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万春枝得意抬了抬下颚,“第一条路立威,有权势者善用‘德’、‘权’显示自己无人替代的位置,有学识者善以‘言’树立威信,像他那样啥也没有的,想要立威得有一股子狠劲儿,你懂我的意思吧?”
温宛点头,“杀鸡儆猴。”
万春枝十分赞同,“不过怎么看他都不是一个有狠劲儿的人,那就只能走剩下那条路,示弱。”
“他要一直这么单打独斗早晚会被那些乞丐欺负死,莫不如找到这条街上管事儿的乞丐,交些银子,主动讨好,总能有条活路。”
温宛想了想,“朱雀大街上管事的乞丐叫冬青?”
万春枝颇显诧异,“你怎么知道?”
温宛正要开口,万春枝突然展臂,满身珠宝莹光闪闪。
待看清外面站立那人,万春枝表情垮下来,朝温宛呶呶嘴,“找你的。”
温宛朝门外看过去,竟是宋相言。
想到昨晚宋相言答应她的事,温宛直接绕出柜台,“明日我再来找你。”
“找不找都行,我能扛住。”自打温宛给万春枝交了底,她倒也不担心门前无客,就是日子过的有些无聊。
温宛出门时余光瞄到角落里的乞丐,心中闪过一念,于是转身掏出袖兜里的碎银。
她没把银两扔进瓷碗,而是塞给乞丐,“这条街管事的乞丐叫冬青。”
午后阳光正懒,乞丐低头打着瞌睡,突如其来的碎银落到怀里,他不禁抬头,却见温宛已经转身离开。
杂乱又有些粘腻的头发遮挡面容,乞丐从缝隙中看到温宛的背影,与温宛站在一处的少年他认得,大理寺卿宋相言,一个靠娘横行官场的有志少年,只可惜。
可惜什么呢?
乞丐想了想,可惜他好好的大理寺卿不当,偏要一脚踩进夺嫡泥潭……
虽然午时已过,但宋相言说他没吃午膳。
温宛不是小气的人,当下把他领到金禧楼大大方方点了四道菜。
两人没选天字号大间房,选的是临街小间。
菜备齐,温宛给宋相言点了一屉羊肉馅儿烤包子当主食。
房间里,宋相言是真饿了,拿起包子咬一口,油烫嘴,皱了皱眉。
“小王爷慢点儿吃。”温宛午时跟万春枝在御翡堂吃过了,也是包子,纯白菜馅儿。
宋相言拿起竹筷,夹一口鱼肉,“本小王查一晚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查到了!”
温宛刚把菜朝宋相言方向端了端,一时愣住,“小王爷整晚没睡?”
要不是宋相言提起,她还真没发现宋相言一双眼睛略微发红。
“我查到鹤柄轩在朝里有一条暗线。”宋相言见温宛眼睛忽然发亮,干脆把包子搁到旁边,菜也推走,身体前倾凑过去,“鹤柄轩仕途走的并不顺畅,但难得的是,他在六部全都呆过。”
“不可能!”
温宛神色诧异,“六部管辖范畴截然不同,他是怎么做到的?”
“官员晋升贬罚履历皆在吏部,由吏部考核上报,这个要拿到他全部履历才能查出来,但肯定有理有有据,你想想,朝廷里想当宰相的大有人在,当初魏重死后相位空置,后备人选大把,谁也没想到最后居然落在他这个名不见经转的翰林院编修身上。”
宋相言话说的急,咽咽喉咙。
温宛极有眼力见儿,当即倒杯水递过去。
宋相言咕嘟咕嘟喝两口,“鹤柄轩为代相,朝廷里肯定有人不服,那些不服的人都是能够得着相位的人,身份地位自不必说,在朝廷里也都各有根基,你以为他们背后没查过鹤柄轩?”
温宛明白宋相言所说,“可见在仕途上,鹤柄轩走的规规矩矩。”
“呵!”宋相言低头冷笑一声,“若在昨晚之前我也如你那般想,可既然……”
宋相言左右看看,见窗没关紧,刚要伸手对面温宛站起来了。
温宛整个身子探过去,踮着脚,胳膊伸出去老远还差一点。
她这一伸手袖子就短了,露出雪白藕臂。
宋相言哪能叫温宛这么辛苦,“我来!”
就在他伸手关窗的时候,手腕与那双藕臂摩擦,麻酥感自腕间猛然窜到四肢百骸,一股难以形容的电流从肺腑倏的涌到喉咙,热浪拂面,满脸通红。
无比奇妙的感觉,像是吃了蜂蜜一样甜美,又像是做了什么错事,羞涩的无处可藏。
温宛见宋相言如木偶一样定在那里,脸颊突然红了,心中一紧,当即朝窗外看过去。
谁也没看到。
“小王爷?”
宋相言一直不理解宋真为何说他家公主大人是水做的,洪水吗?
可就在刚刚,他觉得温宛的手臂柔滑如缎,像是映着白云的湖面,他手腕划过去仿佛会生出涟漪一样!
“小王爷?”温宛都已经把窗户关紧了,宋相言的手仍在半空停滞。
她一着急,握住宋相言手腕,“小王爷!”
“哦。”
宋相言清醒过来,但见双手被温宛握住猛的抽回来,“刚才说到哪里了?”
“鹤柄轩在仕途上走的规规矩矩。”温宛提醒道。
宋相言如刚刚那般,又‘呵’一声。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婉婉
依宋相言分析,如果周帝二十年前就开始为二皇子萧允筹谋算计,那么谁又能相信他选鹤柄轩为代相是临时起意?
鹤柄轩用这么多年时间走遍六部也根本不是偶然。
温宛沉默,缓缓落座。
宋相言也一并坐下来,“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昨晚细查六部犯过事的官员,大大小小无一疏漏,终于叫我查到一个人。”
“谁?”
“兵部管辖军籍册的兵库部主事晏文滨。”宋相言大概说出晏文滨所犯罪行,私自抄录军籍册。
温宛看着宋相言,等他往下说。
宋相言看着温宛,等她往下问。
两人定格,数息后宋相言往下说,“我记得当时除了查出晏文滨私抄军籍册之外,并无证据证明他拿军籍册行不轨之事,亦未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再加上当时兵部侍郎邢风岩力保,也就罚了俸禄。”
“这事儿跟鹤柄轩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往下说,起初我也觉得无甚关联,可那件事过了没多久,户部失火,烧掉的卷册与晏文滨私抄的军籍册刚好吻合。”
温宛暂时没有头绪,也不作声。
宋相言又道,“户部失火这件事首先责令他们自查,但他们没有找到原因,所以整个户部从尚书到各部主事都罚俸一年,可巧的是那本卷册里有二十几人从军,且在鹿陵一役中战死,兵部把军籍册给到户部,户部因为那本卷册户籍被烧,拖延一年没把抚恤军饷给到那二十几个人家里,后来经户部重新造册找到二十人,剩下五人至今没有找到他们的家人,抚恤军饷至今也没发。”
温宛把宋相言的话在脑子里过一遍,“户部失火不是偶然,晏文滨跟户部纵火人想要隐瞒剩下五人其中一人的身份。”
宋相言眼睛一亮,“智慧!”
“可这与鹤柄轩有什么关系?”温宛还是不明白。
宋相言接着往下说,“你是不是不知道鹤柄轩有一个儿子?”
温宛猛一挺身,“他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
“这事儿亏得戚枫,他提醒我的!”
温宛看着宋相言,“昨晚戚少卿也没睡?”
“我不睡他怎么能睡?再说那么多卷宗我一个人查不完。”
温宛,“……”
感恩罢!
“听戚枫的意思鹤柄轩的儿子自小好武,后来从军,再就没有消息了。”宋相言说的口干舌燥,肚子又咕咕作响,于是一手端起茶杯,另一只手抓起包子。
一口凉茶,一口凉肉烤包。
这是一看就知道搁到一起早晚会出事儿的组合。
温宛实在着急,便没想着把茶水跟包子叫人热一热,“你怀疑户部最终没有找到的五个人里,有鹤柄轩的儿子?”
“很有可能。”
宋相言表示自己没有证据,但这种可能绝对有,“假设是这样,那么晏文滨跟户部纵火的人就是鹤柄轩在朝廷里的暗线,我们有理由推断,但凡他呆过的地方都有他的人。”
“他为什么隐瞒,儿子为国捐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温宛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失分寸,“我想说,这不是丑事。”
“在没有别的线索的情况下,我们且当这件事是真的,在一时摸不清鹤柄轩为什么隐瞒自己儿子战死的情况下,我们将矛头对准晏文滨,而且我还知道一件事,当然也是戚枫说的。”
宋相言吃的快,打了一个嗝,“晏文滨喜欢鹤柄轩的女儿,鹤玉婉。”
噗-
包子跟茶水的组合出事了。
浊气下沉,宋相言脸颊瞬间红成柿子。
温宛倒没觉得如何,人吃五谷杂粮,放个屁能叫什么事儿。
“晏文滨要真是鹤柄轩的人,那他应该会成其美事……”
噗-
凉气入腹,有些东西如同夏季午后的雷暴雨,来的时候那真是一点儿招呼也不打。
宋相言脸上挂不住,当即起身把窗户打开,“屋里有点儿热……呵呵呵!”
温宛赔笑,“是热是热。”
就在温宛还想再往下猜测时,忽见窗外闪过一道身影。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苏玄璟。
想到昨夜,温宛心下微沉。
既然不想再有交集,温宛甚至有些逃避的收回视线,不想下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唤,“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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