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对面茶楼里温宛叫莫修送进来一壶刚刚冲泡好的极品碧螺春,待莫修退下,她抬手提壶斟满茶杯,嫩绿的叶子飘浮在水面上,条索纤细,卷曲成螺。
因为温谨儒喜欢喝碧螺春的关系李氏这些年也跟着习惯了,平日里只喝碧螺春。
温宛将茶杯毕恭毕敬端过去,“婶婶。”
李氏显得拘谨,眼睛不时瞄向斜对面如珍如宝的铺子,她不知道温宛为何会请她到这里喝茶,也不知道温弦怎么与她前后脚找上楚倦,他们在里面说些什么?
“婶婶与楚倦的事宛儿知道,温弦也知道。”温宛几乎没有任何隐瞒,直接交了底。
李氏闻声羞怒,“你……你查我?”
“我查楚倦,也是因为温弦查他在先,我好奇。”温宛抬手将半掩的窗户推紧,“婶婶当温弦是亲生女儿,那你想不想知道,她待婶婶如何?”
“弦儿待我十分孝顺!”李氏重声开口,脸上露出不喜神色。
温宛浅笑,“打个赌?”
李氏皱眉,“赌什么?”
“赌在温弦心里,婶婶如同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一有机会她就迫不及待想让婶婶出丑,甚至想毁了婶婶,毁掉整个御南侯府。”
“温宛!”
李氏突兀站起身,目露寒意,“要不是看在这段时间御南侯府发生太多事,你这样诬蔑弦儿,我这个做婶婶的得动手打你!”
“若非深切体会,宛儿不敢与婶婶开这样的玩笑。”温宛迎向李氏目光,“如果温弦能经受住这次考验,本县主手里伯乐坊的两成股,我给她。”
李氏从温弦口中知道她已获伯乐坊六成股,剩下四成股中有两股在温宛手里。
之前温弦还与她抱怨过这件事,温宛那两成股实则是借宋相言之手从她手里抢去的,那时温谨儒被抓进去,李氏哪有心思管这件事,如今倒是温宛先开口。
“你说真的?”李氏狐疑看向温宛。
“婶婶坐。”温宛缓声道。
待李氏坐下来,温宛不免一笑,“婶婶待温弦真的很好,哪怕此时此刻温弦就在如珍如宝里与楚倦说话,婶婶都不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只想着替她得到伯乐坊的股成。”
李氏这才想到,温弦在如珍如宝里已经很久了。
“你想怎么打赌?”李氏透过窗棂看了眼对面铺子,心里略微忐忑。
温宛只有一个条件,“婶婶只要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温弦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这么简单?”
“越简单的东西越纯粹。”
温宛看向李氏,“我相信婶婶不会与温弦说出我们的赌约,毕竟婶婶也想知道温弦对您有多孝顺。”
“怎么判断输赢?”
“如果温弦见楚倦这件事的结果是好,我输,结果是坏,婶婶输。”温宛想了很久,她得让李氏知道这件事,因为她得让李氏有退路。
楚倦的出现意在温宛对温弦重生之事的证实,而让李氏看清温弦嘴脸只是她想把这件事发挥到极致。
她哪怕相信李氏对二叔的感情可也不能冒险。
为了君庭,温宛不可能让李氏蒙在鼓里,她要拆穿温弦真面目,而非拆散一家人。
所以李氏只有知道内情,才不会贸然说错话。
这时,温弦自如珍如宝里走出来,登上不远处的马车消失在人群。
李氏沉默半晌,“我若输了又如何?”
“没有温弦这个女儿,婶婶还有君庭,还有我跟少行。”温宛用无比真诚的目光看向李氏,“不管婶婶是否相信,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场赌局,婶婶能赢。”
李氏没喝茶,她答应温宛赌这一局,也答应她不会把赌局的事告诉温弦。
她还信誓旦旦与温宛说自己不会输。
温宛没有反驳。
待莫修把李氏送走,回来时温宛正在品茶。
难得有时间,她想坐在这里静一静。
“县主为何把这件事告诉夫人,万一夫人告诉温弦怎么办?”莫修从头到尾参与此事,温宛也没瞒他。
“不会,婶婶最喜欢‘想当然’这三个字,这场赌局在她看来,只要她什么都不做就一定能赢,那又为什么多此一举。”
站在李氏的角度,这件事只要李氏不与楚倦私奔结果就是好的,走与不走李氏自己就能决定,与温弦毫无关系,也根本不需要温弦做什么。
温宛浅喝过碧螺春,落杯时怅然一句,“而唯有豪赌,才能让婶婶相信此事与我无关。”
莫修听的糊涂,但他相信眼前女子的本事。
“对了,九离还在朔城没有回来?”温宛难得想到自己那个树洞,狐疑问道。
莫修背脊一凉,“回县主,九离说他得在朔城多呆一阵,私事没办完。”
温宛微微颔首,“你退罢。”
“是。”
雅室房门闭阖,温宛想起与九离相处的日子,心中难免后悔。
如果老天爷再给她一次让她选一人从朔城同行而归的机会,她选九离。
拿了她的钱不给她干活可以,但是揣着她的秘密不在她身边呆着,这就危险了。
不行,她得给歧王去信。
找人……
大周皇城真是一波平一波起,都不给人喘气的机会。
温侯案没消停两天,盅患案又如一片乌云压下来,在人们心头埋下恐惧的种子。
一经这段时间吃睡都很规律,因为周帝又开始正常喂投了。
这会儿密室石门开启,周帝端着托盘走下来。
为了不让外面的人怀疑,一经所食皆是周帝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这也归功于周帝自小用膳不喜人伺候,否则一经吃饭都是难题。
而省饭本身,也是一个问题。
帝王不可偏食,过往周帝每样菜都要吃一些,不喜也要吃,现在他只需要吃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有人帮他吃。
问题就在于喜欢的不能多吃,不喜欢的又不吃,一来二去,周帝瘦了。
托盘置于案前,一经双手被松开。
“大师对当年蛊患有没有印象?”周帝如往常坐在对面桌案后面,龙目深邃,一身威严。
一经漫不经心夹起托盘里的水晶肉,搁到嘴里入口即化,“皇上如何提起这个?”
“五日前,朱雀大街有蛊人祸乱。”
第七百九十三章 有后宫争宠那味儿了
一经闻声嘴里动作骤停,不可置信看过去。
见一经反应极大,周帝似乎有所希望,“蛊患再现,大师是否很吃惊?”
一经吃惊的不是这个,“以往不管大事小情皇上都会第一时间告与贫僧,如何蛊患一事,皇上竟然忍了整整五日?”
角度清奇的质问,周帝都给整懵了。
密室里忽然安静,一种根本不属于两个男人之间的氛围悄悄弥漫。
“朕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大师有意见?”周帝板起脸,冷声道。
一经低下头,继续吃饭,“皇上喜欢就好。”
嗯?
莫名的,那种氛围竟然越发浓烈。
半晌,周帝调整好情绪,“如果朕没记错,当年蛊患开端,是由三个尾椎种有六翼金甲的蛊人祸乱朱雀大街开始,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哪怕大理寺与刑部派出全部人手调查也是无果。”
周帝说到这里,看向一经,“大师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一经想了想,“暂时没有。”
“那时父皇病入膏肓,宫外又蛊患肆虐,大周皇城乃至整个大周朝都人心惶惶。”
周帝神情悲悯靠在椅背上,“那时朕也惶恐,不知该如何应对……父皇驾崩,朕于风雨飘摇中登基,原以为蛊患是上天给予朕的最大考验,未料一个月后,皇城大批量死人,那些尸体经仵作验尸,每一个体内都种有蛊虫,有的是幼蛊,有的是快要成年的蛊虫,蛊患突然消失,所有携蛊之人在三天内死个干净,笼罩在大周朝上空的那片乌云瞬间消散,坊间相传,那是朕登基带来的吉兆。”
一经继续吃饭,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周帝深吸了一口气,“愚昧的人才相信那是真龙在天,力挽狂澜,朕相信蛊患背后必有玄机,朕猜测,蛊患尽除是父皇手笔。”
周帝对萧魂的敬重跟崇拜,哪怕在知道遗诏跟密令存在之后也没有半分削减,正是这种过分的崇拜跟敬畏,才致周帝对密令一事无比认真的对待。
在周帝印象中他的父皇想翻天,则能翻天。
与其说敬畏,倒不如说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一经这会儿吃完了,周帝不喜欢吃的菜,他有好几样都喜欢。
因为先帝常吃,偶会喂他,他也喜欢。
“贫僧也愿意相信蛊患尽除是先帝手笔。”
周帝挑眉,“大师何出此言?”
“整个大周朝,除了先帝贫僧实在想不到谁还有那样的本事。”一经难得正经,言词间尽是崇拜。
周帝笑了,“若是父皇手笔,大师会不知道?”
一经摇头,“真不知道。”
真的。
“朕不妨与大师交换一个秘密。”
周帝龙目落在一经身上,浅淡开口,“朕告诉大师接下来会是哪个皇子回来,大师告诉朕当年盅患的一些事,如何?”
一经是个好看的和尚,好看到足能支撑起祸国妖精……祸国娇僧四个字。
也就是先帝护的紧,否则先帝死后他可倒霉了。
这会儿一经扬唇,仿佛能摄人心魄的眼睛微微眯起,“二皇子。”
周帝皱眉,未语。
“贫僧已经知道答案了。”一经看到周帝表情变化,知道自己猜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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