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没有犹豫,温宛握住萧臣的手,转身走出公堂。
有那么一刻,萧臣想要把手抽回去,却在下一秒被温宛紧紧抓牢。
温宛知道,越在风雨时,她越不能放开这只手。
苏玄璟看到他们的背影,微微皱眉,但是没有再开口。
他转身,“下官告辞。”
宋相言才不管苏玄璟滚不滚,目光一直跟着温宛跟萧臣的背影。
数息,沈宁走过来,“小王爷担心温宛在这个时候与魏王殿下走的太近,会有危险?”
“可她不惧。”宋相言有些失神。
忽的,宋相言转眸看向沈宁,轻轻一笑,“你看温宛平日里没脾气好欺负的样子,遇事从来没有含糊过。”
“小王爷帮她的心,也从来没有含糊过。”沈宁浅淡抿唇,心里像是有什么在缓缓流动,她忽觉这句话不是很妥当,“我的意思是……”
宋相言大概没瞧出沈宁那份心虚,转尔看向温宛背影消失的方向,“我若不帮她,这一关她……跟萧臣要怎么过?”
可是这一关,你又该如何过?
沈宁默默看着宋相言的侧颜,曾经少年意气,桀骜霸气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牵挂。
这份牵挂让沈宁觉得心疼,为宋相言,也为自己……
入夜,宰相府密室。
砰——
密室里唯一一张四角方桌被鹤柄轩掀翻,用力之猛,方桌轰然碎裂,落一地残骸。
北墙角落,鹤杨氏手捧一尊牌位早已哭成泪人。
“我可怜的平儿——”
鹤杨氏哭的太伤心,一声一声压抑的痛苦全都化成泪水,豆大泪珠从眼眶里掉落,整个人控制不住的颤栗,绝望的呜咽声迸发着撕心裂肺的悲恸。
鹤柄轩斑白双鬓凌乱散下来,消瘦脸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深邃眼睛变得赤红如荼,额头青筋鼓胀,仿佛瞬间就能迸裂,“吾儿,冤——”
“老爷!”鹤杨氏紧紧捂着怀中牌位,上面赫然写着‘吾儿鹤平之灵牌’。
这灵牌上的名字,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鹤杨氏单手捂住灵牌,另一只手艰难搥住地面撑起身,“原来……原来鹿陵一役,平儿是大功臣啊!”
鹤杨氏踉跄着走到鹤柄轩面前,用手狠狠拽他,“可是我们却连他尸体都没抢回来!为了不让人查到他与我们的关系,你不惜叫晏文滨私抄军册,又叫户部将卷册给毁了!为什么别的军将士卒战死沙场都能得到抚恤,都能光宗耀祖,平儿不能!他对大周有大恩!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你告诉我!”
“狄翼!”鹤柄轩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眼睛里充满仇恨跟愤怒。
他喘着粗气,瞳孔里燃烧起熊熊烈火,“我要杀了他。”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与北越再联系!
或许是天意。
狄翼案涉及到当年鹿陵一役,大理寺着人到兵部彻查,发现当年跟随檀牧移营守江的两名副将,其中一人军牌与另一人换过。
那人名叫周平,与檀牧移营之前将自己的军牌交到军中好友手里,那个军中好友虽有祖籍,但因无父无母祖籍挂在叔父名下,叔父待他刻薄至极,现在想想,周平必是知道些什么,怕自己此去不归,平白让父母伤心,又因好友无父无母无人担心,便希望好友代他活下去。
万没料到,寒江大战百余士卒皆被削首,周平却以好友的名字活了下来,再然后便如萧臣所言,周平顶着那个名字成了叛徒,最后在校场高台上自刎于檀牧面前,以死谢罪。
好友叔父虽未因此受到致命牵连,但也吃了不少苦头。
再说那个好友,寒江之战没多久便战死了。
周平,便是化名之后的鹤平。
是鹤柄轩与鹤杨氏的亲生儿子。
鹤柄轩任由鹤杨氏捶打,身形再不如人前挺然而立的鹤相,有些佝偻,滚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掉下来,“那时,我如何能叫北越的人知道,我鹤柄轩的儿子随狄翼去攻打北越!那是叛国的死罪……我如何……”
“都怪你!”鹤杨氏无比痛苦堆坐在鹤柄轩脚下,怀抱灵牌,哭的撕心裂肺,“我情愿平儿战死,也不想他在经历万人唾弃之后死的那样冤枉!他们凭什么要那样对平儿,他们……吃了我平儿的肉啊!”
鹤柄轩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颓然坐到地上。
他看着鹤杨氏怀中灵牌,眼泪滚滚而落。
“老爷,此仇不报,我绝不罢休!”
鹤杨氏突然发狠,充血的眼睛里迸射狠毒杀意,“狄翼以吾儿作引,害吾儿众叛亲离,就像萧臣说的,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吾儿自刎于校场高台,任由那些士卒啃吾儿血肉!狄翼必要凌迟!”
鹤柄轩看着眼前近乎疯魔的鹤杨氏,他的心,也变得像万年寒冰一样冷蛰。
他目光变得凶狠,“夫人说的对,狄翼该死!无论如何……哪怕……重新与北越联系上,我都要狄翼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北越细作,鹤柄轩。
一个十三岁便来到大周讨生活的少年,实则却是北越安插在大周的奸细。
当年与鹤柄轩一起来到大周的少年共有十人,十人先后进入仕途,鹤柄轩走的最稳也最远,于是剩下九个便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推到高处,其中至少有两人为了给他背黑锅而死。
随着时间推移,除了鹤柄轩,剩下的还活着的人变得籍籍无名。
大概是他入仕途第二十个年头,当时的北越帝给了他一项异常艰巨的任务,在他接下任务那一刻,所有知道他身份的细作全都被灭杀,哪怕是在北越与他接头的人,也没有幸免。
自那之后,他直接与北越帝往来书信,再无外人插手。
任务完成之后没多久,北越帝忽传驾崩,新帝登基,他再未等来与他联络的人。
就这样,他顶着北越细作的身份被周帝看中,用二十年的时间走遍六部,且因魏泓意外身故,他便在被周帝提拔成为代相。
一个敌国细作,就这样不小心,成了大周代相。
往夸张上形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这些年,他也的确对周帝忠心,为二皇子萧允筹谋,甚至他已经想过干脆放弃北越细作的身份,一心一意辅佐萧允登基,因为在他潜意识里,是北越大军杀了他的儿子。
谁也没想到,一个狄翼案竟将当年真相揭露的这样彻底 ,以致于鹤柄轩发现他唯一的儿子并不是死在大周与北越混战的鹿陵一役,而是被狄翼当成棋子,最后还被弃的这样彻底!
谁会不恨啊!
鹤杨氏哭干了眼泪,她守着灵牌,好似清醒一些,干涩发红的眼睛看向鹤柄轩,“你是要……与北越再联系上?”
鹤柄轩眼中带着冷意,目光太锐利,像把刀,“如果萧臣所言是真,那么知情者一定在北越,我须早做准备,万一萧臣斗不过狄翼,我便借苏玄璟之口将案子坐实,定要狄翼血债血偿!”
“可是,你要联系谁?”鹤杨氏虽为大周人,只是嫁鸡随鸡,她既嫁给鹤柄轩,那么在她心里鹤柄轩的选择就是她的选择。
也因为这样,鹤柄轩对于自己身份的事,并没有隐瞒。
这个问题难到鹤柄轩了。
如今北越皇族早就变天,听闻现如今的北越帝身体状况不是很好,夺嫡皇子里最有权势的六皇子赫连昭死于非命,且不论凶手是谁,眼下最有夺嫡机会的只剩下太子珏,跟此刻身处鸿寿寺的三皇子,赫连泽。
鹤柄轩在犹豫,当务之急他是该联系赫连珏跟赫连泽其中之一,还是只联系在北越的细作,查清鹿陵一役即可。
这关系到他是想继续稳坐大周代相之位,还是重归北越。
“夫人容我想想。”鹤柄轩坐在那里,漆黑瞳孔透出一股让人不易察觉的迷茫。
鹤杨氏面容带着绝顶的悲恸,她抱着灵牌站起身,踉跄着走向北墙。
她将灵牌搁回到北墙暗格里,原以为干涸的双眼再次掉下眼泪,“平儿……”
入夜,花间楼。
不管外面风雨飘摇,也不管江山几度春秋,烟花柳巷地永远的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勾栏楼阁挑灯夜战,散着渐渐绯色的灯笼随风摇摆,如同姑娘们纤细腰支,招引着迷途的猎物。
男人们在这里消耗着自己的金钱跟灵魂,女人们在这里消耗自己的尊严跟美貌,这毁人不倦的销金窟,总能叫人乐此不疲又甘之如饴。
三楼仙瑶阁,苏玄璟朝雪姬举杯,迷离的眼睛里透着难以形容的兴奋。
杯中酒烈,雪姬还没开口,苏玄璟已经把酒全都灌进嘴里。
雪姬看着眼前少年,心有些疼。
或许在别人眼里,包括温宛,她这外甥活的急功近利,满眼都是权势,可谁又知道他这些年背负着怎样的血仇!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再也没有人心疼了
一个五岁的孩子,在他生辰那日亲眼看到父亲被人剑穿心脏,母亲被竹筏戳的鲜血淋漓,她无法想象这个孩子到底承受了多少,以致于她把苏玄璟接到皇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每晚都会从恶梦中哭醒,不看人,不与人说话,连哭都默默的,没有声音。
“姬娘,你知道吗?”苏玄璟落杯,俊逸无双的容颜露出从未有过的欢颜,那笑容,惊世的绝美,“公堂上,萧臣状告狄翼诛杀功臣时我还没信,可后来萧臣说的有模有样,我想啊,萧臣必定是有绝对把握才会大闹公堂,我那时特别开心。”
雪姬知道苏玄璟醉了。
自小到大,这是苏玄璟第一次喝白酒,且是最烈的竹叶青。
“可是!”
苏玄璟倒满酒杯,举起来,身体略有些晃,表情却突然变得一本正经,“我不能露出丝毫破绽,我静静坐在那里,看着狄翼脸上每一个反应,以我的眼光,我相信萧臣说的是真话。”
雪姬浅笑,眼中带着宠溺跟掩饰不住的心疼,“终于等到了……”
“终于等到了!”苏玄璟仰头一饮而尽,酒杯重重落到桌面。
他抬起头,眼睛里迸射炙热火焰,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光芒却透着一股凉薄到骨子里的寒意,“姬娘,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看到苏玄璟还在倒酒,雪姬没有阻止她。
她又何尝不是,等了十几年。
为了姐姐的仇,她连本心都不要了,干过的龌龊事也不少。
可若想在皇城里扎根,让花间楼长久立在朱雀大街,最不需要的技能就是善良!
“今晚你且喝个痛快,我会安排人手去北越查清当年真相,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浪费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雪姬没有喝酒,总要有一个人清醒。
苏玄璟自顾自的喝,眼神变得迷离,身子也有些不稳,可脸上的笑,一直未褪。
朝夕相处多年,雪姬看出苏玄璟脸上那抹隐藏在微笑深处的悲伤跟痛苦,于是起身。
“外面还有事,你早点睡。”
直至雪姬行到门口处,苏玄璟突然抬头,“小姨。”
雪姬回头,却见苏玄璟朝她笑了笑,“谢谢。”
门从外面阖紧,那一刻,挂在苏玄璟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看着杯中烈酒,晶莹透明的水晶杯里,酒亦纯白。
他忽的捏紧酒杯,捏的很重,刚刚那抹笑容消失的彻底,取而代之,是绝顶的恨!
那恨犹如化形一般,从他四肢百骸甚至每一根毛孔里渗透出来,那双眼眸变得幽暗,仿佛深夜大海里的漩涡,疯狂吞噬一切美好。
咔嚓-
酒杯碎裂,尖锐碎片划过他掌心,鲜血迸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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