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喵星的哈士奇
宋莹点头表示了解，告诫道：“哥哥出去说话时也注意些，这旨意毕竟还没正式下……”
宋滔赶紧点头：“妹妹放心，我都懂。”
妹妹肯定是从四贝勒那里知道的这个消息，而四贝勒既然会告诉妹妹，定然是非常相信她。一想到这儿，宋滔就觉得心情大好。
他试探性地说道：“可惜我现在调去营造司了，不能跟着出巡，不然定是要亲自挑些好皮子送到府里来的。妹妹不知道吧，塞外蒙古那边有定期开放的集市，那里的皮子又便宜又好，有机会去逛逛，也是挺不错的。”四贝勒既然待妹妹这么好，这建府后的第一次“游玩”，应会带妹妹去吧。
宋莹轻轻瞪了他一眼：“哥哥若是想倒腾皮货赚些银钱填补家里的亏空，这几个月还是专心想些正经办法多凑些本钱，可别再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就着了王家兄弟的道，最后倒给贝勒爷添了麻烦。”——你还敢打探贝勒府的事，胆子肥了吧，不怕四阿哥教训你？
宋滔接收到“信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实在是太想给四贝勒卖个好了，不为别的，只是想跟贝勒爷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
琢磨了半天，他偶然想起一事，觉得四贝勒或许会有感兴趣。
“腊月二十七那天，太子的大阿哥夭折的事，妹妹可还记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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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皇长孙
门口的张起麟竖起了耳朵。
宋莹面色严肃地看向宋滔：“哥哥可别因为我现在是侧福晋了, 就忘了奴才的身份——宫里贵人们的事，也是咱们能讨论的？”
宋滔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别的贵人的事，与咱们无关, 自然不能随意讨论，可是这毓庆宫的事……贝勒爷如今跟着太子, 有些事情, 他心里多少有个数, 也能避免犯了忌讳不是？”
宋莹从宋滔的表情判断出他并非在无的放矢, 挑挑眉，接上前面的那个话题：“皇长孙是腊月二十七日晚上突然夭亡的，什么原因倒是没听说。他夭折的时间不凑巧, 正好赶上过年，毓庆宫只能把丧事压下不办。我记得皇上当时还特意派了人来府里, 告知我们参加宫宴的时候, 别在皇太后的跟前露出端倪——毕竟是长孙，皇上怕皇太后受不住呢。可惜了, 那孩子得有8岁了吧。”
宋滔刚要说话，却做作地打量了四周一圈，确定没有“外人”了，才说道：“皇长孙的死……恐怕有些缘故。”
宋莹心里一跳, 严肃道：“哥哥可别胡乱揣测！太医院那边……虽未明确给出皇长孙夭亡的原因，但是宫里的孩子一向不好养, 得些少见的病进而早夭，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甭管多稀奇的病，只要是病故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我又何必特意告诉你？我是猜测, 他很可能是被……哎呀，怎么跟你说呢……就是……”到底涉及宫廷秘辛，宋滔也不敢直接大咧咧地说出口。他拖动椅子，坐到宋莹身边，压低声音，却确保门边的张起麟能够听到。
“五房的宋涵堂兄，你可还记得？”看到宋莹点头，宋滔继续说道：“你进宫的第一年冬天，宋涵堂兄就成亲了，娶的是姚家的女子。”
宋莹用眼神询问，宋滔“哎呀”一声，解释道：“就是那个姚家，‘包衣奶母’姚家！”
宋莹恍然大悟。
这个姚家，在上三旗包衣中很是特别。他们家，或者说她们家，就是福晋曾经跟宋莹说过的，女眷专职做奶母的包衣家庭。
姚家是早在太*祖发家之时，就一直跟着伺候的。那个时候的姚家与其他包衣世家没什么区别，男丁兴旺，女子也并非专做皇家的奶母。
姚家男子身材高大，体型壮硕，因此一直被当做是皇帝的亲卫人选，几乎每代都要跟着皇帝到处打仗。
顺治二年，朝廷发布“剃发令”，嘉定城百姓拒不从命，有乡绅带领百姓起义反清，被清军镇压屠城。这便是日后被称为“嘉定三屠”的大屠杀事件。
当时姚家正值壮年的男丁也参与了屠城，或死或伤，一时家中愁云惨淡。
也不晓得是不是杀孽过重，从那之后开始，姚家的男丁就普遍活不太长，一般刚过二十五岁，就会因为各种疾病亡故。
为了不变成绝户，姚家当时辈分最高的老太太，便定了个规矩：从今往后，姚家女子以招赘结亲，十三岁成婚，在二十岁前生下至少三个孩子，然后由内务府分配到各皇亲国戚府中，做金枝玉叶们的奶母。
由此，便有了“包衣奶母”的外号。
三格格的四个奶母中，就有一个是姚家人。
宋莹纳闷：“这姚家的女子，不都是要招赘的吗？怎么会嫁到五房去？”
宋滔答道：“最开始咱们也不知道原因，只当是堂兄与那姚家女子私下看对眼了。不过这么些年瞧着，大致原因也能猜得出来了——两人直到今天，膝下也没个孩子。”
看来是女方的身体出了些问题：不能生养，便做不得奶母，自然也不必招赘了。
宋莹点头，又问道：“然后呢？这涵嫂子既然不能做奶母，又与皇长孙有什么关系？”
“涵嫂子在家中排行第三，上头还有两个姐姐。这两个姐姐早年都进了宫，姚二姐是十六阿哥的奶母，而姚大姐，先是做皇长孙的奶母，后来皇长孙断奶，她就留在了毓庆宫，做了保母。”
宋莹想起一事，她直起上半身，靠向椅背：“皇长孙突然夭亡，据说太子极为伤怀，下令赐死所有伺候皇长孙的奴才……那姚大姐想必也……”
宋滔点头：“尸体都被焚烧了，骨灰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宋莹环住胳膊：在古代，这相当于是挫骨扬灰了呀！这惩罚未免也太重了些！
宋滔凝眉：“也正是因此，我才觉得，皇长孙恐怕不是病故的。”
“怎么说？”
“我一会儿说的话，都是你嫂子转述给我的，她是从涵嫂子，也就是姚三姐处听来的。而姚三姐知道的事，都是姚二姐告诉她的。”
据姚二姐所说，她与姚大姐在宫里当差，并不是完全见不着面的。
十六阿哥过了三岁之后，就被安排住进了乾西五所。因为当时他还未断奶，姚二姐便也跟着去了阿哥所。
乾西五所的东侧便是御花园。
而宫里有点儿门路的人都知道，毓庆宫的大阿哥那是雷打不动地、逢五便要去御花园游玩的。如果不让去，便会哭嚎不止。
姚二姐在乾西五所安定下来之后，便经常带着十六阿哥去御花园遛弯儿。这般过了一段时间，两姐妹终于在花园里碰上了头。
那时差不多是在三年前。姐妹俩会借着碰头的机会，聊聊各自的近况，偶尔也会说些阿哥们好不好带的话题。
姚二姐经常对姚大姐抱怨，说十六阿哥的性子虽好，却不怎么爱动，因此总是便秘。她们伺候的下人因此被王贵人责骂过好多次。
姚大姐便会劝慰她，说十六阿哥这样的孩子已经算是好带的了，至少他想要什么都会说出来，不像她带的皇长孙，那是非必要，能连续三天一个字都不说的，成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饿了也不哭，尿了也不叫。好在皇长孙对她还算依赖，像是外出玩乐这种事，必是要她陪着才肯的。否则她早就被太子以“伺候不周”为由，赶出毓庆宫了。
按照姚二姐的描述，最开始姚大姐的气色状态非常不错。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带的阿哥们逐渐长大，姚大姐却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起来，眼神中增添了些许恐慌和不安。她渐渐不会在姚二姐面前，说皇长孙的事。甚至有好几次，二人都跟着主子来到御花园了，姚大姐也会刻意躲开，避免单独来见姚二姐。
姚二姐性格强势，逮着个机会拦住了姚大姐质问。姚大姐却咬紧了牙关，什么也不肯说。姚二姐无法，只得与姐姐做约定：每月二十五那日，两人必须在御花园见一面，只为让姚二姐确定姚大姐没事。姚大姐答应了。
然后便是去年的腊月二十五，姚大姐失约，没有来。
姚二姐在二人约定的地方等了将近两刻钟，也没见着姚大姐的影子，满心地担忧。她没法离开十六阿哥身边太久，正要回去，却看见皇长孙来到了御花园——比以往迟了将近半个时辰不说，身边跟着的也不是姚大姐，而是几个有了年岁的、以往没见过的老太监。
姚二姐心下惊疑不定，回了乾西五所，就开始思考如何能与姚大姐取得联系。然后便到了腊月二十七，那天晚上，皇长孙突然夭亡了。
为着宫里的皇太后，皇长孙的丧事秘而不发，伺候他的下人们却不必遵循此例。因此在第二天中午，姚二姐便得到了姚大姐在当天早上被赐死了的消息。
姚二姐那几日本就满心忧惧，得知这个消息，再也坚持不住，直接一病不起。
生病的奴才不能留在宫里，更何况王贵人原本就打算今年给十六阿哥断奶，因此便赶在除夕前，匆忙将姚二姐送出了宫。
宋滔讲得口干舌燥，捧起茶杯猛灌几口。张起麟见状，让廊下的小太监取了壶开水来，亲自给宋滔续了一杯。
宋莹看着宋滔喝茶，慢慢捋顺思路：“所以，这姚二姐被送回了姚家……涵嫂子应该是初六回门的时候，见到了姚二姐。然后姚二姐将这些事，告诉给了涵嫂子？”
宋滔点头：“初八那日，咱们家和五房走亲戚，涵嫂子就将这事告诉给了白佳氏。”
“我还是没明白，”宋莹问道，“这里面能有什么蹊跷呢？”
“姚二姐也是回家后，才感觉不对劲儿的，”宋滔将茶杯举在面前，盯着里面上下漂浮的茶叶，“她怀疑，姚大姐并非是在腊月二十七那日早上被处死的，她很可能是在二十五日，甚至更早之前，就已经没命了。”
张起麟刷地抬头看了过来。
宋莹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思虑清楚，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上胳膊。
姚二姐的猜测，并非捕风捉影。
腊月二十五那天，皇长孙是由几个“脸生的”、“年长的”太监陪着逛御花园的。那么是什么原因，让被皇长孙极度依赖的姚大姐，不能陪着他去呢？
——因为她去不了，她当时很可能已经死了。
宫里的奴才，除非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否则不至于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毕竟一卷席子就能搞定的事，何必要添些柴火再去费劲儿烧一遍？而且时人讲究“死了死了”，如果不是极大的仇怨，一般不会追究到“死后”的。
而那些真正会让人被挫骨扬灰的大罪，往往也会牵连到家人，不是死了一个人就算完的。
姚大姐的尸体被焚烧殆尽，姚家人却安然无恙，这完全说不通。
那么姚大姐之所以被毁尸灭迹，会不会就是因为，她其实早就死了？她的尸体在二十七那天，已经出现了腐烂的状况，无法掩盖，因此只能被烧成灰，才不会被人发现端倪。
如果这个猜测的方向是对的，那么就有了新的疑问：毓庆宫为何要特意“更改”姚大姐的死亡时间？她为什么“不能死在皇长孙之前”？
以及，其他伺候过皇长孙的奴才，是不是也跟姚大姐一样，在皇长孙夭亡前，就已经被赐死了？
奴才先死，主子后死……时间掐得这么准……皇长孙，真的是病故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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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日常
在宋滔说完皇长孙的事情后没多久, 四阿哥就回府了。
想到二人可能要说些主仆之间的“私密话”，宋莹在给四阿哥请安之后，就避了出来。
她扶着喜乐的胳膊, 慢悠悠地往长春馆走，脑海里回想着刚刚听到的事。
宋滔的猜测和暗示, 她都听懂了：皇长孙如果不是自然病故, 就很可能是被杀的。
但, 这怎么可能呢？！
那可是在宫里！是在守卫严密程度仅次于皇帝居所的毓庆宫！谁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以避开层层守卫、刺杀掉皇长孙，并在之后全身而退？
并且，如果皇长孙真的是被刺杀的, 太子又为何要隐瞒？他难道不该大张旗鼓地去捉拿真凶吗？
除非……这个“真凶”，就是太子自己。
……这个猜测, 可真是离谱到家了。
皇长孙虽然不是嫡出, 但也是太子费心多年求来的的儿子，是他在“第三代继承人争夺战”上, 赢过了直郡王的代表。
这样一个充满了“象征意义”的亲儿子，太子为何非要杀掉不可？
或许这一切，只是姚二姐伤心欲绝之下的无端揣测吧。
宋莹放空脑袋，不再深想这个仿佛戏剧一般的故事, 转而有些担心宋滔：哥哥为了向四阿哥表忠心，也有些慌不择路了。
算了, 他自己看着办吧。“爷们”的事，她也没法插手管太多。
刚拐到长春馆院门的那条通道上，就看见寻桃和一个小丫头, 从门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