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认罪
施慈和许问舟从灵蛇像中出来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
自古国仇家恨最易让人心潮澎湃，他二人虽然没有上战场杀敌，但旁观了前因后果，只觉得尤告此人着实可恨！
如果不是新的主帅来得及时，恐怕真叫犹嘉沂人打进了怀沙县。
许问舟有些感叹：“我等是以腾蛇的视角观看记忆，竟然也能知晓众人各自的结局。”
施慈思索片刻，道：“大抵是腾蛇被怀沙县百姓奉为守护神，他的神识勾连了这片土地，以至于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一切都能看到吧。”
腾蛇如今只剩下一缕神识，施义对前尘一无所知，但好歹他们活下来了。
可惜了孙选。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巨大的灵蛇像，如今上面有些地方已经长了苔藓，它同普通的石雕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比普通石雕要大无数倍。
可是这却是一位即将化龙的、一心守护百姓不遭侵略者迫害的灵蛇的躯体。
施慈有些感叹地伸手摸了摸灵蛇像，岂料巨大的灵蛇像却在他掌下寸寸化作飞灰！
施慈一惊，下意识收回手，灵蛇像从头开始，不消片刻，已然全部消失。
黑色的灰烬在空中汇集，他来不及多想，连忙给自己和许问舟上一个隐身的法术，下一秒就看见百姓们从群中跑了出来。
这动静瞒不过其他人，怀沙县的百姓们眼睁睁看着守护了他们十几载的灵蛇像化成灰聚集在空中，慢慢竟然勾勒出一条巨龙的影子。
黑色的龙在空中翻腾，他一飞冲天，直直朝云端而去，目睹这一幕的百姓们连连惊呼。
“灵蛇成龙飞走了！”
“好啊！好啊！这灵蛇因我等而死，如今终于变成龙，要到天上做神仙了！”
百姓们虽然惋惜日后再也见不到灵蛇像，却也因为他化龙而高兴。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腾蛇灵力耗尽的身躯，他的灵魂不全，只能缩在老友手上，靠法术勉强维持生机。
那灰烬做成的黑龙在天上盘旋了一阵，忽然化作一道光直直朝某个方向飞去。
沉浸在喜悦中的百姓们没有看到这一幕，只有一直注意黑龙的施慈意识到不对劲，连忙跟上。
那道光竟然追着施义和腾蛇到了之前问诊之人的家里，好在此时施义已经看完诊出门，那家人将施义恭恭敬敬送出了出去，刚关上门那道光便便腾蛇冲过去。
施慈来不及阻止，只能看到光没入腾蛇体内，下一瞬腾蛇从施义手腕上落了下来，原本有些虚幻的身躯骤然凝实，他想起了自己丢失的记忆。
被这道变故波及的还有施义，他脸色苍白了一瞬，竟然直直朝地上倒了下去，还好施慈动作够快，才没让人倒在地上。
施慈还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能先将人带回客栈，腾蛇被骤然找回的记忆冲击得七荤八素，下意识将自己盘回施义手腕上，闭目调息。
施义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天后，拜腾蛇所赐，他失去的记忆也难得找了回来。
这十多年来的生活像是在做梦，回想之前的一切，竟恍如隔世，叫醒过来的施义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
“兄长，你可算是醒了。”
施慈推门而入，见他从床上坐起，不由松了口气。
施义看到他也是一愣：“……阿慈？”
施慈微微一笑：“腾蛇已经恢复记忆，看来兄长也是如此？”
施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历历往昔，当真如梦境一般。”
那日他在战场之上濒死，犹嘉沂人见大周的队伍赶来，只当他已经死了，立马就要撤退，可是大周的将士们怎么会允许他们离去？发现施义没有气息之后立马追了上去。
两方人马打生打死，一时之间没空注意他这具“尸体”。
等他们分开的时候，两方已经两败俱伤，就更没有心思去管他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施义被游历的蓬莱长老捡了回去，醒来之后便成了掌门的徒弟。
当真是造化弄人。
知晓前因后果的施慈不得不感慨他的好运气。
若是犹嘉沂人那时候再补一刀，施义就要从濒死变成真死了。
“兄长如今可觉得身上有哪里不适？”
为了确保人没事，施慈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施义摇摇头：“并无不适。”
施慈叹了口气：“如此，还有一事，需要兄长帮忙。”
施义想起自己恢复记忆之前他所说之事，不由脸色一肃：“谈不上帮忙，这正是我要做的事。”
那就是，替孙选平反。
人证在此，看尤告还能如何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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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上京是为了替孙选平反，施义没有以自己蓬莱弟子的身份求见皇上，而是以自己军人的身份，状告尤告叛国、诬陷忠良！
这么大一件事，殷正尧不可能不出面，于是便由他带着施义面见皇上，施慈则留在国师府等待消息。
不是他不愿意去见皇帝，只是他不想掺和进皇家的事情中。
这么多年过去，皇帝已经不是当初的皇帝了。
他膝下多了几位皇子，似乎也要逐渐走上每个皇帝都会走的那条路。
尤告牵扯到叛国和李将军之死，由殷正尧出面，再合适不过。
果不其然，皇帝听闻此事大怒，当即就宣尤告前去。
施义并没有率先出现，皇帝一脸冷意：“尤告，国师说有人状告你通敌叛国，谋害主帅，你可认？！”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尤告心中哪怕已经有所猜测，还是一惊，连忙跪倒在地：“陛下！不知国师受了哪位小人蛊惑，竟然将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臣头上！臣对大周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做出通敌叛国之举？”
“更何况师父当年对臣有提携之恩，臣又岂能狼心狗肺，谋害师父？”
他言辞恳切，对殷正尧怒目而视，只差指着他鼻子骂为什么陷害自己。
尤告心中知晓当年之事已成定局，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仅凭一面之词，无法将他定罪。
他表现的越是愤怒，越说明自己心中没有鬼，皇帝也就越会相信他。
只可惜他算错了，人证施义已经先见过了皇帝，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如今他各种赌咒发誓，便显得有如跳梁小丑。
皇帝早就看他不顺眼，当初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尤告便站了其他人，碍于当初抵御外敌有功，他不好直接将人处置了，如今送上门的把柄，不用白不用。
他冷眼看着尤告：“朕自然是相信爱卿的，只是有一人，不知爱卿是否认识？”
听到他说信任自己，尤告狠狠松了口气，脸上不由也带了些笑意：“不知陛下所说是何人？”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来人——”
于是一位身穿白衣的、修士模样的人从偏殿走了出来，尤告起先还不在意，等看清他的脸，顿时瞳孔一缩。
施义嘴角勾起一抹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
他先拱手朝皇帝拜了拜，才看向尤告：“尤将军，许久不见，可还记得属下？”
尤告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你、你——”
施义冷哼一声：“看来将军是记起属下了。属下的兄弟孙选，死得好冤啊，将军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可曾有战死在长陵关的兄弟们入梦，叫你血债血偿？”
如果不是他私通外敌，怎么会牺牲那么多人？
一切的一切，皆由他而起，尤告罪不可赦！
之前他还在得意洋洋嘲讽施慈，叫他拿出证据，如今一状告到皇帝面前，连死去多年的证人都死而复生了，他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知道自己已经再无翻身的可能，尤告颓然跪倒在地。
皇帝见此沉声道：“镇国将军尤告，私通外敌，谋害朝廷命官，置同袍性命于不顾，夺其封号，夷三族——”
听闻宣判的尤告面如死灰。
这道消息传出去，顿时惊呆了天下人，万万没想到当初抵御外敌有功的镇国将军竟是如此小人，如今备受冤枉之人终于昭雪，真相公之于众后无人不唾骂其阴险狡诈，连带和尤告走的近的人也以袖掩面，羞与他为伍。
皇帝本想册封施义为将，只是施义如今已经踏入修行，断不可能留在尘世间为官，说明其中缘由之后皇帝也不能强留他，只能叹了口气，转而追封孙选为忠武将军。
圣旨到达怀沙县的时候孙婆婆老泪纵横，她这么多年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个真相，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如何不激动万分？
等了这么久，终于证明自己的儿子并非公敌叛国的小人，她就是死也瞑目了。
她朝一直陪着她的许问舟跪下：“多谢你帮我儿沉冤得雪，老婆子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侠士的恩情！”
孙婆婆此时哪里还有之前凶巴巴的模样，整个人似乎老了十几岁，心头重担卸下，再也没有坚持活下去的信念。
许问舟哪里能真的让她跪下，连忙扶着她：“孙婆婆快快请起！要谢还是得谢谢施兄，他忙前忙后，功劳可比我大的多！”
他暗中腹诽，只是施慈恐怕也不会接受如此大礼。
而被惦记的施慈此时在做什么呢？他站在国师府的院子中，望着头顶一颗星星越升越高，而后陡然滑落，朝别的方向坠去。
他掐指一算，恍然大悟。
“原来是破军劫难未成，转世重修。”
“唉，罢了希望下一世能成功归位！”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桑县
施义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如释重负。
虽然故人已去，但能为他平反，也算是告慰孙选在天之灵。
殷正尧被留了下来，皇帝有要事相商，施义便自行前往国师府寻找等待他的施慈。
出蓬莱一趟恢复了记忆，还找回了没有音信的家人，这一趟出来得值得。
他到国师府的时候施慈正在同一位中年人交谈，那人一身肃杀之气，带着战场上厮杀归来的戾气，眉宇间满是刚毅。
此人正是许多年未见的江鸿。
他为自己选定了参军这条路，江文德也没有管他，如今的江文德年事已高，早就上疏乞骸骨，寻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开了家书院养老，江鸿下定主意参军前曾问过他的意见，江文德只让他自己做主。
如今一晃十几年过去，跟施慈一同游历过的年轻人也沉淀下来，叫人不得不感叹一句物是人非。
“先生不愧是修道之人，多年未见，还是当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