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层云之上
狐妖到底是怎么找上杜府的呢?
施慈远远看着杜姝苑和小梅说说笑笑,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你看这幅画卷,画得真好!”小梅略带赞叹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幻境心随意动,施慈一脚踏出,已经到商贩面前。
那是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身长衫,看着是读书人模样,支起的摊子上放了好些画轴,不仅画有山川草木,也有不少仕女图,甚至还有作的诗句。
青年字写得不错,这才吸引了杜姝苑驻足。
施慈仔细打量那幅画,正是吴二手里那一幅,与之不同的是,仕女图上多了一位宫装女子。
画师笔力极好,仕女亭亭玉立,低垂着眉眼,注视嶙峋的假山中开得正艳的牡丹,花面交相映,竟显得人比花娇。
仕女无疑是美的,她美得不似凡人,一双眼睛刻画得十分仔细,眼角尖而下垂,外眼角上翘,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看起来格外妩媚多情。
这是一双狐狸的眼睛。
仕女图的画法和牡丹如出一辙,用笔遒劲,中锋圆转,富有粗细变化。它十分注重用笔顿挫、转折、行笔放纵来表现衣物纹理神采飞动,使画中之人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迎风飘举一般。
单说这画功,就堪称一代大师。
杜姝苑一看就喜欢上了,忍不住出声询问:“书生,你这画可否割爱?”
青年一呆,记忆里似乎没有这幅画,但这些字画都是他和同窗凑出来的,保不齐是其他人后来放进来,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小姐若是喜欢,便二十两银子取走吧。”
这幅画哪里才值二十两,只是没有画家落款,也不似任何一位绘画大家的风格,着实不好收银子。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盘缠,青年私心想将画收藏起来。
杜姝苑抿唇一笑,自然看出了青年的不舍,她吩咐小梅将画收好,才道:“这幅画画功不凡,二十两银子太委屈它。等会儿我吩咐人取一百两来,也算配得上它。”
无名之辈画的画,能卖上一百两,可以说是天价了。
青年又惊又喜,却还是红着脸拒绝她的好意:“多谢小姐。二十两是我定的价格,小姐不必破费。”
他脸皮薄,总觉得收人一百两银子有些不厚道。
杜姝苑忍俊不禁:“你这书生,莫不是认为它不值这个价?”
这话青年不好回答,毕竟在他心里,这幅画是值得的。
见他沉默,杜姝苑微微一笑,带着小梅离开了。
施慈目光一直落在仕女图上,眉头紧锁。
他已经从上面察觉出了妖气。
幻境中他的能力并不受限,后遗症仿佛也完全消失,能轻而易举看穿仕女图上笼罩的妖气。
妖气压下了那丝丝阴冷,显得画轴也平凡起来。
如果不是他先拿到画轴,恐怕注意力也会被妖气吸引,认为是仕女的问题。
天色由暗转明,恍惚间已经换了个场景。
杜姝苑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神色有些萎靡。
施慈这才得以见到杜府原本的模样。
长命锁带来的幻境是在晚上,即使点了灯笼,也看不真切,加之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元赤身上,还真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如今白日里再看,杜府称得上是美轮美奂了。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施慈在电视上看过不少古代建筑,大抵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许多建筑虽然古朴大气,却失了精美绚丽,而杜府矗立眼前,让他更直观感受到了文人墨客笔下文字的魅力。
仅花园便足足有几百近千平,假山怪石错落,奇花异草有序地种植在道路两旁,池塘绕着假山,几乎贯穿了整座院子,无论从哪里都能赏景。
池塘中水流清澈,竟然是引入的活水,其中锦鲤跃动,不时互相嬉戏,在荷叶点缀下分外灵动。
园中有几座亭台,白色纱帘掩映,不仅没有破坏花园生态的魅力,更是恰到好处坐落在各个地方,无论从哪里看过去都是一幅画,亭台是画中的点睛之笔。
回廊绕花园一圈,蜿蜒曲折,延伸向不同的地方,被碧瓦朱甍遮挡,极大地保护了其中房屋主人的隐私。
而这些,都将付之一炬。
“小姐,老爷请来的道长看过了,说画没问题。”小梅从回廊的另一边绕过来,神色担忧。
杜姝苑无奈一笑:“好了,都说了是我自己思虑太多,与那幅画有什么关系?”
小梅鼓起脸,有些不满地抱怨:“自从那幅画到府中,小姐就再也没休息好,都怪那个臭书生,将画卖给小姐。”
杜姝宛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许胡说八道,和那书生有什么关系,大抵是绣楼快建好了,我有些紧张罢了。”
小梅闻言顿时笑起来:“不知道未来姑爷是什么样,老爷近日看了那么多青年才俊的拜帖,未来姑爷肯定是个谦谦君子,还要待小姐极好……”
杜姝苑羞得作势要打她:“好你个小妮子,拿我寻开心。”
小梅“哎哟”两声,连忙讨饶。
施慈绕过回廊,将一主一仆的嬉戏抛在脑后,顺着记忆往大堂走去。
杜老爷在待客,宾位上果然有一位五六十岁作道士打扮的老者。
他盯着道士,忍不住皱眉。
道士身上的妖气,和仕女如出一辙。
第10章 第十章杜姝苑6
夜深,万籁俱寂。
施慈眼睁睁看着被杜老爷送出府的道士摇身一变,变成仕女图上美貌的女子,化作一缕青烟飘回杜府。
施慈跟随青烟,来到了杜姝苑的闺阁中。
罗幕垂下,遮住了绣床,施慈松了口气,哪怕是幻境,他也没有窥探人隐私的爱好。
青烟正好飘荡在画轴前,落地化作人形,悄悄靠近杜姝苑。
施慈看了一眼画轴,上面果然没了仕女踪迹。
那妖怪双眼微微眯起,地上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慢慢的竟然被扭曲成狐狸的模样,三条尾巴倒映在罗幕上,连美丽的脸庞也渐渐长出绒毛和獠牙。
施慈没有再看,他已经知道杜姝苑精神不济的原因。
狐妖吸足了精气,心满意足飘回画轴,上面本就不似凡人的仕女更美了几分,竟显得有些妖异起来。
距离绣楼建好还有几天,杜姝苑再一次带着小梅上街,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好了很多,看来这几天狐妖并没有出来作乱。
杜姝苑先去书铺选了些书,又去首饰铺子看了些首饰,临近中午才选了家酒楼坐下。
店小二认识她,将她引到雅间,大堂角落里正在用饭的元赤看到她出现皱起的眉。
他掏出怀中的罗盘,罗盘直直指向杜姝苑的方向,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
趁着小二上菜的间隙,他状似不经意问道:“这位小姐是哪家千金?”
近些日子拜访杜老爷的年轻人不少,店小二只当他倾慕杜姝苑美貌,笑道:“客观您是外地来的吧?这是杜家小姐,杜家唯一的千金。杜老爷正准备选婿呢,客官要是有意,也可以向杜老爷递上拜帖,际时说不定也能入场抢绣球呢。”
电视剧太过浮夸,施慈耳熟能详的某部电视剧中富家千金将绣球抛到乞丐身上,在贵人的“帮助”下嫁给了屡试不第的秀才。
实际上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古代婚嫁三书六礼一个也不少,民间平民百姓是这样,高门大户就更加注重这些规矩。
女子婚嫁是大事,家中长辈定然会先暗中打听男方性情品格。
招亲之前将消息放出,若是男方有意,便递上拜帖,女方核验之后觉得可行便回一份帖子给男方,届时男方凭帖子入场。
没有帖子的人只能旁观,万万不能下场抢绣球。
元赤有些奇怪,在他的印象里富贵人家都讲究门当户对,他这种一看就是个穷道士的人怎么能抢绣球呢。
他将心中疑惑问出。
店小二微微一笑,颇有些骄傲:“咱们杜老爷是个大善人,不讲究那一套,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是个正人君子,哪怕身无分文也没关系。”
杜府是做丝绸和茶叶生意的,这两样远销其他国家,更是搭上了皇商那条线,虽说自家不是皇商,可也背后有靠山,如果不是杜小姐对经商提不起兴趣,杜老爷也不会招上门女婿百年之后接手家业。
虽说像杜老爷这般的商人不少,但是禾县方圆百里也就只有他这么一位家财万贯富不可言,加上他平日里多修桥铺路造福百姓,对朋友也能帮则帮,口碑实在不错。
要是有幸成为杜家的女婿,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杜家家大业大,既然不要求男方钱财,那对品行的要求就十分严格,寻常人轻易不能入眼。
元赤思索着店小二那番话,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最终他还是安安静静用完午饭。
他自然看得出杜姝苑身上的妖气是他在追的狐妖,这狐妖在别处害了人,逃到杜家躲起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能隐藏气息。
要不是阴差阳错碰到杜姝苑,说不定还真让她逃了。
杜家在安绥县有些地位,元赤不是愣头青,自然不会跳出来说你家有妖怪但是不知道在哪里让我进去找找之类的话,冲撞了女眷恐怕会被当做登徒子扭送官府。
想到杜家在招亲,他托人备了一份帖子,递交给杜老爷。
杜老爷的确十分和善,只要诚心求娶之人都会见见,元赤趁机博得他的好感,拿到抢绣球的入场券。
只要进了杜府,花些时间就能找到狐妖,际时向杜家老老实实赔罪,应当问题不大。
他想得十分美好,却不知世界上最多的就是变故。
那厢狐妖也感受到了死敌的气息,明白杜府肯定待不下去了,但是她伤还没好,现在出去与送死无异,待在杜府还能暂时躲一躲。
她也知道杜家绣球招亲,元赤肯定会在这天想办法混进来,杜家在那天大摆筵席,人多眼杂,说不定是个逃跑的机会。
一人一妖都在等杜姝苑成亲那天,只有杜府的人没有察觉到暗流涌动,高高兴兴为喜事做准备。
施慈在元赤和狐妖身边来回穿梭,将他们的心思尽收眼底,此时总算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狐妖身受重伤躲进仕女图,被杜姝苑买回家中,因而等到了捉妖道士元赤,元赤以新郎的身份混入杜府除妖,才使得狐妖的毫无顾忌,杜府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那杜姝苑又是怎么变成厉鬼的呢?
幻境到元赤身着喜袍到杜府就结束了,沉睡的施慈也睁开眼睛,此时正好天光乍破。
被卷起的画轴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正闪烁着白光,已经刺眼到施慈都能看到的程度。
他默默把画轴卷了起来,重新绑好,放在桌上。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施慈打开窗透气。
他没有雨天出门的想法,一时之间竟然闲了下来,在房间里无聊地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