉过紫玉,“这是整个皇宫唯一一株紫藤树,近百年,你若喜欢就在外面瞧着,我进去找姑姑唠些家常。”
紫玉怯怯点头时,温宛拍了拍她肩膀,而后转身走去内殿。
看着自家姑娘的背影,紫玉就跟做梦一样。
昨日之前,她从不曾看到大姑娘朝她笑过。
她知道自己笨,蠢,好些事交到她手里她总是做不好,银蝶姐姐说她脑袋缺根弦儿。
她不知道缺了哪一根,只道要加倍努力,才不会被大姑娘嫌弃。
甘泉宫内,淡淡月麟香的味道迷漫在整个内殿,馥郁芬芳。
殿内贵妃榻上,女子着一身华贵缎袍,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发间那支七宝珊瑚簪与院中紫藤树一般,皇宫里头再也找不到第二份儿。
“今天的风儿刮的低调啊!”
柔美的声音悠然响起,温宛看到座上女子,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宛儿给宸贵妃请安!”
座上温若萱瞧着自家侄女,凤眼间尽是宠溺,“低调到本宫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本宫那个嚣张又耿直的宛儿,过来让姑姑掐一掐!”
“那姑姑轻点儿。”温宛走过去便被温若萱拉坐在贵妃榻上,榻前矮几摆着好些瓷盘,盘里装着温宛平日里喜欢吃的糕点,一看便知是精心准备。
温若萱当真捏起温宛脸蛋儿,“这次姑姑是真的要夸你。”
“银蝶的事?”温宛拾起盘中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之后倒在温若萱肩头。
久违的,熟悉的温暖,让她忽然很想哭。
“银蝶是小事,你处置不好自有姑姑在,但有些事纵姑姑磨破嘴皮子也帮不上你。”温若萱长舒口气,神色变得凝重些,“为女子者,一辈子要入两次生死局,嫁人,生子。”
温宛以前不懂姑姑说的这些话,总觉得人这一辈子自然要嫁喜欢的男人,才不枉活一次。
现在想来,喜欢的男人,未必都是男人。
“苏玄璟那个人姑姑一直放心不下,虽说是大齐第一公子,心性未必正直。”过往温若萱这样说,温宛必定跳起来顶到房顶与之理论。
现在,她只细细嚼着嘴里的桂花糕,很甜。
“姑姑不讨厌花间楼,便如这宫中女子一般,各有各的苦,姑姑也不讨厌花间楼的恩客,有卖就有买,这是生意,姑姑讨厌的是苏玄璟这种,明明是花间楼常客,偏偏一个铜板都没从指缝儿里露出去,足见他骗女人的功夫炉火纯青,说句不好听的,他跟吃软饭的小白脸儿有什么区别?”
温宛坐直身子,“还是有区别的,有他在的时候,花间楼常有女客,宛儿便是其中之一,足见他也是凭本事赚钱。”
温若萱慢动作扭头看向自家侄女,噎了噎喉咙,“姑姑怀疑你刚才好像……在说苏玄璟坏话?”
“姑姑自信点儿,我就是在说他坏话。”
温宛深吸口气,转身端正且郑重看向温若萱,“宛儿以前鲁莽,不懂人心险恶,前夜大梦一场,悲喜穿肠的走了一遭,自我反省之后觉得做人还是听劝比较重要。”
第八章 逐渐起了杀心
温若萱惊讶看向自家侄女,半晌后反应过来,甚是欣慰。
“以后这种梦,你要多做一做。”
温宛忽然抱过去,脸颊紧紧贴在温若萱肩头,轻声道,“以后做梦的事宛儿都不会干,人活着总要干些正经事,宛儿想干一件惊天动地的正经事。”
温若萱拉开温宛,颇有些担忧,“什么正经事?”
“好好活着。”
温若萱,“……”
这会儿宫女秋晴从外面走进来,十四五岁的年纪,机灵乖巧的样子甚得人喜欢,“启禀贵妃,淳贵人那边过来人,说是不过一条小青蛇,贵人不在意,也请温县主儿别在意。”
“知道了。”
温若萱瞧向温宛,“你一向最宠银蝶,这回怎么舍得罚她?”
“宛儿也舍不得,可事情关系到姑姑在宫里的名声,且叫她受些委屈,回去我再补给她。”温宛浅声开口,眸子落向殿外那抹瘦小的身影。
“刚才便瞧那丫头眼熟,是紫玉吧?”温若萱也跟着瞧过去。
温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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