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星的哈士奇
“没关系，”钮祜禄氏自言自语道：“他看不上，总会有人看得上……但凡她看上了……年氏，咱们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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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日常
康熙五十一年除夕日。
过了晌午, 宋莹从睡梦中醒来，躺在暖暖的被窝中小小地抻了个懒腰，眯着眼赖床。
朱砂在床帐外轻唤, 宋莹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还是没有动弹。
朱砂无奈地撩开床帐：“主子, 时候不早了, 得起了, 奴才看福晋那边已经开始装扮上了。”
宋莹又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嗯”“咦”了半天，才将身体里的乏劲儿和懒意释放出去，起身下地。
朱砂和苏梅领着几个小丫头, 开始给宋莹梳妆打扮。
宋莹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镜子看向朱砂：“我瞅着你脸上的疤, 似乎好了些？可是太医院送来的祛疤膏管用了？”
朱砂摸摸从额头延伸到脸右侧太阳穴处的烫伤疤, 不确定地说道：“瞧着好像是比之前平整了些？自打涂了那个药膏，脸上就总觉得痒痒的, 许是真见效了。”
宋莹说道：“这药是我哥哥托人从太医院要的，说是能祛疤，但效果也因人而异。春节期间咱们每日都要进宫，得空最好让那个制药膏的太医帮你瞧瞧, 药到底对不对症。”
朱砂站在宋莹身后，拿着一个柿柿如意的绒花簪子在她头上比量, 闻言笑着说道：“这几日宫宴不断，府里的主子们都进宫了，留弘曕阿哥一人在府里, 您如何能安心？苏梅和若绿都没生过孩子, 留下来也没什么用, 还是奴才留在府里支应着吧。且这次的药膏，奴才用着觉得还不错，这祛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好歹让奴才将这罐子用完，才好看效果呢。”
宋莹不再坚持，打扮妥当之后，先是去找福晋，然后二人一同往大门走。
到了门口，四阿哥已经骑在马上。他看见二人出来，用马鞭遥指着小太监给她俩放马凳。
福晋转头看了一圈四周，问道：“爷，年氏……不进宫吗？”
四阿哥驱马靠近：“临出门时，她又觉得不适，刚叫了刘大夫去沁雅轩，今日就不进宫了。娘娘那边，你帮忙说一下。”
宋莹蹙眉：“要不还是找个太医给年侧福晋看看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四阿哥眼中带的忧色：“她自己不愿意……过完年再说吧，这个时候也确实不好叫太医。”
福晋和宋莹对视一眼，松开了拉着的手，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
马车里，宋莹坐在正中闭目养神，苏梅和若绿一左一右地陪着。
雍亲王府与诚亲王府和八贝勒府位于一条长街上，各家几乎是同时出发，车队依着各家主子的位份或避让、或先行，走走停停地折腾了好一会儿。
等马车行使地顺当了，若绿终于吐出憋了一路的话。
她小声问苏梅道：“姐姐，你教教我。年侧福晋和朱砂姐姐身子不适，王爷和咱们主子都允了她们可以找太医看病，可是她们怎么都不看呢？我刚进府的时候跟着福嬷嬷学规矩，嬷嬷说过，咱们雍亲王府的主子们都仁慈，奴才若生病了，都是可以给请大夫的。但请大夫这事，是恩典也是抬举，当奴才的需得感恩接受……年侧福晋和朱砂姐姐拒绝了请太医，岂不是……岂不是不识抬举吗？”
苏梅动也未动，斜着眼睛瞅若绿：“你既请教我，我便先教你一点——咱们当奴才的，背后议论主子是为大忌！年侧福晋虽不是你的正头主子，但也是主子，你敢将年侧福晋的事挂在嘴边说来说去，是嫌舌头太长了吗？”
若绿被训得一个哆嗦，只听苏梅又说道：“还有，什么朱砂姐姐？她是长春馆的管事嬷嬷，你该叫她秦嬷嬷！没规矩！”
宋莹睁开眼，看到若绿眼圈都红了，无奈地说道：“大过年的，你这么凶她做什么？普通老百姓家这时候都不打孩子的。”说完，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了若绿：“快擦擦，过年可不兴掉泪珠，会影响来年的运道的。”
若绿接过手帕点着眼角：“奴才知错了，奴才不该在背后议论主子，议论秦嬷嬷，请主子恕罪。”
宋莹揶揄道：“你肯问，是好事。怕就怕什么都不问，然后自作主张。”
若绿想起了自己当初擅自做主，在浴房门上拴了挂件的事，愧疚得羞红了脸。
宋莹正觉得这去皇宫的一路有些无聊，索性教导一下小丫头：“你朱砂姐姐是打阿哥所时就伺候我的，让太医给她瞧瞧伤疤，这点儿脸面还是能有的。只是若将太医请到府上，必要用王爷、福晋或者我的名帖，这就有些兴师动众了——她毕竟只是个下人——那便只能趁进宫的时候，让她找个空子去太医院。”
“皇宫里的人，上到大小主子，下到臣工、奴才，都是不许遮头盖脸的，朱砂的伤又刚好在脸上。她那个样子进宫，若一切顺利、没撞见什么外人自然最好，就怕被某些有心人看见，拿来做引子，轻则打罚朱砂一顿，将她撵出宫去，重则将此事攀扯到雍亲王府的规矩不成体统上……”
宋莹话未说尽，但看若绿的表情，显然这个小丫头已经想明白了。
“至于年氏……她的出发点应该与朱砂是一样的，都是不想给府上添麻烦，毕竟她这胎……头几个月的胎相还是极好的，”宋莹没再说话。她垂下眼皮，盯着马车的地板走神，因此也没有看到苏梅用眼神制止了若绿继续发问。
巫蛊事件对峙当晚，四阿哥独断地让李氏为整件事买单。若年氏是个恃宠而骄的，此番过后，必定会每日抖着羽毛在府里耀武扬威，借此彰显四阿哥待她的特殊。
可实际上，年氏却比之前更加低调，低调到若不是她的贴身丫头违背了她的命令跑来找福晋，众人甚至都不知道自那晚之后，年氏的胎就开始出了问题，而她却一直强忍着不适，没告诉其他人不说，连三日一请的平安脉也推了。
也因着这个，宋莹反而不敢确定年氏在巫蛊事件中是全然清白的——没有做过坏事的人，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被污蔑、受损，进而“愧疚”到伤及自身的程度吗？
年氏若真是清白的，难道不该因为自己摆脱嫌疑而感到庆幸吗？难不成……她居竟真的是一个如此具有“圣母心”的人吗？
马车慢慢停下，宋莹收回思绪，让苏梅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戴，打理好精神准备下马车。
——
宫宴要等到傍晚才开始，在那之前，宋莹会和福晋领着女儿们去德妃的永和宫歇脚，四阿哥则会带着儿子们先去给皇上请安。
到了永和宫，得知德妃刚从慈宁宫回来，正在休息，宋莹便和福晋坐到了外间闲聊，顺便等其他母妃住在永和宫的妯娌们陆续过来。
没一会儿，众人陆续到齐。德妃卡着时间出来，受了众人的礼，然后将四福晋和十三福晋叫到了跟前说话。
这种大型宫廷活动，宋莹一向是低调不出头的，此刻见福晋坐到了德妃的下首，她也不往那边凑，只在屋里角落与十三阿哥的侧福晋富察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二人正聊得起劲儿，永和宫的掌事姑姑百合突然走到宋莹跟前，传话说德妃叫她过去。
宋莹心中纳闷，动作却利落。她起身走到德妃跟前，先是恭敬地蹲福行礼，然后坐到了福晋身后的一个小凳子上。
德妃看了宋莹一眼，又四下寻摸了一圈，问宋莹道：“今儿怎么就你一个人跟着福晋进宫了？年氏呢？”
宋莹维持面色不变，思绪直转。
她才不相信，德妃刚才在屋里歇着时，没听到宫女们传话说年氏没来呢！
德妃既已知道年氏没进宫，此刻却还做作地询问，定不会真的只是想通过福晋去质问她那位今年刚得的新儿媳，为何没在进门之后的第一年除夕来看望她这个婆婆。
身体不适，报病不能参加宫宴，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这话从宋莹这个同为侧福晋的人的口里说出，难免会让人觉得变了味儿。
此时此刻，相交多年、默契十足的闺蜜再不上场，更待何时？
福晋出声说道：“年氏这些日子害喜严重，今日临出门时更是突感不适。她人都站不稳了，却仍一心想要进宫来给您拜年。还是我和爷强压着，这才让她留在了府里。”
“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只是这孝不孝的，原也不在请安上头。她养好了身子，好好给胤禛开枝散叶才是正经，”德妃轻轻愁眉问道：“我记得……年氏刚有孕的时候，我派太医去看过，说是胎相极好，她也没什么不好的反应。这如今都有六个月了吧，怎么还害喜上了？府里的大夫怎么说？”
福晋斟酌了一会儿，说道：“早先她的怀相确实不错，可是不久前突然就开始害喜。她年纪轻，又是头一胎，难免有些害怕。这心思一郁结，就……”
德妃面带不满：“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心性居然如此不沉稳……也是年轻，没什么经历，碰上点儿事就慌慌张张的。说起来……她该不会是从长春馆失火之后突然害喜的吧？”
宋莹心里一个咯噔，只听德妃继续说道：“这火也没烧到她门前，她慌个什么劲儿？这点她就不如宋氏沉稳，不仅能从大火里逃生，还能顺利生个孩子。我听太医说，弘曕有些体弱，可是因为早产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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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日常
铺垫了半天, 甚至不惜将年氏拉进了话题，德妃想要说的重点原来是落在这儿。
四阿哥当日特意嘱咐了刑部的官员，掩盖了那场大火是人为的真相, 对外只宣称是下人值夜贪酒，没看住烛火, 这才点着了房子。
虽说宋莹是直接受害者, 但是站在德妃的角度来看, 没有调*教好下人以致房屋失火, 自己几乎命丧黄泉不说，甚至差点儿带累了皇嗣的宋莹，也不是完全无辜。
宋莹刚要开口请罪, 福晋就抢过了话头。
“小六还在胎里时，府里的大夫给宋氏诊脉, 说是她怀孕的年龄有些大, 孩子可能会早产。后来长春馆失了火，孩子果然就早产了。却也巧, 刚好跟他阿玛是同一天的生辰，给王爷喜得跟什么似的，逢人便说这孩子孝顺，为了给阿玛庆生, 早早地便出来了。”
见德妃撩起眼皮向自己看来，福晋继续说道：“小六是早产, 自然比不得足月出生的孩子健硕。王爷担心他身体有恙，特意请了宫里专攻小方脉的太医来瞧。太医说小六的身体很康健，就是出生得早, 所以看着小, 只要精心养着, 很快就能与足月出生的孩子一样了。为此王爷还特意让内务府重新挑了好的奶口，”福晋喜笑颜开：“这才将将两个月，小六就已经白胖白胖的了，看着就让人喜欢。今日除夕，本想抱他进宫给娘娘看看的，只是奶保们都说没过百日的孩子不好外出见人，因此就没带他来，累得娘娘挂心，倒是他的不孝了。”
宋莹在心里疯狂给福晋鼓掌。
瞧这番话说的，多漂亮！
既然你德妃没有明着怪罪宋莹对下人管束不力，那福晋就全当没听出来德妃的话外之音，只当她是关心孙子。先用大夫早有断言宋莹会早产的话做铺垫，将宋莹从“失误早产”的罪过中拉出来，然后再说孙子养得极好，请德妃尽管放心。
而且最妙的是，她前半句话已经说了小六赶着出生是孝顺，那德妃也就不好意思真的让小六“不孝”了。
只不过……宋莹眼珠轻移……福晋的话，怎么听怎么有种在故意跟德妃对着干的感觉。
等回府了，她得问问福晋最近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这才让福晋赶在大过年的时候故意给德妃气受。
德妃的脸色有些僵，她扯着嘴角，语气温和地问道：“小六？皇上不是赐名弘曕了吗？怎么你们在家还这么叫他？”
宋莹做难为情状，赶在福晋出声前插话道：“因着弘曕出生时身体弱，我就有些病急乱投医。民间百姓都说给孩子起贱名好养活，但弘曕到底是皇天贵胄，也不好起太低贱的名，我就顺嘴叫了句‘小六’，王爷和福晋都觉得好，便决定这么叫了，还让府里有头有脸的奴才也这么叫，就是图个吉利。”
这话由宋莹来说，效果要比福晋说更好。
一来，以出身来讲，她是从“民间”来的，知道这些“下里巴人”的庸俗法子才算正常。二来，福晋刚刚已经“得罪”过德妃一回，再这么顶撞一次，真将德妃惹怒了，受罪的还是她俩。
德妃果然垂了眸子没再说话，十三福晋笑着打圆场道：“我在家也听过这个说法。早些年府里添了一个小格格，也是早产体弱，我就给起了个“草珠”的贱名叫着，后来果然身体慢慢养好了，可见这个法子还是管用的。”
宋莹朝十三福晋露出了一个感激的表情，换来她了然的一笑。
德妃扯扯嘴角，端起手边的茶：“儿孙都是债，但谁让咱们是当母亲的呢。这债，也只能慢慢还了。”
嗯？话里有话啊这是。
宋莹好奇极了，一直想找机会跟福晋来个默契的对视加心灵感应，以此探得些事情真相。谁知福晋或许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要么跟德妃说话，要么跟十三福晋聊天，愣是不给宋莹递一个眼神，弄得她抓心挠肝的。
宋莹正心里痒得厉害，就见百合匆匆走到德妃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德妃听完皱了皱眉：“快让他进来，”然后对福晋说道：“苏培盛过来了。”
福晋和宋莹同时挺直了腰板。
这参加宫宴，苏培盛一向是寸步不离四阿哥的。他此时来了永和宫，难不成是前殿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宋莹心里正焦灼着，就见苏培盛绕过了屏风，满脸笑容地迈着小碎步走上前来。
“皇上口谕，改二格格玉牒至福晋名下，封孝恪郡主，赐婚和硕纯禧公主之子科尔沁部台吉博尔济吉特氏策凌，年后下旨。恭喜德妃娘娘，恭喜四福晋、宋侧福晋！”
场内寂静了一瞬，然后便是接连不断地贺喜声。
宋莹来不及与福晋“对消息”，被动地接着众人的恭贺，心里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纯禧公主额附的部落距离京城不算远，且她这些年一直没断了与公主的联系，爱兰珠的额附是公主的儿子，宋莹还是比较安心的。
忧的是，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