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云
视线里,一个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抱着酒壶缩在墙角,像是睡着的样子。
男子皮肤黝黑,颚下长着茂密的粗胡茬儿,左腿呈扭曲形状搭在右腿上,明显受过很重的伤。
“他是袁忠?”袁忠的军职,还不足以让韩统记住。
可他对曹勋有印象,那是一个极有智慧跟大义的武将,因为所属派系不同,他们之间很少有交集,但他记得曹勋鲜有败绩,用兵之神与他不相上下,没想到鹿陵一役殒命在狄翼手里。
北越十万大军覆灭,他有复仇之心,奈何朝中主和,他只能作罢。
而今有替曹勋及十万大军报仇的机会,又能稳固自己在北越的地位,韩统没有理由拒绝与郁玺良合作。
他只是意外,袁忠为何会是这副模样。
“他是。”郁玺良骗了韩统。
除了此袁忠非彼袁忠,郁玺良没有向韩统提及天杼图,他笃定韩统不知道。
否则赫连昭也不会被北越帝无情舍弃。
韩统亦坐下来,“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可没什么斗志。”
“一个人绝望到极致可以死,他连死都不能。”郁玺良瞧了眼床榻上的袁忠,“那种渗入到每个毛孔里的绝望,绝非我与将军所能体会。”
韩统点头,“神捕带我来这里,想说什么?”
“我与将军合作,目的有二,一为狄翼,二为赫连泽。”郁玺良神色平静,且平稳,“袁忠是狄翼案关键,我想除了我,还会有很多人想要得到他,或让他死,或让他活。”
韩统明白这个道理,他听说了,狄翼支持大周太子萧桓宇。
“夺嫡之路凶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番郁某想借袁忠,探探水深。”郁玺良没与韩统迈关子,他言明将袁忠安排在人多眼杂的泾河港口,就是为饵。
他想钓出隐藏在暗处的敌手,但凭他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是以他需要韩统相帮。
事实如此,大周在北越确有细作,但那些不能为他所用,也不放心,哪怕萧臣也曾安排几个,但能力远不及在北越根深蒂固的韩统。
韩统明白郁玺良之意,“这件事本将军可以安排。”
这时,袁忠醒了。
他看向坐在眼前的两个人,第一件事是喝酒。
“何时去大周?”
袁忠咽了酒,抬头问道。
韩统看向床榻,那种苍凉跟绝望,他感受到了。
郁玺良从不担心眼前这个袁忠会露馅儿,花拂柳说,这个人的人生,比袁忠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周皇城,鸿寿寺
狄翼案之后一直呆在寝宫里没有出来的赫连泽已经接连收到好几封来自北越的密信,这会儿媚舞进门,将刚刚收到的密信交过去。
“三皇子,郁玺良没死。”
随着赫连泽将密信展平,里面内容跃入眼帘。
郁玺良非但没死,还与韩统接上头。
媚舞心虚,到底是她动的手,“属下听说郁玺良验尸十分了得,万一叫他验出什么……”
赫连泽将密信折回原来的样子,媚舞心领神会,打开灯罩。
宣纸划过烛芯,噗的燃起,火苗簇簇映衬到赫连泽淡漠的瞳孔里,无端多出幽暗肃杀。
“你在担心什么?”
事关生死,媚舞认真许多,脸上带着一丝凝重,“若韩统知道的话,一定不会放过我…… 我们。”
就算想到最悲惨的结局,媚舞也没忘把九禅捎带上。
这么做的好处是,死时有个垫背的……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鼻子跟尾巴一样粗
面对媚舞的忐忑不安,赫连泽表现的极为平静。
宣纸燃到尽头处,他徒手捏熄那簇火苗,眼底变得阴暗,“狄翼案审过之后,胜负已分,赫连昭的死,谁会在乎?”
“可是……韩统不好惹……”
“天杼得手,父皇自会为本皇子清除那个隐患,你与九禅只须呆在本皇子身边,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们。”
赫连泽轻吹指尖浮尘,眼底闪过一抹晦暗,“还没找到袁忠?”
“北越传来消息,我们已经控制了袁忠几个在朝的好友,还有他的家人,只是……这些人都不知道袁忠下落,不过其中一人说两个月前曾在上京见过他,喝的烂醉如泥,腿也瘸了一条。”媚舞据实道。
赫连泽盯着桌上烛芯,“袁忠,我们一定要得到手。”
“三皇子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媚舞在北越有自己的人脉,否则她也没资格站在赫连昭身边,包括现在的赫连泽,收她,自然有收她的道理。
赫连泽颔首,“你行事,本皇子放心。”
“对了。”赫连泽忽然想到一件事,“替我约狄翼出来,明日子时,城外十里亭。”
媚舞诧异,“三皇子不等袁忠落到咱们手里吗?”
“你怕失手?”赫连泽微侧眸看向媚舞。
“属下定不会失手。”
“失手也没关系,但有一样,咱们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赫连泽似有深意看过去。
媚舞领会其意,“属下明白。”
“萧臣跟狄翼,本皇子趋向狄翼,除了天杼图,还因为陇西。”赫连泽看着烛芯的目光微微眯起,“倘若能与狄翼结盟,他朝本皇子与赫连珏对战时稍有不利,便叫狄翼出兵压制震慑,我们再设计让赫连珏身边那几个武将出征……”
赫连泽没有往下说,看了眼媚舞。
“属下这就去办!”
媚舞离开,赫连泽独自坐在座位上,看着幽幽簇簇的火苗,莫名有些孤单。
王者之路,就是孤单……
昨日御翡堂遭窃,胜翡堂也跟着被贼匪洗劫一空。
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不想没过午时,胜翡堂所有失窃之物全都被大理寺上二卫首上官宇给送了回去。
那些物件是用马车拉的,足足两大马车,每一件都完好无损,百姓围观,赞大理寺办案神速,也就半柱香的时间,上官宇又从大理寺来,把御翡堂失窃之物也都给‘找’回来了。
且不说过程,结果是好的。
大理寺赢得名望,御翡堂找回珠宝。
唯独胜翡堂……
“主子,属下觉得这件事,胜翡堂也没吃什么亏。”御翡堂二楼隔间,师媗觉得这件事若真分析下来,只能说谁也没占着便宜。
乞丐看着桌上的玉金象,有些无从下手,“民望,大理寺所求,珠宝,温宛所求,你觉得公孙斐差胜翡堂那两屋子珠宝?”
师媗想了想,摇头。
“唯独公孙斐没有求到所求,他输了。”
师媗领会其意,但见自家主子看象入神,“这头玉金象盗贼动过?”
“它没丢。”
师媗诧异,“怎么会?”
“可能是盗贼不喜欢。”乞丐轻描淡写,指尖在玉金象鼻子上不停摩挲。
“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李公公着急了。”
乞丐听李世安的名字,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好看的双凤眼专注落在象鼻子上,“那就让他着急。”
“我们来皇城之初,尊老的意思……也是希望我们入皇城后联系李公公……”师媗试探着提醒。
乞丐鲜少会在脸上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但此刻,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动作都跟着停下来,看到自家主子这般,师媗知道,主子接下来说的话,一定是走过心的。
“李世安,我不相信他。”
师媗了然,难怪来皇城这么久,自家主子半个字也没提过那个老太监。
然而接下来的话,让师媗愕然。
“尊守义,我也没有绝对相信。”说完这一句,乞丐复又‘擦’象。
师媗缓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可是我们这些年一直都是尊……尊守义在……”
忽有凉意,击入肺腑。
乞丐指尖再次停下来,难以形容的寒冽气息倏然而起,师媗只觉胆寒,连心脏都似因这寒意几乎停止跳动。
“属下失言。”
乞丐收敛那股煞气,一瞬间,好似有风暴刮过的隔间里忽然变得安静,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上洒下一片碎银。
“袁忠找的如何?”乞丐平静开口,脸上再无表情。
“回主子,传回来的消息称,袁忠曾在北越皇城上京出现,现在应该还在北越。”
乞丐听罢,不由抬头,但没说话。
师媗又道,“如果找到袁忠,我们是否下手?”
“别把手伸那么长。”乞丐沉默数息,说了这么一句。
“可……如果我们不先下手为强,万一袁忠被别人捷足先登该如何?”师媗一直以为自家主子是想控制袁忠。
乞丐停下手里动作,这次没有动怒,而是在端详玉金象,“你有没有发现……”
师媗以为自家主子会出说语出惊人之语,令她信服。
结果语出惊人。
“这鼻子是不是,有点快跟尾巴一样粗了?”
师媗,“……有一点。”
乞丐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想想……”
“属下觉得尾巴需要再细一点才是正常比例。”
“我是说袁忠。”乞丐当然知道尾巴需要再细一点,于是转动象尾,“如今站在漩涡前面的人,有萧臣,赫连泽跟狄翼,你之前说郁玺良跟韩统有了联系,那么姑且算韩统一个,这四个人都会去找袁忠,那场面不知道要多乱,亦或者,谁敢保证这不是一个局中局?”
“你记着,当局者迷。”乞丐声音细微,却异常清晰,“无论任何时候,我们尽量不要站在当局者的角度去审时度势,哪怕我们站在局中,也尽量要让自己站的边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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