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万事俱备,只欠旁审。
皇上指定的旁审若不来,谁敢敲响惊堂木。
听审席位上,温御状似无意看向郁玺良,至少看背影没发现缺胳膊断腿。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主审位上苏玄璟跟关裕也都坐的十分悠闲,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他们得战幕令,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案子拉长,越长越好,没有他的示意,这件案子不能结。
相比之下,温御就很着急,旁边温宛也着急。
温宛忍不住看了自己祖父一眼,温御下意识扭头,四目相视。
温宛:贤王殿下怎么还没来?
温御:懒惰的人往往不幸,怕是死在路上了。
祖孙两个意会之后,重新陷入无尽等待。
萧臣注意到温宛脸色不好,下意识去握她的手,这举动被宋相言看到,‘砰’的踢了椅子,“审不审了!渎职之罪你们担待得起?”
堂上,关裕正要拱手解释时苏玄璟看过来,语气平淡,“小王爷可以不听审,门在那里,好走不送。”
于是乎,在百姓嘴里有着浓浓兄弟情的两个人,在刑部公堂剑拔弩张。
宋相言岂能被苏玄璟给噎到,“刑部官员故意拖延审案时间按律当辞去主审一职,严重者革职发往大理寺彻查,苏玄璟,你跟本官走一趟!”
“宋大人要这么说,该被大人带走的人不是下官,而是贤王殿下,毕竟我们所有人坐在这里,都是在等他。”苏玄璟不卑不亢,也决不谦让。
宋相言呵呵,“那就一起带!”
温宛见宋相言没像是开玩笑,不由低咳一声。
宋相言扭过头时温宛低语一句,“小王爷还是再等等。”
见温宛如此,宋相言边皱眉边坐下来,“为什么?”
萧臣隔在两人中间,默声不语,但眼神落在宋相言身上时明显有些冷淡。
温宛私下里摆摆手,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案子若想结的快,频繁换主审肯定不行,换一次,重审一次!
温宛左侧,温御也着急了。
他凑到战幕身侧,存心试探,“贤王消极怠工怎么回事,他就不怕皇上拿他问罪?”
战幕倒是怡然自得,“贤王审案为什么?”
“为钱。”至少表面上是。
战幕点点头,“皇上按日计算给咱们那位贤王殿下发工钱,你是贤王,你能早来?”
温御撇撇嘴,“不能。”
“那不就得了。”战幕身子越发朝后靠了靠,忽似想到什么,转身看向温御,眼睛里闪着幽光,“你着急?”
温御立时挑起一双白眉,声调高亢,“我不急!”
终于,贤王萧彦带着二皇子姗姗来迟。
公堂内,萧允坐在昨天的座位上,实在也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惊堂木响,关裕看向方云浠,“原告,你的证人现在何处?”
方云浠自入公堂视线便没有离开郁玺良,奈何郁玺良如同陌生人那般一眼都没有看向她。
情深未必是善缘,方云浠终是收回视线,“回大人,就在门外!”
得关裕令,衙役出去后将方云浠所指证人冯氏带入公堂。
冯氏要比想象中年轻,只是皮肤黑一些,鬓角已有银丝,身形显得有些佝偻,衣服穿在身上虚虚荡荡。
众人视线皆在冯氏身上,这时温宛注意到一件事,冯氏腿脚似乎不是很利索,这件事在冯氏跪到堂前时被证实了。
第九百一十五章 你吼我?
冯氏动作太慢,衙役推搡时重心不稳,险些令其栽到地上。
温宛下意识看萧臣,萧臣点头,彼此心中了然。
“堂下何人?”关裕再次敲响惊堂木。
地上,冯氏神色惊慌抬起头,战战兢兢看向高高在上的关裕及两侧苏玄璟跟萧彦,“民妇……廖冯氏。”
方云浠走到冯氏身侧,慢慢蹲下身,“冯伯母,别怕。”
冯氏双膝跪地,身体止不住颤抖。
“廖冯氏,你可认得此人?”关裕指向郁玺良,寒声道。
冯氏闻声,缓缓扭头看向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郁玺良,双眼突然瞠大,脸上露出惊恐表情,“是你!是你杀了我夫君!你还他命来!还有我的女儿!”
眼见冯氏激动起身扑向郁玺良,两侧衙役当即过去将她按住。
郁玺良同样看到冯氏,对于一个十四年前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他实在记不清了,“如若你当真是廖冯氏,就该记得我当时说过的话。”
“我记得……我记得!”冯氏悲愤怒吼,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挣命往下掉,“你说你杀错人了!你要杀的不是他们,还给我一万两叫我不要声张!”
冯氏哭的凄惨,堂上堂下却无人动容。
经历越多,承受越多,没有了矫情也越发不会因为别人的遭遇而产生共情,不是无情,是看透这世间悲欢离合跟喜怒哀乐之后,就只剩下力气在乎在乎的人罢了。
主审案桌后面,关裕声寒,“郁玺良,你可认罪?”
“郁某不认。”郁玺良昨夜被战幕反复卸骨折磨到后半夜,脸色很差,声音不似往日底气十足,“郁某绝不承认!”
两次否定,郁玺良却没说出缘由。
听审席上,温御心里咯噔一下。
莫不是给他听的?
关裕还在等郁玺良解释,苏玄璟倒是开口,“郁神捕不认什么?”
另一侧,看似发呆的萧彦也仿佛察觉到异样,郁玺良左肩伤口渗出血,左臂无力下垂,右手则握紧拳头,不对称!
昨夜之事他也听说了,战幕精的跟鬼一样,若说他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刑部找郁玺良谈心那不可能,可不是谈心,那谈什么?
这案子怕是要快审……
“郁某与她说冤有头债有主,我误杀廖横父子因为他们是十恶不赦的杀手,放过她与怀中襁褓则是因为杀人越货之事与她们无关,我怜她带着孩子无处安生便给了她一万两,让她们往后余生不会过的拮据。”郁玺良坐在椅子上,冷冷开口。
堂下,战幕对郁玺良的说辞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郁玺良一举一动,包括一个眼神。
但凡有密令,绝不会只有郁玺良有,必有同伙。
他要看看郁玺良会把消息传给谁。
然而案子审到现在,郁玺良竟未回头,纵有侧脸时余光也没有扫过来。
是听审席上没有知情者,还是郁玺良做的太隐晦?
战幕想着,不由转眸看向左侧,入眼一双瞪大的牛眼。
某位老军师差点儿没从椅子上弹起来,皱眉,“温御你干什么!”
温御没有收回执着的目光,神情凝视,“战哥,你头发全白了。”
若非在公堂,战幕真想掐住温御嘴巴子扯两下,有没有一点正事!
“你没白?”战幕剜他一眼。
温御感慨,“我们都老了。”
“虽然我们都老了,但老而无用的只有你。”战幕微侧身,压低声音讽刺道。
温御瞅瞅他,叹了口气。
战哥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多么盼望自己老而无用,可先帝不这样想……
堂上,郁玺良已向关裕提出,怀疑廖冯氏是假的!
关裕看向廖冯氏,“廖冯氏,你说你亲眼看到郁玺良杀人,可时间都已经过去十四年,郁玺良尚且不能一眼认出你,何以你能一眼认出他?”
“他害死我女儿!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掉他那张脸!”廖冯氏悲愤怒吼,再欲扑向郁玺良时被衙役按住。
郁玺良目色愠冷,“我当时并没有朝你与你女儿动手。”
“可她却因你而死!”廖冯氏痛哭流涕,“当日……当日我怀抱巧秀躲在角落里,看着你一剑捅死我夫君还有巧秀两个兄长!我当时害怕极了……我看到你杀了他们之后把他们衣服划开,应该是你没找到你想找的东西所以恼羞成怒,我看到你摔了剑!”
廖冯氏眼泪扑簌往下掉,“你朝我冲过来,我就……我就紧紧把巧秀抱在怀里,然后你说你杀错人了,给了我一万两银票,我要银票何用!何用!”
全场沉寂,廖冯氏再无力挣扎,整个人堆坐在地上,双手成怀抱婴孩模样,“你走之后方姑娘就来了,我以为她是坏人……我就这样抱着巧秀发疯一样跑,没跑多远就从山坡上滚下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是方姑娘救了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丢了!”
廖冯氏突然狠瞪双眼,目中赤红,“如果不是你,我的巧秀怎么会丢!郁玺良,我日日夜夜诅咒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面对廖冯氏指责,郁玺良平静开口,“你从何时知道我叫郁玺良?”
“我……”
“她是后来……”
方云浠刚开口,郁玺良目如冰锥直射过去,“你闭嘴!”
这一声喝,直叫方云浠整个身子都抖了抖,眼睛里水泽蔓起,楚楚可怜,“你吼我?”
自升堂到现在已经过午,苏玄璟也就说了一句话,萧彦一句话也没说,主审官里关裕是主角,“廖冯氏,你是何时知道杀廖横父子的人是郁玺良?”
廖冯氏悲恸抹泪,眼睛不由自主瞄向身侧方云浠。
方云浠并不看她。
“我也是这几日才从方姑娘口中得知杀死我丈夫的人是郁玺良!”
堂下,但凡聪明人都能看出来,这廖冯氏被方云浠控制了。
午正,一直没有开口的萧彦看了眼关裕,“你们刑部官衙供午膳否?”
关裕明白,抬手敲响惊堂木,休堂。
要说关裕审这案子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处一点儿捞不着,还得从衙门里拿钱请这些有的没的吃饭。
官衙后面,关裕早叫人把午膳备好,桌上吃食比寻常时候多了四道菜,备了两桌。
第九百一十六章 都别吃了,开堂!
主审与听审加在一起刚好十人,关裕假借有公务需要处理躲到自己屋子里吃,跟上级一起吃饭有多饿只有吃过的人才知道。
剩下九人,战幕、温御跟萧彦一桌,剩下萧臣跟温宛还有宋相言坐在一起,苏玄璟想与温宛坐,奈何被人捷足先登,于是坐到宋相言身侧,往右是萧允,再就是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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