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锦袖
姜煦:“哪种事?什么事?”
那二位男子对视一眼,笑道:“抱歉,抱歉,原是我们冒犯了?……”
姜煦摸了?摸腰间随身带的匕首,寒光一闪:“说!”
二位男子差点吓跪了?,齐齐退后几步,抱着路边的树:“爷,先把刀放下?,您有?什么话问就成,我们说。”
姜煦:“你们以为我是干什么的?”
“以为您跟我们是一路人,巴结上头?的贵人讨生活,是我们瞎了?眼,竟没看出?来,您自己就是大贵人。”
姜煦:“上头?的贵人,是谁?”
“山里,静檀庵里有?两位俗家女弟子,身份不凡,是我们的贵人。”
姜煦:“两位?”
“听说今儿?又来了?一位,也是馠都女子,倒是不知她好不好相处。”
姜煦:“……”
他隐约已经明白了?这?二人口中隐晦的意思,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直到?他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不得不相信的时候,他忍不住爆怒,回头?瞪着山里那座阴影——“我烧了?你这?破庙!”
那个?男子神色大惊,扑上来,一左一右紧紧缠着他的胳膊。
“使不得,使不得啊!”
姜煦:“放手,松开,滚。”
“不成不成。”其?中一位男子声泪俱下?:“您不能这?么干,您这?是陷我们于不忠不义啊。”
姜煦是个?肯听人说话的住,劝到?位了?,他愿意停一停。“怎么着?你们的忠义和静檀庵系在一起?”
“您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家昆曲班子得罪了?镇上的恶霸,班主师父被活活打?死,师娘自绝,值钱物件都被抢走了?,我们几个?小的本也没活路,但万幸那日?在集市上碰着贵人,散了?银钱,帮我们收敛了?师父师娘的尸骨,赎回了?行头?,重新搭了?院子,还给伸了?冤。”
“贵人于我们有?天大的恩情,她不过是想听个?曲儿?,我们就唱唱……唱个?曲儿?又怎么了??!”
姜煦深呼一口气。
看出?来这?二位是昆曲班子出?身了?,有?点三脚猫的功夫,缠得是真紧,轻易甩不掉。
姜煦:“放,放开,我不烧了?。”
二位男子松了?劲,但还是没放。
姜煦:“你们什么曲白天不能唱,非得晚上唱。”
其?中一位答:“白天让人瞧见了?名?声不好。”
姜煦:“晚上名?声就好了??”
另一位答:“晚上没人看见。”
姜煦的匕首还在手上闪着寒光:“说的是真话假话?”
他们指着山上:“佛祖在上,如有?虚言,报应立现。”
姜煦:“我不信这?山上的佛祖,滚蛋。”
他把刀收回了?腰间。
两位男子垂手并排站着。
姜煦冲他们道:“等?我送你们上去??走啊。”
二位男子终于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上山了?,动作十分飘逸利索。
姜煦想了?又想,拍了?拍照夜狮子的鬃毛,让它去?林子立找个?不显眼的地方藏起来,他纵身一跃,踩着高高的树枝,像一只轻巧的燕子,悄无声息的滑进了?静檀庵中。
第38章
傅蓉微歇着也睡不着, 她多?年养成?了习惯,在陌生的地方难以安稳入眠。
日头沉下去,院子里点起了灯, 傅蓉微听见两个女子出门屋门说笑。
她再次细细回忆起静檀庵发生的事情?。
上?一世,静檀庵的丑闻东窗事发时,她是宫里的美人, 儿?子养到?了三?岁。饶是一向不怎么爱出宫门的她,也听?闻了这件满城风雨的丑闻。
已故颍川王之妻、翰林院大学士之女林霜艳, 光禄寺大夫家嫡二小姐许书意, 假借出家之名, 多?年来在佛祖面前做些不干不净的事。
静檀庵僧人十数名, 全部被治罪。
林霜艳与许书意则被安排到?了另一个寺庙中, 强行剃度出家, 佛前终生忏悔。
但还有一个人, 名叫封子行,是他用一篇文章公然撕开了静檀庵的遮羞布, 誊抄了上?百份,传阅于市井间,促成?了静檀庵的查办。
傅蓉微对?他印象深刻,是因为他在此事结束之后,由区区一介三?甲进士,破格提成?了翰林院编纂, 与同期的状元郎平起平坐。
太不合常理。
当时傅蓉微身份低微,别说干政了, 见皇上?一面都?是奢侈, 她当时自己琢磨了一阵,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便没再理会此事。
傅蓉微真正见到?这个人,是在萧磐造反那一日。
当时已升至尚书令的封子行携令牌闯宫,猗兰宫前谒见傅蓉微,及时送来了萧磐起兵的消息,叛军已迫近馠都?。
傅蓉微问他消息从何而来。
封子行当时说了一句话:“当年静檀庵一案兖王已露了马脚,可惜证据损毁没能将他治罪,臣三?年来日日夜夜都?在盯着他。”
什么静檀庵,什么证据……
傅蓉微听?了个莫名其?妙,但却一字不落的记在了心?里。
探清楚封子行所言不虚,危急时刻,傅蓉微将刚满六岁的儿?子托付于他。
封子行立誓以性命相护。
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托孤重臣,岂能不信。
上?辈子的事现在想想,已经?有种遥远的隔世感了。
前几日,若非走投无路,她还未必能想到?静檀庵。
想到?了静檀庵,自然就想到?了那句话。
再将所有的反常串起来,傅蓉微发现这其?中是个深坑。
得查。
她来此,一为避祸,二为真相,也希望能助封子行一臂之力。
院子里门扉被推开,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傅蓉微与钟嬷嬷同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钟嬷嬷是对?庵里出现男人这件事表示惊恐。
傅蓉微推窗一看?,院里两位男子都?不是她要找的人,于是很?失望的合上?窗躺回去了。
林霜艳摇着绣扇:“唱一曲儿?。”
“您还听?那出?”
“嗯。”
两个男子咿咿呀呀唱起了牡丹亭。
傅蓉微听?着这缠绵的曲儿?,终究忍不住推开了门。
林霜艳招呼她喝茶。
傅蓉微福了一礼,坐进藤编的椅子里,品了一口桌上?的花茶。
林霜艳指了一下最东面的屋子,道:“书意到?底是个姑娘家,抹不开脸,只在屋子里听?,你性子倒是敞亮,来,尝尝这茶。”
傅蓉微没什么好扭捏的,她活过了一世,许多?事都?看?开了。
上?一世,封了贵妃之后,她也喜欢听?曲儿?,那些唱曲儿?的孩子们不管男女,一个赛一个机灵,讨人喜欢。
她原打算在宫里养这么一些孩子的……打算得很?好,但没来得及。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傅蓉微听?着这唱词,问道:“姐姐心?里在想着谁?”
林霜艳没有避讳这件事,问道:“你见过我家王爷吗?”
傅蓉微摇头:“我出身卑微,少在馠都?走动,没有那个福分。”
说着,傅蓉微心?里纳闷,传说那颍川王是死在青楼女人床上?的,一把岁数还流连于烟花柳巷,林霜艳难不成?还在惦记着他?
林霜艳搁下茶杯,叹气:“我也有两年没见着他了,当年草草进了静檀庵,许多?东西都?收在府中,现在手边连幅画像都?没有。”
她这是真的想念。
傅蓉微道:“王妃是个长情?的人。”
林霜艳不大喜欢这个称呼,说道:“静檀庵里没有王妃,叫姐姐吧。”
傅蓉微:“姐姐想要一幅画吗?”
林霜艳:“你擅丹青?”
傅蓉微道:“懂一点,会画景,也会画人,比不得名师大家,就看?姐姐嫌不嫌弃了。”
林霜艳笑了笑,神色柔和下来:“不会嫌弃,有就不错了,待明日,我给你准备笔墨颜料。”
姜煦趴在屋脊后,露出一双眼睛,偷偷观察。
此院的布景当真是雅极了,一草一木都?是精心?摆布,无论从何种角度看?去,都?美得像一幅画。
傅蓉微靠在一张玫瑰椅里,花影摇曳在她的身侧,两个女子互相让茶,一抬手一颔首,具是柔情?。
姜煦缩回身,仰躺在屋顶上?,听?着他们唱到?了亥时,林霜艳终于撒了银子,发话让他们离开。
还真只是唱了个曲儿?,什么出格的事也没干。
傅蓉微回到?屋里。
姜煦听?见了门落锁的声音,他从房屋背后滑了下去,潜出了静檀庵,在山脚的林中吹了声口哨,他的照夜玉狮子横冲了出来,姜煦一跃而上?,隐入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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