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狄轻烟四处瞅瞅,她是容易满足的性子,有昨晚对比,她感觉一切都很好,都是最好的。
“什么都不缺,你回去小心。”狄轻烟看到外面天黑,认真道。
温少行走了。
狄轻烟跟着温少行忙一天也疲累,于是在温少行离开后直接脱了衣裳睡觉。
她腰间缠着长鞭,平时任谁都看不出来,解下来之后宽鞭会瞬间卷起来,出于习惯,狄轻烟睡觉时会将鞭子搁到枕头旁边。
那鞭碧绿,其间隐隐有银丝浮动。
鞭名逝水,乃神兵。
夜冷梦长,位于东市怀德坊那片住宅偏左的宰相府早早熄了灯,府里寂静,连条狗都没养。
宰相府自是气派,三进三出的院子,每个院子都有正房、厢房,耳房跟雨廊,宰相鹤柄轩与正室夫人住在主院正房。
这会儿房里灯火早熄,然而密室烛火才刚刚燃起。
宰相府只有一个密室,也只有鹤柄轩与鹤杨氏知晓开关在哪里。
密室中间有一方桌,桌上有烛。
烛火映衬下,鹤柄轩鬓间白发显得尤为突出。
鹤柄轩看着手里一封密件,数息打开灯罩,将密件置于烛芯。
密件自底角燃烧,骤然照亮鹤柄轩的脸。
四旬年纪,却比寻常这个年纪的人显得老态,瘦长的脸,眼角布满皱纹,微微凹陷的眼窝里瞳孔微闪,两簇火苗疯狂窜起。
手指发烫,鹤柄轩硬是挺到最后一刻松开手,残纸落进桐丝编制的纸篓里,燃尽。
紧接着第二封,第三封,鹤柄轩把桌上所有密信跟卷册全都烧净。
“这是最后一封。”鹤杨氏走过来,把最后一封密信递过来。
鹤柄轩接过密信,正要置于烛芯时鹤杨氏开口,“一封都不留?”
鹤杨氏是鹤柄轩发妻,两人同岁,十三岁因父母之命在一起,相守了大半生。
鹤柄轩没有妾氏,与鹤杨氏曾育有一子,其子好武,年少时不顾二人劝阻投军,最终连个尸体都没剩下,那时鹤玉婉刚刚两岁,便成了两人独女。
方桌前,鹤柄轩瞧着手里密信,上面是周帝写给二皇子萧允的亲笔信。
大概意思是周帝已经为二皇子安排好一切,望他早日回城坐收渔利。
被鹤杨氏叫停,鹤柄轩犹豫片刻,咬了咬牙齿将其置于烛芯,却在火苗窜起时突然把密信抽回来,急急用手打灭火苗。
“老爷?”鹤杨氏坐在对面,狐疑不解。
鹤杨氏生育两个孩子又经历丧子之痛,也是不年轻了,曾经的秀外慧中、知书达理经过岁月磨砺越发变沉着冷静,是鹤柄轩当之无愧的贤内助。
鹤柄轩攥着手里险些被烧掉的密信,“留下它罢。”
“老爷是怕……”
见鹤柄轩抬头看过来,鹤杨氏知道有些话她不该说,哪怕是在密室,心照不宣就可以。
话一旦出口会有记忆,万一在人前脱口而出便是杀头死罪。
“老爷,皇上如今心向太子府,往后的路当是好走些,不若我们计划一下平儿的仇?”
鹤柄轩摆摆手,冷笑,“谁与你说皇上心在太子府?”
“太子府十万私兵归到兵部,虎符却在战幕手里,这样袒护还不算诚心诚意?”鹤杨氏诧异不已。
“呵!”
鹤柄轩将手中密信递到鹤杨氏手里,鹤杨氏拿着密信走身走去北墙。
“皇上表面将玉龙山十万私兵养在洙郡,兵部造册皆有其名,实际上已经暗中派人过去,意图控制那几个带兵的副将,真要有事,战幕手里虎符能不能调得动那十万兵实在难说。”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我脸皮可借你一用
鹤杨氏藏好密信走回来,面露忧色。
“皇上还不甘心?”
鹤柄轩苦笑,“如何甘心?为二皇子筹谋算计二十年,结果二皇子……很有可能只是秦妃跟夜离的傀儡,纵是老夫都有些不甘心,这些年朝二皇子身上搭的心思全都打了水漂。”
鹤杨氏蹙起眉,“皇上若不支持太子府,难不成支持的人是魏王殿下?”
鹤柄轩瞧了眼自己夫人,“莫说魏王自小被皇上厌弃,单是他背后站着温御皇上就不可能选他,你以为皇上心里为何没有太子的位置,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战幕,皇上对先帝留下来的老臣子,呵!”
一个‘呵’字,意义强大。
“可这是为什么?”鹤杨氏不解,“先帝对皇上可是百般好。”
“你看的百般好就是百般好?”鹤柄轩意味深长摇了摇头。
鹤杨氏暂不纠结这个,眼下有比这个更让她焦心的事,“皇上若无心太子府,我们把玉婉嫁给苏玄璟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鹤玉婉已是鹤杨氏唯一的女儿,她无论如何都得当这个女儿幸福。
鹤柄轩脸色沉下去,“皇上的意思你还不明白?”
“什么意思?”
“皇上是想我们能通过玉婉,把苏玄璟变成我们的盘上棋。”
鹤柄轩一语中的,鹤杨氏却是担心,“苏玄璟能背叛太子府?”
“不叫背叛,叫良禽择木而栖,苏玄璟若是个聪明的自然不会守着看似参天大树实则根被皇上抓在手里的太子府,这点老夫倒是不担心。”
“那老爷担心什么?”
“剩下几个皇子里,皇上会挑哪个?”
大周江山,总需要一个传承的人……
夜色茫茫,星月微光。
乞丐坐在二楼专属于他的房间里,双手捏着白天讨饭讨来的铜板,洁净面容看起来似乎没有波动,可被他捏在手里的铜板却是有了裂纹。
该到晚膳的时间,师媗没有回来。
吱呦-
门启。
师媗匆匆而入,将一张请柬搁到桌面,“属下回来迟了。”
乞丐抬头,双凤眼幽冷如潭。
师媗单膝跪地,“温府有高手,属下不敢贸然出手。”
窗棂处,一只小青蛇透过窗棂缝隙从外面钻进来,小脑袋瓜子还没来得及四处张望就被一道劲气击中,砰然落地。
砰-
自师媗袖里射出的暗器慢了一息,深深扎进窗棂。
巳神推门而入,看着地上的小青蛇甚是惋惜,“主子息怒,温府的确有高手,若非属下将那人引开,以师姑娘的武功今晚怕是回不来。”
乞丐瞥了眼师媗,“起来罢。”
“谢主人。”
师媗起身时乞丐已经拿起那张请柬,用手指小心翼翼撕掉镶在请柬周围的金边儿,那般仔细,生怕会有金粉残留在请柬上,“那人是谁?”
“于阗财神,公孙斐。”巳神先师媗开口,视线扫过师媗时意味深长。
师媗没叫他帮忙,自然也不会承他好意,神情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巳神也不在意,扭头看向乞丐,“于阗这位财神追了属下两条街,之后应该是反应过来便折回去了。”
“公孙斐。”
乞丐用指甲把最后一点金粉抠下来时,房间里的气氛渐渐舒缓,“公孙斐是尊守义求着出山的,尊老原意希望他能站在寒棋这一边,可也不知怎么的,他偏偏选了温弦那个傻不啦叽的玩意,还不遗余力帮她,搞的尊老十分恼火。”
“此人是友非敌?”巳神走到窗边,弯腰捡起那条小蛇,对折时用力一捏,碧绿色蛇胆硬是被他挤出蛇体,粘粘腻腻,脏兮兮的。
师媗看在眼里,厌恶至极。
这也是她讨厌巳神的原因,自己养的东西半点不知怜惜。
巳神像是看出师媗的心思,举起被自己剖尸的小蛇,“不能浪费。”
师媗翻了两个白眼给他。
巳神笑笑不语,走回来时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瓷瓶,把蛇胆扔进去。
方桌正位,乞丐将从请柬上面抠下来的金边儿托在手里掂量一下,“为敌者可以为友,为友者常常为敌,你们两个记住,办自己的事,挡我者死。”
“是。”师媗拱手应声。
巳神颔首,“主子说的话,我与师姑娘铭记在心。”
乞丐将手里金边儿跟十几个铜板扔给巳神,“赏你。”
“谢主子!”
“方云浠有没有找你?”
“主子放心,属下已经作过安抚,她暂时不会轻举妄动。”巳神恭敬道。
乞丐点点头,“都退罢。”
巳神拱手告退时看向师媗。
师媗闪身,隐到屋顶……
温弦难得做了一回实干派。
大清早,温宛乘车到御翡堂,人还没进去就见对面十几个工匠进进出出。
待她进门,万春枝早在柜台处搥腮看着对面。
“她们是来真的。”万春枝忧心忡忡的表情具化到脸上,眉毛拧在一起。
温宛绕到柜台里与万春枝站到一处,“我想了一夜,她们既想战,我们须奉陪到底。”
“拿什么奉陪?”万春枝诧异扭头。
“钱。”
温宛的确想了一夜,如果只有温弦在对面开胜翡堂,还可以理解为温弦大恩成仇死活不想她好,然而此事是由顾琉璃伸头,则说明在战幕默许下太子府已经开始对温御侯府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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