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这正是秦元夏想要的。
而陆苁这边也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何文均贪生怕死,只要有机会就躲在秦元夏周围,她也不敢贸然动手,毕竟秦元夏比她强些,她的伤还没好彻底,不方便行动。
一时之间临安府竟然前所未有的和平。
可惜这也不过是暴风雨降临前的平静。
陆苁是个急性子,根本忍不了多久,几天后便主动约了何文均,说是请他去泛舟听曲。
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之前他百般邀请,“忘郁姑娘”也只是同他在城隍庙逛逛,如今对方主动邀请,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思索了一番,他便带着许问舟赴约了。
陆苁约他的地方是在一处偏僻的湖上,明里暗里暗示着什么东西,何文均自然上钩,叫许问舟离远些,他要和“忘郁姑娘”叙旧。
也不知他们两人有什么旧可以续。
陆苁抱着琵琶抿唇一笑,只看着他赶人,什么也没有说。
他二人乘坐的舟不大,只能恰好容下两个人,陆苁与何文均相对而坐,她柔柔一笑:“那日花灯会出了意外,演奏就没能继续下去,今日何大人可还愿听我弹琵琶?”
何文均哪里会不愿意,他故作深情道:“忘郁姑娘肯赏脸同我泛舟游湖,还愿为我弹琵琶,我岂有不应之理?”
陆苁垂下眸子,像是有些娇羞,手指拨动琴弦,顿时流泻出如银瓶乍破、珠玉飞进的声音。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陆苁的琵琶弹得不错,原本何文均还存了些其他心思,但是渐渐沉浸在琵琶声中,如痴如醉。
看时机已到,陆苁开口道:“听闻何大人一路官至二品,一帆风顺,想必文学也是十分出众。”
何文均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些飘飘然:“不错!我当年科举时所以说算不上数一数二,可也文采非凡。”
陆苁心中嗤笑,他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转而又像是无意间道:“何大人如此厉害,小女子佩服。听闻大人以前绍县人?我父亲和母亲也是从绍县搬出来的,可真是巧了。”
此时琵琶声已经停下,陆苁理了理衣袖,背脊挺得笔直坐在他对面,惹得他看了好几眼。
何文均只当她是想同自己拉近距离,心中更是得意。
连名满临安的忘郁姑娘都为自己倾倒,看来自己的确文采斐然!
当年都是那些主考官们瞎了眼,才没有给自己第一的好成绩!
他顺着陆苁的话道:“原来我和忘郁姑娘还是同乡!当真是缘分!只是不知忘郁姑娘的父母是何许人也,说不得我还曾有一面之缘。”
他此时心神已经完全被陆苁牵扯住,哪里还记得她出身倚翠楼?
倚翠楼里的姑娘大多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忘郁又是自小在倚翠楼长大,若真有父母从小教养,又何止于此呢?
陆苁轻轻一笑,一双灵动的眸子直直看向他,直叫何文均浑身舒坦。
她轻声道:“家父韩继,家母周闻萱,不知何大人可曾听过?”
何文均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是韩……”
慢半拍的脑袋总算是反应过来,他大惊失色:“什么!你爹是韩继?!”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何文均身死
陆苁低低笑了一声,往日里勾得人心痒难耐的声音落在何文均耳中,却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分明是美人勾唇的绝代风华模样,在他眼里陆苁却好似一条紧盯着他不放的美人蛇。
陆苁轻声道:“难为您还记得家父,想必家父在九泉之下也是觉得欣慰的,欣慰得恨不得您马上下去同他叙叙旧。”
她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说出的话却叫何文均如坠冰窟。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何文均双手抓住舟沿,生怕陆苁将他推下去淹死。
陆苁站起身,将琵琶倚在边上,脸色倏地冷了下来:“何文均!你可曾记得二十年前,将我父溺死在河中、雇杀手追杀我和我娘!”
“我韩忘郁侥幸存活,就是为了取你性命!”
何文均一脸慌张,仍强自假装镇定:“韩忘郁!我如今是朝廷二品大官,你若是敢害我,我定叫人将你抄家灭族!”
陆苁哪里听得进去他的威胁?
他这么说反而激怒了陆苁:“抄家灭族?我韩家连条狗都不剩,你要抄哪里的家,又要灭哪里的族!”
何文均这才想起眼前之人已经孑然一身再无牵挂。
无欲则刚,一个没有弱点的人,他该又如何从这种人手底下逃生呢?
忽然他的余光瞥到了岸边站着的许问舟,眼睛一亮,连忙高声喊道:“许侍卫!还不快来救本官!”
许问舟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苁既然铁了心要杀何文均,那他又何必出手保住这狗官性命?
见许问舟不动,何文均什么都反应过来了:“好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等本官回去,定要将你们斩首示众!”
见他还敢大放厥词,陆苁冷笑一声:“回去?你恐怕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说罢屈指成爪就要抓过去。
她指甲变得又尖又长,若是抓在身上必然能留下几个血窟窿,何文均眼睁睁看着那双莹白如玉的手变成狰狞的爪子,才反应过来眼前此人分明是妖物!
前几次的刺杀,恐怕就是她所为!
何文均悔不当初。
美色害人命啊!
陆苁一约他,他便出来,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又是什么?
只是现在也顾不了太多,何文均只能在小舟上东躲西藏,期盼秦元夏能再次从天而降,救他一命。
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一开始便跳水逃生,如今往水下一看,水里密密麻麻的藤蔓只等他跳下去便将他当场戳成血洞。
船上有妖怪,船下有藤蔓,一时之间何文均竟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你不是韩忘郁!你到底是谁!”
他生锈多年的脑子开始运转起来,这才想到韩继不过是一介凡人,她的妻子也被自己雇来的杀手轻而易举杀死,怎么可能有一个妖怪女儿?
陆苁却没有解释太多,抬手就朝他抓去:“下去问阎王吧!”
何文均脸色大变,可如今他也没有办法,只能闭上眼睛等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惊喜地睁开眼,就看到抬剑挡住陆苁爪子的秦元夏。
何文均大喜过望:“秦道长!快杀了这妖孽!”
秦元夏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动作。
“何文均的罪证已经呈到了御前,不多时便能顺藤摸瓜找出他背后的靠山,届时他们这一群人都要斩首示众,你又何必现在动手。”
那日他和陆苁一战之后便回去翻阅了不少卷宗,这才发现“韩忘郁”此人和何文均的关系。
何文均乃是二十年前绍县县令之子,当时科举考试,韩忘郁的父亲颇有才华,又拜了个学问十分好的老师,如果不出意外,竟然能拔得头筹!
只是何文均心中妒恨,暗示绍县百姓为难他们一家人还不够,竟然还动手将韩继溺死在了河中!
为了斩草除根,何文均更是雇了杀手尾随要回娘家的周闻萱,将她折磨致死,而后把才三岁的韩忘郁卖到青楼。
还是一位好心人看不下去,才偷偷将她带到倚翠楼。
否则韩忘郁如今逃不过以色侍人的下场。
这些年来何文均作恶多端,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因为他贪婪作祟而死亡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秦元夏难以想象,不过是一个二品官,犯下的案件竟然比他们当中所有人都多!
更难以想象的是,何文均背后竟然有那么多人包庇他!
大周朝蛀虫不少,皇上有意将这些蛀虫一一清理出来,何文均就是一条线,能牵扯出不少罪证。
所以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
陆苁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
在她眼里秦元夏和何文均早就是一丘之貉,如今说的冠冕堂皇,也不过是想让他放何文均一马!
只是如今陆苁的身份已经暴露,倘若这次不能杀掉他,日后便再也没有动手的机会。
她又如何肯听秦元夏的话,暂时放何文均一马呢?
“你们这群贪官污吏,以为我会听信你们的鬼话?自古以来官官相护,今日放过了何文均,来日他便又能大摇大摆的坐在侍郎的位置上搅风搅雨!今天我非杀他不可!”
陆苁眼睛发红,抬手掀翻秦元夏的剑,往后一跃便立在水面上,右手一伸,一把利剑凭空出现。
秦元夏冷着脸:“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奉陪到底!”
他肯同陆苁好生说话也不过是看在她一诺千金的份上,答应了韩忘郁帮她报仇,便一直以韩忘郁的身份活着。
可是如今她既然不珍惜这个机会,秦元夏又何必手下留情呢?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陆苁曾经心有山匪扫荡绍县,否则便不会有这许多废话,直接提剑便上。
不管怎么样,结局都大差不差,陆苁并不配合,秦元夏也懒得同她讲道理。
一人一妖隔着舟对峙,中间的何文均冷汗涔涔,恨不得叫他们不要在这里打。
可是如今的局势哪有他说话的余地?
刚才秦元夏哪句“罪证呈到御前”便已经叫他两股战战眼前一黑,他自知死路一条,如今也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一人一妖气势越来越盛,陆苁率先动手。
她一把长剑用起来仿佛花瓣一样轻,可是这轻飘飘的一剑点在水面上却是炸开了无数水花,可想而知落到人身上会有怎样的后果。
而秦元夏的剑意厚重,一举一动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寻常人轻易招架不住。
这一片的河水已经在二人彻底搅浑了,待在战场中央的何文均还不知如何是好,就看到漫天水花中朝自己直直刺过来的一剑。
“啊!秦道长救命!”
何文均惊叫一声,下意识蹲下爆头,这把剑从他头顶扫过,削下了他大片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