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杜家人还在城隍府中等消息，他们身为鬼魂不会做梦，自然也就不知道梦中发生的一切，施慈也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讲冯国安一事，是以他们一直以为冯国安还在处理其他事，不方便回府。
施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一直拖到现在。
旧地重游，心中感慨万千，他也没有了参加外面中秋聚会的心情，转身就要离开，谁知识海中一直没有动静的玉简忽然金光大作，竟然自己摊开来。
施慈一惊，连忙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识海，只见玉简上面竟模模糊糊刻着三个大字。
因为太模糊他也看不清这几个字真正的模样，但是他直觉和冯国安有关。
在无人的大殿之中，施慈重新施展起了迴梦术，一步跨出就已经在梦境之中。
梦境里的天灰蒙蒙一片，没了白雾阻挡视线，一眼望去街道和房屋整齐排列，和宁抚镇街上并无区别，只是看起来仿佛荒废了许多年。
更远的地方像是水墨画渐渐显淡，最终消失不见，余下一片空白，整个时空有一种被扭曲的怪诞感。
施慈行走其中，仿佛置身整个空间之外，和梦境格格不入。
他顺着街道直直往前，识海中玉简金光越来越盛，为他指引道路。
施慈按照玉简的指示前行，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直到他来到冯国安的塑像前玉简的光芒才暗淡下来。
金光破开云层洒在雕塑上，曾经仿若一块完整石头的雕塑已经有了细密的裂痕，透过裂痕可窥见一两分其中紧闭双目的冯国安。
施慈心有所感，双目微瞌，竟然再次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右手无意识幻化出一把刻刀，一刀落下，玉简上模糊的名字才现了真形。
“冯——”
不知哪来一阵狂风吹散了头顶的云层，金光直直照下来，将周围染成一片金色。
施慈和冯国安的位置竟然成了梦境中唯一的色彩。
有无悲无喜的声音在梦境中响起，带着天道之威，叫人心生敬畏：“奉太上无极妙有玄清御敕大道至高道尊敕令：尔冯国安镇守安绥县百余年，兢兢业业，从不擅离，虽未有城隍之实，却尽城隍之责。有志济民，时逢劫运，乃天道使然！特敕封尔为安绥县城隍，领天庭正统，号令百鬼，诛逆除奸！”
“冯国安！速速领命！”
话音刚落，梦境陡然破碎，被冯国安封印的梦妖早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就瑟瑟发抖，如今一声令下，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灰飞烟灭。
天道威严，哪里是一个小小的梦妖能抵抗的？
随着梦妖的消失，石头塑像轰然裂开，冯国安睁开眼，下意识伸手，一方四四方方的官印落在他手中。
“安绥县城隍冯国安，领法旨！”
他身上那袭红色的官袍愈发威严，整个人带着正统神明的浩然正气。
虽然城隍不过是人间小神，他是天庭正式敕封的，一切牛鬼蛇神都不得靠近。
那些滞留在神像中的香火像是终于找到了归途，竟铺天盖地涌入他体内，百余年的香火虽然不是很庞大，但也足够他实力升好几阶。
此时玉简上也正式刻下了他的名字。
他的官职并不高，但是他是“封神榜”上第一位小神。
随着第一位神明的敕封，施慈如同被洗精伐髓了一般，更加能感应到天地间的种种，和这方世界的联系也越发紧密了起来。
施慈缓缓睁开眼，眸中金光还未散尽，他沉浸在封神的无尽玄妙中久久无法自拔，此时看起来恍惚间竟有一种无法直视的“神性”。
冯国安朝他恭敬的拱手行礼，看他的眼神竟复杂得难以形容：“多谢先生。”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法则异动
施慈沉浸在那种玄妙的状态中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时梦境已经分崩离析。
整个梦境被割裂成碎块，一块块仿佛孤岛一般漂浮在空中。
施慈最后看了一眼濒临崩溃的梦境，一脚踏出，已经在城隍庙中。
庙祝在旁边打瞌睡，门外十分清净，也不知道距离中秋过了几天。
“先生可算是出来了。”
施慈转身，就看到冯国安一脸笑意站在不远处。
他朝冯国安拱拱手：“冯兄，恭喜。”
冯国安忙道：“不敢。梦妖一事已了，先生是打算在宁抚镇休息一段时间，还是……”
施慈摇摇头，开玩笑道：“我才回来没几天，冯兄这便开始赶人了？”
冯国安哪里听不出来他在开玩笑，无形的拘谨也去除几分：“哪里哪里，先生若是留在宁抚镇常住，我欢迎还来不及。”
二人闲聊几句，施慈离开城隍庙回到明月斋中。
此时正值清晨，已经开始步入秋季，白日的阳光也收敛了许多。
明遐像个挂件一样站在他肩上昏昏欲睡，此时才终于飞下来，找到那支熟悉的枝桠站上去。
施慈并不打算很快出去，一是在封神的过程中有许多感悟还没来得及消化，二是识海之中的法则碎片有异动。
自他从梦境出来以后法则碎片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它的存在感，只是碍于当时并不是适合查看的环境，施慈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和冯国安寒暄这么久。如今到了明月斋中，他回到房内盘腿而坐，开始查看起识海之中的异动。
之前这片法则碎片就有和新法则融合的趋势，如今再看，融合竟然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施慈作为一个旁观者无法干涉，只能默默看着它们进行最后的融合，新旧法则交织，他像是目睹了数万年以来天地之间产生的变故，从旧法则崩溃到新法则应运而生，一幕幕全都出现在脑海中。
春去秋来，草木枯荣，哪怕是神仙也没有永久存在的时候，只是恰好法则的交替被他看到了而已。
说不定在冥冥之中已经进行了无数次法则的交替，而施慈只不过是这一次的见证者。
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天地的变化，除了施慈。
在那一瞬，时间仿佛拉得很长，空间仿佛拉的很远，他孤身一人站在时间长河之中，见识到了世界上最瑰丽奇幻的景色。
无数灰白的光点和金色的光点交叠，慢慢的灰白也被染上金色，它们凝聚在一起，凑成一个个深奥晦涩的字符，从这一座小小的院落飞向天空。
世界上一切仿佛都归于黑白，只有这一座小院落有着明艳的色彩，而成形的法则是其中最绚丽的颜色。
这些字符纷纷扬扬，施慈看不懂它们所代表的含义，却知道每一个字符都蕴含了世间的真理。
时间在这一刻也失去了意义，这些字符全部升空，归于天道这张巨网中，整个世界像是被扔在角落爬满了蜘蛛网的齿轮，如今终于打了润滑油，慢慢运转起来。
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生涩，但渐渐的一切都开始顺畅。
施慈呆愣愣感受这一切，玉简散发出莹白的光护住他的神魂，让他能在这种场景里安然无恙。
过了许久，当一切归于沉寂，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而现实之中，不过一个瞬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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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廿四，寒露。
施慈舒舒服服在家里待了几天，没有突发事件，也没有聚会和活动，晚上凝神聚气修炼，白日里躺在树下晒太阳、看书，好不逍遥自在。
冯国安才正式被敕封为城隍，手下有许多提拔鬼卒、任命土地、监察善恶等事物待处理，一旦忙碌起来，没有一两个月恐怕不得清闲。
当日施慈从梦境出来，他还是从百忙之中抽空寒暄几句，由此可见这些年来因为没有正式城隍而堆积的公务有多少。
第一个小神的敕封意味着无字天书已经能够动用，施慈接下来的任务绝对不会轻松。
但是如果让他一步步走遍天下来敕封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重见天庭。
好在法则补全之后天道也从沉睡中苏醒，祂会时刻注意下界有哪些能担当神职的生灵，而施慈只需要完成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寻找天庭运转最不可缺少的神明，以及重塑六道轮回。
无字天书会指引他前往历劫之人所在的地方，但是如何促成这些神明归位就需要施慈自己动手。
毕竟天道也不能对这些干预太多。
施慈的身份是外界之人，哪怕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已经逐步加深，但他的身份特殊，由他来完成这些最适合不过。
而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施慈一如往常悠闲自在，玉简再一次亮起。
它刻画出了一条简陋的地图，金色光点从宁抚镇蔓延到数百里外的方寸山。
说到方寸山就不得不提到五大仙门，分别是方丈、蓬莱、瀛洲、青丘以及不周山。
这五座仙山上分别有房间最厉害的五大修道之地，也是抵御邪魔歪道的中流砥柱。
甚至国师府中不少人都是从这些地方出来的。
不过这也能理解，“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皇室常常掌控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资源，许多修道之人投靠皇室以换取资源再合理不过。
大概是妖魔鬼怪猖獗的原因，人类格外团结，没有太多狗屁倒灶的事，几乎都一心一意为了凡间。
毕竟有外患在，自己再闹内讧，保不齐哪天就全军覆没。
确定了出行的施慈，开始准备东西。
他从城西卖牲口的地方挑了一头小毛驴，付过银子之后牵着小毛驴一路又回了明月斋。
即将再次启程，这次确实有了目的地，他需要准备好路上的食物和水，跨越半个国土到方寸山。
天道说，六道轮回的转机在那里。
玉简上又有了新的官职，分别是文曲星和武曲星，只可惜这二位还未历尽劫数，不能封神之前施慈也不知道这两位究竟是谁。
他花了一天时间将书房整理了一遍，把看过的书籍全都送到湘江还给了李苍，又借了些新书。
李苍说走就走，只吩咐了手底下的小妖时时关注周围的情况，有不能解决的事就传信给他叫他回来。
施慈来的时候虾兵蟹将热情地接待了他，知道，他是李苍的座上宾，丝毫也不敢怠慢。
他到李苍的藏书阁将借的书一一归还，又在书架上寻了些没看过的书籍，向虾兵蟹将，道过谢之后才离开。
施慈拿着新的书籍回到明月斋，将需要的东西一股脑塞进画卷中，然后将画卷绑在了小毛驴上。
这幅画卷本来是孕养魂魄之用，如今被他当做了储物空间，竟然也十分好用，行李什么的往画卷里面一塞，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可谓是居家旅行必备利器。
他拜访了旁边判官庙中的庙祝，花了几两银子雇佣庙祝偶尔打扫一下院子，处理完所有杂事才牵着小毛驴往县衙的方向走。
如今一去，没有几个月怕是回不来，虽然他没有多少好友，但总要和熟悉的人一一打过招呼。
江文德那边自从梦境一事就开始热络起来，加上江鸿用他给的迴梦术确认了沈婉仪的身份，一家三口可算是团圆，两边走动的就更加频繁起来。
城隍庙这边他传音过，冯国安还有公文没来得及处理，加之两人才见过面，只需要告知一声出远门就行，而县衙只能亲自拜访。
施慈上门的时候江文德还在处理公文，下人通报他来拜访，江文德属实吃了一惊，还亲自到门口迎接。
“不知先生到访，有何要事？”
他和冯国安因为梦境熟悉起来，随着冯国安的习惯，竟也称呼施慈为“先生”。
施慈朝他拱拱手：“贸然来访，江兄见谅。近日我欲出游，归期不定，特来告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