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星的哈士奇
小丫头哆嗦着想收回手又不敢, 吓得泪含眼圈：“秦嬷嬷让我烧鹅卵石，我烧好了，想给主子送进去。”
此时, 魏紫连跑带颠地从茶房冲了出来：“苏梅姐姐！”
苏梅叉腰看着魏紫：“她是你带的？”见魏紫点头，苏梅大喝道：“你是怎么带新人的, 怎么连院里的规矩都没教明白！我说过多少次了, 主子沐浴前, 下人们从这扇门进出放置东西, 之后门会从里面插上，直到主子沐浴完，再从里面打开。这期间若要往浴房里面送东西, 就走卧室那边的门。”
魏紫嗫喏道：“我跟她说过的……”
“那你有没有跟她说，为什么这么定规矩？”
魏紫咬着嘴唇, 答不出来。
“知其然, 不知其所以然，你自己都不清不楚的, 还能教会人？！”苏梅更气了：“这门后面就一道屏风，薄薄的都能透影了，屏风后面就是澡盆。你在主子沐浴的时候把门打开，别说主子了, 伺候的下人都得吓一跳！主子刚刚就被吓着了，若是有个什么好歹, 你俩等着粉身碎骨吧！”
喜乐走了过来，压低着嗓子，阴柔地拖着尾音说道：“我瞧着, 这不打一顿, 是不带长记性的。”
魏紫和小丫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就在这时, 金茶脚步匆匆地走出正房，朝他们四人走来。
金茶说道：“主子心善，念在这小丫头是初犯，免了她俩的板子，去罚站吧。”
魏紫和小丫头赶紧对着浴房的门跪下，磕头谢恩。
二人起身后，自觉地去茶房拿了两个碗，装满了水，一人头上顶了一个，紧靠西厢的墙根儿边站好。
喜乐给金茶递了个眼神，两人走到远离正房的地方。
喜乐问道：“主子怎么样？”
金茶答道：“呛了一大口水，咳了老半天才好。主子自己说没事，但我瞧着她确实被吓得厉害。要不还是找刘大夫来看一看吧。”
喜乐眯了眯眼：“今儿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把刘大夫找来，必然会惊动福晋……罢了，一会儿让小郑子去请人，我亲自去正院告知福晋一声。”
“王爷那边……要不要也说一声？”发现喜乐看向自己的眼神瞬间变得不善，金茶连忙补充道：“赵公公，你别这样看我，我可没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是想着，若是不派人去前院知会一声，回头王爷怪罪起来，咱们都要跟着吃瓜落。”
喜乐冷笑一声：“你是只想着自己不被连累，怎么不替主子想想？主子刚放过那小丫头一马，回头王爷因为那丫头办事不力，再给处理喽……你准备怎么跟主子交待？”
金茶辩解道：“咱们府里本来就没什么能藏得住的大秘密，今儿主子娘家人又来了，王爷晚上定会来长春馆……早晚都会知道……”
“法不责众，这个道理都不懂？”喜乐冷嘲道：“这些年瞧下来，我还以为你比苏梅要聪明些，却没想到也是个蠢人。还是说，你是眼瞅着还有两年就要出府，心也跟着浮躁了？”
说完，不待金茶反应，喜乐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金茶一人站在原地，双手互握地扭了半天，讪讪地回了正房。
晚些时候，四阿哥刚一回府，就听张起麟说长春馆下午请了刘大夫，连衣服都没换，步履匆匆地往宋莹这里来。
彼时宋莹刚好因为晚膳没怎么吃好，正在加餐，圆圆的饭桌摆满了碗碟。
四阿哥没让人通报，直接就进了屋，只见宋莹恹恹地坐在桌边，动作僵硬地夹菜，面无表情地往嘴里塞。
见四阿哥来了，宋莹也没起身，只懒懒地“嗯”了一声，语气充满了委屈。
四阿哥坐到她旁边，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问道：“可是这些菜不合口味？让厨子做新的来吧！”然后便要招呼下人换菜。
宋莹按住他的胳膊苡橋：“不是菜的问题，是我有些害喜，总想吐。”
“下午你找了刘大夫，也是因为这个？”
宋莹瘪瘪嘴，没有说话。
“那他就没什么治疗的法子？”
“给开了些开胃的汤饮，我喝了，但后来还是吐了，那汤也不能多喝。”宋莹又夹了一口菜，费力地咽下，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住了呕吐的冲动。
四阿哥见她吃得这么为难，劝道：“既不想吃，就别强吃了。”
宋莹摇头：“我今儿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昨儿也是。这害喜的症状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若一直这样下去，总不能一直不吃吧。我就强压着自己吃，大不了吃完再吐。”说完，又塞了一大口的米饭。
这个样子的宋莹，让四阿哥想起了初次怀孕时的李氏。
当年李氏也是害喜极为严重，几乎吃什么吐什么，不仅孩子在胎中没养好，连带她自己的身体也变得愈发瘦弱。
宋莹见四阿哥的表情居然变得有些愧疚，想着若此时不让他更窝心一点儿，更待何时？
她放下筷子，握住四阿哥的手：“是我前两胎怀得太顺利，这才显得这一胎难捱。其实孕期这样才是正常的，福晋当年也害喜了小两个月呢。爷别担心。”
四阿哥反握住她的手：“明儿让人拿帖子，将刘太医请来给你看看。总不好一直这样吐，身子都要熬坏了。”
宋莹笑着点头，看着满桌没动了几口的菜，觉得实在是吃不下，就让人撤下去。
她注意到四阿哥还穿着外出的衣服，就拉着他进了卧室。进了屋，她一屁股坐到了窗边的榻上，招呼喜乐伺候四阿哥更衣。
四阿哥知道她身体不舒服，也没调侃她如今越发娇气，连伺候他更衣都懒得动了。
宋莹看着他更衣，仿佛不经意地说道：“爷，咱们建府有十多年了吧。”
“十五年，”四阿哥准确地说道：“怎么了？”
“我是想着，刚建府时内务府送进来的那些包衣，年龄都不小了。是不是该放她们出府嫁人了？”
能被选进府里当差的下五旗包衣女子，都不会超过十五岁。十五年过去，她们差不多都快达到小选宫女出宫的标准年龄了。
四阿哥由着喜乐给他系领口的扣子：“依着宫里的规矩，年满就都放出去吧。”
换完衣服，打发走喜乐，四阿哥撩开下摆坐到了宋莹身边，端起一碗泡得淡淡的茶。
宋莹等他喝完茶，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叹气了？”四阿哥紧张道：“可是又觉得不舒服了？”
宋莹轻轻摇头，解释道：“我就是突然觉得，这些丫头们挺可怜的。小小年纪就要离家伺候人，少说要熬上个十六、七年才能出宫、出府。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了，年纪也大了，嫁人也不好嫁，多数都只能配给鳏夫，做个继室后妈。”
四阿哥伸手刮刮她的鼻梁：“一怀孕就多愁善感。包衣是家奴，代代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宋莹噘嘴：“我就是觉得，若是能让她们早几年出宫，说不定能更好嫁人些。包衣有那么多人，一批年龄大了，再换一批就是了，哪里就非得可着一群人使劲儿用？”
见四阿哥神色有些意动，宋莹补充道：“再说了，出宫后就能立马成亲的，到底还是少数。相亲、婚礼少说也得个一年半载的吧？那就三十一了。过门就得抓紧时间生孩子……这么大的年纪，怀又不好怀，生也不好生……寻常包衣人家，也不可能像我这样，拿着帖子就能找太医请个脉……”
四阿哥沉吟了一会儿，认可道：“你说得对。硬拖着时间不让包衣女子在合适的年龄嫁人，确实有伤天和……最开始进府的那批包衣，这一两个月就陆续放出府吧。这事你和福晋商量着办。”
宋莹顿时就不乐意了：“我都害喜了，怎么还给我派差事呢！爷让福晋去办就好了嘛！”
四阿哥无奈地说道：“让包衣提前出府归家，是恩！谁去办，她们就领谁的情。不识好歹的小东西。”伸手捏宋莹的鼻头。
宋莹摇头摆脱四阿哥的手：“就图她们给我磕个头，我就得劳心劳力地？我才不干呢！我怀孕了，我要休息，你找福晋去！”
说完，她拉着四阿哥起身，推着他的背，开始撵人。
四阿哥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边走边无奈摇头。
施恩之举，哪里是只图奴才们几个磕头的动作？
图的是心善的名声呀！
滢滢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倒真是一直都没变。
行至堂屋门口，他转过身，握住宋莹的手：“你啊……算了，不爱管就不管，反正你现在也需要养胎，我让福晋去办。今儿你累了一天了，要早些睡。我会吩咐膳房留人，半夜你若是饿了，就让人给你弄夜宵吃。”
看着四阿哥走出了长春馆，宋莹准备回屋。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小丫头在浴房门口站着，悉悉索索地不知道在对着门做什么。
喜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喝道：“干什么呢！”
小丫头被吼得吓了一跳，扭扭捏捏地走过来，蹲了个福：“给主子请安。奴才若绿，方才是想试试，能不能在浴房门上拴个络子。”她伸出双手，将一枚浅绿色的方胜络子举了起来。
宋莹问道：“你为什么要拴这个？”
若绿怯怯地看了喜乐一眼：“回主子的话……下午主子沐浴时，奴才想从那扇门进去来着，却没想到吓到了主子……奴才罚站的时候寻思着，日后说不准还会有人在主子沐浴时误闯，不如在门上做个标记。若是挂上了这个络子，就说明主子在沐浴，若是没挂络子，那就……
“那也什么都说明不了！”喜乐打断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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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日常
若绿瑟缩了一下肩膀。
喜乐皱眉说道：“且不说那扇门平时都是从里面锁着的, 只有日常打扫和主子沐浴前后才会打开，你挂不挂这个东西，没什么区别。便是没挂这个东西, 也不能代表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浴房可是与主子的卧室连着的！”
若绿瞬间听懂了喜乐的未尽之语。
众人若是习惯了根据门上的络子来判断能不能进屋，那么日后保不齐有谁起了坏心, 故意拿下络子, 让别人不小心误闯了进去。
又或者, 可以再想得阴暗一些。
侧福晋如今怀有身孕, 正是娇贵的时候。若是有人想要针对侧福晋，专等着门上有络子时特意去开门弄出些响声——就像若绿今日无意间做的那样——再吓到了侧福晋的胎，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若绿屈膝跪地：“是奴才想的不周, 请主子责罚。”
宋莹说道：“这府里的每一条规矩，每一个习惯, 都不是毫无根据随意定下来的, 都有其存在的缘由。王府建了多少年，这间浴房就存在了多少年。院子里的下人, 你的姐姐们，都是当了好多年差的老人，她们不会看不出来，在这扇门上拴个记号的好处。之所以没那么做, 肯定是有其他的考量。”
若绿羞愧地脸蛋发红，下巴含胸。
“不过, ”宋莹弯起了眉眼：“‘想的不周’，总比什么都不去想，要好得多。”
若绿抬起头, 瞪大了眼睛看着宋莹。
宋莹冲她安抚地笑笑：“天色不早了, 今儿不是你值夜吧？赶紧回去休息吧。”
喜乐斜睨了若绿一眼, 将小丫头吓得直接跳起来，连礼都没行，就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没规矩！”喜乐冷硬地说道：“还是罚得轻了。”见宋莹抬起手，他赶紧伸出胳膊让她扶住。
宋莹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是想唱白脸，让我唱红脸，可这是不是有些过了？我听寻桃说，如今府里的下人私底下都偷偷说你为人阴险不好相处，就连小郑子这两年仿佛也不大敢凑到你跟前了。再这样下去，你的名声可就真的不好了。”
喜乐半低着头，轻声说道：“奴才是主子的奴才，要名声做什么？这王府里的女子越来越多，保不齐就有那等坏心眼的，看您良善，再欺到您头上来。有奴才这么个‘阴狠毒辣’的在前面立着，她们便是要对付您，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身上的那几两肉，够不够奴才切片下酒的。”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府里的几位格格确实都有些小心思，但也没到能肆意欺压我的地步吧？我好歹还是侧福晋呢，她们不敢的。”
喜乐脸色僵硬：“钮祜禄格格明面上就敢拿话刺您，要说她私底下没有小动作，奴才就是打死也不信。还有天青……哼！”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呢，”宋莹无奈地叹口气：“你也别太凶了，弄得小丫头们都躲着你。别的不说，与她们和善些，你平日里的衣服、鞋袜若是破了缺了的，也能有人帮你缝补、添置的吧？”
正巧朱砂给宋莹铺完床，从卧室走出来，宋莹看着她对喜乐说：“你可别指望朱砂，她在东跨院和府外还有一大家子要顾着呢。”
看见朱砂，喜乐毫不避讳地说道：“主子为何不将朱砂家里的大妞安排到长春馆？那妮子才几岁，让她去太平馆，到底是去伺候三格格的，还是让三格格照顾她的？”
得了，这位现在是铁面无私到连与朱砂的情分都不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