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锦袖
姜煦道:“从大门?进,免不了要惊动阖家上下,太晚了。”
他?们自己的院子正在翻修,傅蓉微现仍与姜夫人一同住在正堂,夜已深,姜夫人早就?睡下了,闹出大动静难免要吵得她老人家休息不好。
傅蓉微轻提衣裙,正要下阶到院子里。
姜煦:“别动。”
傅蓉微闻言动作?一顿。
姜煦从墙头掠了下来,道:“院子里积了水,别弄脏你的鞋。”
他?则踩着一地的积水大步走上来。
傅蓉微推开?门?示意他?进屋说?话。
屋里掌了灯,傅蓉微特意先看了看他?的脸,那道有碍观瞻的疤痕已经长好了。
傅蓉微没问多余的废话,姜煦在这个关头匆匆赶回,目的不言而喻。她便直言道:“你怎么看?”
姜煦卸了甲,说?:“虚实你都已经探出来了,谜底就?在淑太妃的尸身上。”
傅蓉微:“可?她的尸身上有什么呢?”
她说?这话时,声音极轻,像是在问姜煦,更像是在问自己。
姜煦没说?话。
傅蓉微撑着榻上的小几?,等他?沐浴出来。
姜煦头发上滴着水,见她还在思虑,气定神闲道:“既然这一步想不通,就?暂且略过?,想想再下一步,如果,我说?如果啊……你没有发现异常,褚颐明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那么接下来,淑太妃的身上会发生什么事呢?”
傅蓉微顺着他?的意思,想了想,说?:“萧磐想把淑太妃迁回馠都葬入妃陵,负责此事的来使早就?上路了,萧磐的这个提议,于情于理我们没有拒绝的余地,甚至前些日子我都已经劝服自己答应了。”
姜煦一摊手?:“好了,你接着猜吧。”
傅蓉微:“如果不出意外,一切顺利,淑太妃的尸体?将会送往馠都,我猜,淑太妃身上藏了东西?,是萧磐谋划已久要得到的。褚颐明在华京行动,是为完成萧磐的心愿,向馠都投诚。”
是什么东西??
傅蓉微那么了解萧磐。
以他?的狼子野心,华京有什么东西?是他?非要不可?的?
傅蓉微艰涩地说?道:“传国玉玺。”
姜煦道:“抢来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萧磐心里永远过?不了这道坎,只有拿到传国玉玺,他?才能稍得安心。”
傅蓉微侧脸看着他?:“去年冬,你离京前,把传国玉玺交给了我,我把他?存在书房的暗格中,里面的机关设计精巧,关窍连着我床头的妆镜,一旦遭到毁坏,我的妆镜会立刻破裂。但在我挪出院子之前,机关一直好好的,不曾损坏。离开?那座院子时,东西?我随身揣着,如今依旧保存妥当,不曾丢失。”
傅蓉微伸手?在小几?下一敲,摸出了一四四方方的印,扯掉外面裹着的红绸,里面正是传国玉玺。傅蓉微把东西?放在桌上,用手?一指,道:“阿煦,我想不明白。”
姜煦看着那方承载着血雨腥风的印玺,说?:“你经手?的东西?从不会有错漏,我信你。世上的事不一定非黑即白、非真?即假,尤其?当人走上高处,敢抬头看他?的人少了,自然越发的无所顾忌,萧磐、你、我,在这一点上,何其?相似。”
傅蓉微垂眸叹了口气:“我懂了。”
萧磐拿到的玉玺真?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是淑太妃用自己的性?命带回去的。
指鹿为马,描黑为白,一贯是上位者常用的手?段。
不知不觉中,烛火也要燃尽了,傅蓉微叫人进来换了一盏,灯芯长过?了一寸,烛影不稳,傅蓉微持了铜剪,绞去了半寸。
姜煦把玉玺重?新?裹上,交给傅蓉微收好,道:“萧磐其?实不擅玩弄人心,以他?的脑子也想不到这一层,曲江章氏果然名不虚传。”
姜夫人夜半惊梦,起床喝了口水,便再难入睡了,主子不能安寝,房中的丫鬟也歇不得,一个小丫头透过?窗户朝外瞧了一眼,便站在窗前再也走不开?了。
另一个值夜的丫鬟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压着声音道:“你瞧什么呢?”
“嘘,你瞧,少夫人的屋里有人呢?”
“是吗?”
两个丫鬟一起趴在窗前,推开?一道缝,只见东阁里的灯烛明亮,两个人的影子映在窗上,一男一女,耳鬓厮磨,交颈亲昵。府上其?他?人并不知姜煦回来了,两个丫鬟直接吓破了胆,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夫人捏着眉心,无奈出声:“嘀咕什么呢,进来说?给我听听。”
两个丫头不约而同噤声不敢说?话。
姜夫人越发好奇,穿鞋下榻,打算亲自瞧个究竟。
两个丫鬟嗫喏着:“夫人,您身子不好,快歇着吧,别看了。”
姜夫人走到两个丫鬟面前,推开?窗,也被东阁窗上的剪影惊住了。姜夫人到底是一家主母,稳得住心,她对那位稍年长一些的丫鬟道:“你去敲门?,提醒少夫人注意身体?,别熬太晚,该休息了。”
丫鬟一步三回头,很有些胆怯。
姜夫人面上没什么表情,催促道:“怕什么,咱家少夫人待人一向和善,何时难为过?你们,还怕她吃了你不成,快去。”
丫鬟蹭着脚步去了。
傅蓉微与姜煦正谈及萧醴的血液,傅蓉微近日已在考虑为他?选伴读了。
窗下忽然响了两声,傅蓉微一顿。
丫鬟弱弱的说?:“少夫人,我是春萍,夫人见你深夜仍点着灯,让我来劝少夫人早些歇息,免得伤了身体?。”
傅蓉微看了一眼身侧的灯烛,哪还有不明白的,她凑上前吹灭了灯,对姜煦道:“你惹出来的麻烦,你解决吧。”
丫鬟还在窗下立着没走,正呆愣间,头顶轩窗一开?,姜煦侧身倚在窗旁,低头盯着她:“我们这就?歇,让母亲莫担心,明日一早我去请安。”
“少、少……王爷?”丫鬟语无伦次。
姜煦笑了笑,推上窗户。
傅蓉微放下了石榴花帐。
姜煦伸手?拨开?了一条缝,傅蓉微背对他?躺着,一头乌发铺在枕上,姜煦伏在床边,帮她用手?拢了,妥帖的搭在肩头。
傅蓉微感受到身后炽热的目光,等着半天,无奈道:“你打算坐到天亮吗?”
姜煦挨着她躺下了。
傅蓉微想起了之前十八娘的推算,试探着问道:“等今年柿子红时,叫你的海东青回来尝尝?”
夫妻俩总有那么一丝感应牵在心上,姜煦道:“等今年柿子红时,我会回家。”
傅蓉微翻了个身,与他?并排一起仰面躺着,问:“你有把握?”
姜煦道:“北狄在我的骚扰下,已错过?了休养生息的最佳时机,他?们今年冬天不会好过?,我打算趁他?病要他?命,死守玉关这么多年,也该轮到我出手?了。”
傅蓉微脸上的笑越来越藏不住:“我家王爷破竹之势,天下莫敌。”
姜煦说?:“打个江山送给你,欢喜吗?”
傅蓉微很久没说?话,轻轻的嗯了一声。
丫鬟回到姜夫人房间,回禀了方才所见。
姜夫人早就?在窗后看见了,脸上没什么情绪,道:“我们也歇了吧,还能小睡一个时辰。”
丫鬟伺候姜夫人躺下,疑惑道:“王爷回家了,夫人怎不开?心?”
姜夫人说?:“吾儿在外征伐还要腾出时间连夜赶回,只能说?明华京形势不妙,有什么可?高兴的。”
丫鬟自知说?错了话,再不敢出声。
姜夫人一声叹息,闭上眼睛。
东阁里,姜煦伸手?揽助傅蓉微的肩颈,手?指摸到了颈后的一个穴位,不轻不重?轻轻一按,傅蓉微便不由自主的睡沉了。
第132章
清晨时分?, 姜夫人早早敞开了屋门,穿戴整齐坐于正堂上。
姜煦捧了茶敬给母亲。
姜夫人仔细端详儿子的脸,缓声道:“夜半得知你回来, 躺着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想我儿瘦没瘦,身?上填了新伤没有……现在见你一切安好, 才?终于能?放下这颗心。”
其实姜煦还真没怎么变,毕竟刚弱冠的年纪, 正值盛年, 纵使一身?的伤, 只要没伤及根本, 养好后又是生龙活虎, 至于沉疴, 那是十年后才该考虑的事。
姜夫人问:“仗打了一半往家里跑, 这次回来打算留几天?”
姜煦挨着母亲坐了,说?:“战事不吃紧, 多?呆几天再走。”
姜夫人便明白了,华京的事有点棘手?,道:“你夫人独自撑着华京这烂摊子,日日点灯熬油,我瞧着都心疼,她?才?多?大, 比你还小一岁呢。”
傅蓉微被姜煦做了手?脚,仍睡着没醒。
姜煦敲着膝盖, 说?:“就快了, 我们各自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傅蓉微晚醒了两个时辰, 昨夜虽然?晚睡,但休息得足够,头脑一片清明,不觉得难受。她?摸到枕边空了,再一看外面的日头,时辰可不早了。“王爷去哪了?”
迎春端了清水走进来,说?:“王爷带着皇上去学骑马了,在后院。”
傅蓉微不太懂:“他?们将门?子弟都这么小就开始摔打了吗?”
迎春也不懂这个,一脸茫然?没法答。
傅蓉微处理了几件府中的琐事,还是忍不住去后院了。
姜宅占地不大,后院也跑不开马,萧醴骑着一匹威风健壮的黑马,姜煦牵着马领在前头。
萧醴是个大胆的,傅蓉微印象中,就没见这孩子喊过怕。他?平常也不调皮捣蛋,偶尔攀个树爬个墙,手?脚却利索得很。
今早他?俩在院前碰上了,姜煦去关照自己的爱驹,萧醴默默跟在后头,姜煦随口提了句教他?,这孩子二话不说?开开心心就应了。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上。
姜煦的束发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身?后轻轻晃着,他?轻松地说?道:“院子里骑马没意思,你好好练,等你能?自己驭马了,我带你去塞北漠上追落日。”
萧醴从?记事到现在,不是被关在宫里,就是被关在姜宅,姜煦寥寥几字给他?画了一幅从?未见过的景色,勾得他?心驰神往。
萧醴问道:“朕一定会勤加练习的,绝不让先生失望。”
姜煦注意到树荫下的傅蓉微,朝她?看了一眼,想起?了昨夜她?提起?的有关伴读的事,便问道:“皇上一个人读书玩耍无聊吗,给你找个玩伴如何?”
萧醴:“玩伴?陪朕玩的吗?”
姜煦道:“一个和你差不多?大小的伙伴,陪你读书,陪你练武,陪你长大,吃住都在一起?。”
萧醴欣然?答应:“好啊。”
傅蓉微见他?们相处的还算和谐,没出面打扰,转身?悄悄离开了。
路上,前院小厮找了来,说?来了几位大人,正在书房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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