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星的哈士奇
因为冬季天短,两人白天做活期间基本是不吃不喝的。无需拿尺量,宋莹就知道自己瘦了一圈。
过了能有一个月,香橼大约是觉得宋莹“锻炼”出来了,也开始让她在绣像上下针,主要是负责佛光等细枝末节的部分。
这期间,德妃娘娘散步的时候,偶尔会到绣架前看看,但是一般不说话。多是由老嬷嬷来敲打她俩。
也正是因为老嬷嬷来的多了,宋莹才知道,香橼和前头的连翘,都认了老嬷嬷做干娘。
这也让宋莹歇了讨好老嬷嬷的心思:只怕老嬷嬷与香橼一样,也是希望连翘能回来的。
这天下值之后,宋莹掏钱跟膳房买了一壶开水,准备拿回屋里给自己和香橼泡脚。
她拎着水壶掀开门帘,发现很难得的,其他三人居然都在。
茱萸一人坐在桌边,香橼和夏草坐在炕沿,几人相隔很远。
屋里气氛不大好。
宋莹打破屋里的沉默:“茱萸姐姐、夏草姐姐,你们都回来了?要不要一起烫烫脚,我买了点开水。”
两人都摇头。
宋莹边给香橼的盆里倒水边说:“夏草姐姐,你今儿不是值夜吗?怎么回来了?”
还不待夏草回答,茱萸抢先冷笑道:“是啊,夏草妹妹,你怎么回来了呢?”
嗯?这是要吵架的节奏!宋莹提起耳朵。
夏草解释:“我有点不舒服,跟百合换班了。”
“不舒服?那是不是病了呀!要不要帮你报给老嬷嬷,找个太医瞧瞧?”茱萸揶揄道。
夏草说:“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就是头疼又犯了,歇歇就好了。”
茱萸继续说:“头疼确实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你别的时候都不头疼,但凡万岁爷翻了主子的牌子来永和宫过夜,你当晚必头疼,你说怪不怪呀?”
香橼听到这儿,放弃了原本要调和两人的打算,紧紧盯着夏草不放。
宋莹坐到香橼旁边、远离另外两人的一侧,将脚伸进自己的盆里。略烫的水漫过脚面,她强忍着不发出“嘶嘶”的声音,以免打扰到另外一边的大戏。
宫女的份例里面没有瓜子,真是太可惜了。
夏草看到她二人的眼神,镇定地说道:“不过是巧合罢了,是你们想太多。”
茱萸反驳:“要我说,这可不是什么巧合。说不定是你与万岁爷八字犯冲,要不怎么万岁爷一来,你就头疼呢!”
第8章 女为己悦者容
哎呦!这招可真是杀人诛心。古人一贯迷信,与万岁爷八字不合的后果……平时真看不出来,原来茱萸居然这么讨厌夏草啊……
夏草镇定地说道:“你倒也不必吓唬我。宫女选秀前,生辰八字就已经报到内务府了。若是我的八字冲撞了万岁爷,当初我也进不得宫来。”
茱萸状似疑惑道:“这么说来,看来真是我想多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心疼妹妹罢了。”她用手摆弄着自己的耳垂,继续说:“妹妹每日花心思打扮,不就是为了走到万岁爷跟前吗?可惜如今被万岁爷的龙气所伤,根本露不得脸,真是可怜啊。”
宋莹差点被逗得笑出声来:这古代皇帝的龙气可比武侠小说的真气还厉害,没碰面都能伤人于无形。
夏草激动地站起来,正要大声反驳,想到这屋里隔音不好,赶紧压低声音道:“你嘴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茱萸看着夏草,淡定地说道:“妹妹激动什么?怪我说穿了你的心思?要我说,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这甭管大选小选,进了宫的女人,哪个敢说自己对皇上一点儿心思都没有呢!”
“我敢说!”夏草神情坚定:“我敢指天发誓自己从来不曾对万岁爷有着恭敬以外的心思!你不要血口喷人!”
古人重誓,茱萸和香橼一时都被夏草的誓言镇住。
宋莹想趁机试探夏草一番,看其他两人没有说话,就低声插入:“夏草姐姐,你别多想,茱萸姐姐没有坏心,她只是看你每天注重打扮,怕你不用心办差,再惹了主子不高兴罢了。”
夏草转过身斥道:“你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我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宋莹的眼圈儿瞬间就红了,抽噎了一下,说道:“对不起夏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香橼赶紧安抚宋莹,茱萸好像又抓到了夏草的把柄,说道:“你冲她撒什么气?她说的不对吗?宫女把心思用在了别的地方,怎么可能办得好差?”
夏草回怼:“办得好办不好,自有娘娘来说我。你也不必扯开话头,我刚刚可说了我敢立誓,你待如何?说到底,心虚的其实是你自己吧!”
茱萸气笑了:“我不用立誓,我就是怀着这份心思,怎样?”
夏草没想到茱萸直接承认了,一时被噎住。
茱萸接着道:“我年少怀春,皇上气宇轩昂,我倾慕于他,这些我都承认。但是我可不会逾矩做出一些……”边说边用手上下比量着夏草:“不得体的事来。说起来,我倒是奇了怪了,你既然对皇上没心思,每天打扮成这样是给谁看呢?”
夏草反问:“我打扮得好了,我自己开心不行吗?”
茱萸说:“香橼,你跟夏草是去年小选,一起来永和宫的吧?我要是没记错,夏草妹妹刚开始可没这么爱在穿衣打扮上费心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了,孝懿皇后除服之后你就开始折腾了。难道是因为丧期不能打扮憋坏了,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人打扮呢?”
话音刚落,宋莹就感到身边的香橼一下子坐直了腰板,她盯着夏草的视线仿佛能将她烧出一个洞来。
夏草淡淡地说:“我没功夫陪你玩猜猜猜的游戏,我不舒服,要睡了。”说着就要爬上炕。
然而茱萸不肯放过她:“要不怎么德主子也夸妹妹聪明呢!”
德主子夸过我?
夏草停下动作,看向茱萸。
茱萸却没有依着夏草的意思继续解释,而是说道:“只是妹妹的心思我实在是弄不懂,若是你真想从李氏改成李佳氏,把力气都冲着皇上使不是更好吗?且这四阿哥每次来永和宫待的时间也不长,就算你每次都主动靠上去端茶倒水、小意殷勤又怎样?四阿哥未必记得你是谁呢!”
这回连宋莹也盯着夏草了。
夏草被茱萸说得白了脸,她强笑道:“我听不懂姐姐在说什么,我真的要睡了。”说完把被子蒙过头,彻底不理会众人。
宋莹听着炕上其余三人逐渐规律的呼吸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门窗都挂上了棉帘,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屋内一片漆黑。
宋莹盯着虚空,慢慢凝结思绪。
第一,夏草本姓李,父亲是知府。
第二,夏草去年小选入宫,那就很可能只比原主宋滢大一岁。
第三,夏草进宫之后就被分到了永和宫,在德妃身边做二等宫女。
综上三点,宋莹缓缓吐了一口气,大胆猜测:这个夏草,很可能就是雍正早期最喜爱的女人,齐妃李氏。
而结合夏草每天花心思打扮,却故意避开皇上而去迎合四阿哥的行为来看,这位李氏夏草大概跟自己一样,也是被穿的!
可是有一点宋莹想不明白。
夏草的穿着打扮,在整个永和宫的宫女里面都算是过于突出特别了。就算她是想在四阿哥面前刷脸熟,也不应该选择如此张扬的方式。
现在连茱萸都能看出她的目的,那已经在后宫待了近20年的德妃能看不出来?夏草就不怕德妃觉得她不守规矩,厌恶了她?
按照宋莹之前的想法,像宋氏和李氏这种给阿哥教导人事的格格,一般都是阿哥母妃从身边知根知底的宫女中挑选出来的——否则宫里好几千的宫女,德妃知道你是谁啊就把你指给自己的儿子?
也正因为如此,宋莹之前才一直致力于想办法混到德妃跟前。
历史上的李氏,应该是在宋氏之后、嫡福晋进门之前被指给四阿哥做格格的。
而夏草都已经待在德妃身边了,慢慢等着时机到来就好,完全没必要如此急切地表现自己呀。
这波儿操作,一个弄不好,她可就真·上错床了。
她可是给自己打了只有“满人”妇女才会打的一耳三钳,这个举动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在向周围人表明:我要抬旗,我要爬皇上的床。
什么?你说为什么不是爬四阿哥的床?
且不说皇上如今才不过30多岁,正是年轻力壮,就说如今太子的地位那也是稳如泰山的。现在这个时间点,宫里宫外,除了她和夏草两个穿越者,又有谁会想到以后是由四阿哥继承大统呢?
若是让德妃知晓夏草的目标不是皇上而是四阿哥,只怕德妃表面笑呵呵地应承,回头立马就能找人灭了夏草的口:你这奴才难道是在暗示四阿哥有造反的心吗?
宋莹想不通夏草的心思,只觉得她的行为透着矛盾。
她想着作为老乡,是不是帮一把比较好,至少可以尝试把夏草“拉回正路”。
也许可以先跟夏草相认?两个异世界的灵魂,以后还会共享一个男人,守望相助不是挺好的嘛。
方式嘛……就对个暗号。
现代的穿越小说不都有那种设定嘛?两个穿越人士,一个说:奇变偶不变,另一个接:符号看象限。然后就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或者“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就在宋莹纠结的时候,旁边的香橼嘀咕着翻了个身。
宋莹赶紧闭上眼睛,听到香橼的呼吸声重新沉重后再慢慢睁开眼。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第一次见到夏草那天,香橼给她俩做介绍。夏草在知道自己姓宋的时候,非常地惊讶,还狠狠抓过自己的手臂。
不对,夏草当时的表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吓。
她在怕什么?
马上就要进入腊月,院子里实在冷得待不住。
宋莹和香橼两人只能在角房里做活:一边开着窗户借日光,一边点着炭盆取暖。
然而开着窗户,无论烧多少炭,屋里总也暖和不起来。
这样冷的下午,德妃的宫人此刻要么跟着主子在暖阁里取暖,要么在东配殿的角房里面烧茶说话。院子里什么人也没有。
宋莹和香橼围着炭盆休息烤手。
宋莹假装探头看窗下的绣像,顺势扫了屋外一圈,确认没人后,说:“香橼姐姐,这绣像,再有10来天,就能绣成了吧!”
“差不多,总算能在除夕前做完了。”
宋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说道:“那绣像做完,我就要回针线房了。”
香橼看着她,只“嗯”了一声。
宋莹赶紧说道:“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几个月,德主子,老嬷嬷还有其他的姐姐都待我很好,我有点不舍罢了。”
香橼安慰她:“你也别难过。娘娘喜欢你的手艺,以后少不得点你做四季常服,咱们有的是机会见到。”
宋莹点点头,说出自己最初的目的:“说起来,连翘姐姐的身体,还没好吗?”
香橼摇头皱眉:“一个月前干娘…老嬷嬷找人问过,只说是病情加重被挪到了别的地方,如今也不知她怎样了。”
宋莹装作思考的样子,说道:“姐姐知道,我爹是在内务府任职的,他与敬事房的管事们还算熟,不如我让我爹帮忙打听打听?”
“真的?”香橼惊喜,一把包住了宋莹的双手。
宋莹点头:“后天咱们可以去顺贞门见家人,一般都是我娘过来。到时候我告诉她,让她转述给我爹……不过姐姐你也知道,打听宫人的事情多少有点犯忌讳,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