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锦袖
清晨露重,脚下青苔湿滑,傅蓉微站在险峻的山坡上,按了按自己骨伤刚愈的胳膊,贝齿一咬,下定决心,闭上眼,一脚踩空,顺着陡峭的山坡摔了下去。
紧接着,她?就顺势趴在地上不动了。
趴在地上的等待有些难熬。
傅蓉微耳朵贴着土地,硬是没听到任何细微的脚步声,然而,陡然间,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来人动作?温和小心,将她?扶在臂中,翻了个身。
傅蓉微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带着冷漠,盯住了面前的人。
而扶她?的人明显动作?一顿,二人两两相望,都愣住了。
傅蓉微:“怎么……是你啊。”
姜煦,又是姜煦。
傅蓉微深刻感受到了缘分的玄妙,几?乎无处不在。
姜煦:“你故意的。”
傅蓉微:“你盯我好几?天了。”
他们彼此都觉得理亏的应该是对方。
傅蓉微是绝不会?率先低头?的。
姜煦则心想,前世堂堂太后,没理也是有理,算了罢……
他手臂一用力,将人托起来站稳,道:“我担心的安危,不得不时?刻盯着。”
傅蓉微低头?拍拍身上的泥灰,不以为?然嘀咕道:“静檀庵里能有什么危险,说的好像有虎狼环伺似的。”
姜煦道:“确实虎狼环伺,一点没错。”
傅蓉微:“你说什么?”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足够僻静,而且有姜煦在,完全?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姜煦条理分明道:“夜夜上山唱曲的那个昆曲班子,就住在山下村子里的惊梦园。他们曾经是颍川王家养的班子,而你院子里那女人是颍川王的正妃。可上回我把两个戏子堵在山道上,以刀剑相逼,他们都不肯说实话,硬要装作?萍水相逢的关系……我这人疑心重,其中藏有猫腻,我必须弄明白。”
傅蓉微反应了一下,即刻明白了,梳理道:“那些夜里上山唱曲的人属惊梦园,惊梦园曾是颍川王府的班子,那么王妃林霜艳与他们一定是旧相识,可他们互相却装作?不认识,是吗?”
姜煦点头?。
傅蓉微:“……我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姜煦道:“两年前,颍川王死在青楼一妓子的床上,但却不是荒唐而亡,而是割喉致死,一刀毙命。我去查那已死去的妓子,却什么也没摸到,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存在。颍川王死的第七天,有刺客血洗了王府。王府养的惊梦园刚一迁回老家,班主夫妇便双双毙命,凶手据说已伏法,但我一查案宗,此人早已出狱,现在下落不明……你有没有嗅到阴谋的味道?”
姜煦的每一句话,说得既稳又快,傅蓉微的脑子跟着飞速转动,细想之下,已沁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是阴谋,林霜艳必定另有所谋。
可她?为?什么会?扎根在静檀庵呢?
两年了啊。
傅蓉微摸索到一块石头?坐下。
姜煦却捏着她?的胳膊把人拎了起来,低声道一句:“有人。”
下一刻,傅蓉微只觉得脚下一空,姜煦拎着她?跃上了树,藏身在茂密的叶子中,傅蓉微咬着手指,把惊呼声憋在喉咙里,小心翼翼探头?往下瞧。
只见?一名女僧往这边走来,在他们刚刚停留过?的地方转了好几?圈才走。
姜煦贴着她?的耳朵,道:“静檀庵里的这些女僧身上都有功夫。”
傅蓉微感觉到了他滚热的呼吸,战栗般的一缩脖子。
姜煦捏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甚是无辜的问:“怎了?”
傅蓉微呼吸稍乱,说:“没怎么,先别说话,让我想想……”
第40章
傅蓉微一个泡在阴谋罐子里的人, 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还用?得着想,敏锐的嗅觉只给她指了两个方向——灭口、复仇。
死去的颍川王、妓子、戏班班主夫妻, 王府刺杀,下落成迷的凶手,都是?灭口。
颍川王的妻子出现在静檀庵, 是?为谋求报复。
这样一切才说得通,林霜艳的深情也有了解释。
至于?她为什么选择在静檀庵, 自然是?因为此?处可疑了。
姜煦道:“还有一件事, 你还记得阳瑛郡主府的案子吗?”
傅蓉微曾在阳瑛郡主府的湖里溺水, 差点被害死, 十几位修池子的工匠在齐膝的湖水里溺亡, 至今是?个悬案, 前些日子春狩时, 听闲话说可能?是?因为湖水致幻。
傅蓉微点头,道:“记得。”
姜煦道:“静檀庵让我注意到忽略已久的一件事——阳瑛郡主是?信佛的人, 她与静檀庵的僧尼一向往来密切,甚至在前些日子府里出事之后,她还专程到此?地求了平安符。”
新的线索出现了,而且前后还能?串起来。
傅蓉微拍了拍姜煦的胳膊:“可以送我下去了。”
姜煦把她放回地面,看着她说:“你呆在静檀庵不安全?。”
傅蓉微最初就是?为了这份不安全?来的,她道:“我注定不是?养在温房里的花, 你愿意查这件事吗,我会竭力相助。”
姜煦给?出一个明确且坚定的答复:“查。”
傅蓉微心口发烫, 姜煦成了她此?刻唯一能?依赖的同?盟。
姜煦递给?她一个骨哨, 说:“我会守在暗处,你如果需要我, 吹响骨哨,我就会找机会见你。”
傅蓉微抓住他的袖子:“我现在就需要你的帮忙,我在静檀庵发现了一处可疑的院子,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倒不是?因为傅蓉微胆小不敢去,而是?那处院子上了锁,墙又高。她既撬不开锁,也翻不过墙,幸好逮住姜煦了。
姜煦点了一下头,说:“白天眼杂,夜里我们动身。”
傅蓉微捏着骨哨,藏进了随身的锦囊里,与姜煦分?开后,装作若无?其事,回到林霜艳的院子。
林霜艳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抬头瞧了她一眼,轻描淡写道:“你怎么总爱自己在外面溜达,仔细遇见坏人。”
傅蓉微心思敏感?,问道:“静檀庵里会有坏人吗?”
林霜艳道:“那么大一个后山,你猜藏得人还是?鬼,随便找个僻静地方把你一推,搞不好最后连尸体都寻不到。”
傅蓉微:“……”
林霜艳哈哈哈哈爽朗地笑了:“怕了,吓唬你的……不过也说真的,静檀庵有些地方人迹罕至,你一个姑娘家啊,上点心吧。”
傅蓉微:“姐姐说的是?。”
林霜艳明显是?在提点。
傅蓉微若是?连这句好赖话都听不懂,上辈子可就算白混了。
今日许书意也在,她守着花架晒太阳,脸上盖着一本书,闻言,坐起身道:“我刚来的时候,姐姐也提醒我别乱跑,有一回我不过是?路过后山散散心,便遇到一条蛇缠我的脚,当时我腿都软了,太吓人了。”
傅蓉微:“蛇咬你了?”
许书意摇头:“没有,万幸,它?只在我身上绕了一下,便游走?了。”
傅蓉微眸色暗了暗——如此?听话,是?驯养的蛇。
林霜艳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许书意拿起绣棚,念念叨叨,说线不好,绣得不成样子。
林霜艳便说回头让那几个唱曲儿的孩子从山下捎一些给?她。
傅蓉微用?手帕掩唇咳嗽了几声,道:“山上春寒,也不见转暖,我先回屋子了。”
林霜艳道:“你穿的太少?了,等我让人捎件厚斗篷给?你。”
傅蓉微客套了几句,回屋子靠在书案上。
钟嬷嬷放下手里的绣活:“姑娘冷了?”
傅蓉微摇头,呆坐了一会儿,起身铺了一张纸,研磨提笔,画起了整个静檀山的山水走?势,就从她们所住的这个院子作为起点,向南是?正经的佛堂庙宇,向北是?人迹罕至的后山。那一座落了锁的小院,就在北边不远处的后山中。
傅蓉微浅浅画了一小半,就停住了笔,纸面上留了大片空白,是?她没去过的地方。
晾干了纸,傅蓉微在画上盖了一张绢,压在床褥下。
钟嬷嬷想帮把手,却激起了一阵咳嗽。
傅蓉微整理床褥,头也不回,道:“嬷嬷着凉了?”
在傅蓉微看不见的身后,钟嬷嬷慌乱地将帕子折成一团,使劲塞进袖子里藏好,道:“山上气?候不好,早晨晚间还是?凉,姑娘也多?穿些,千万别病了。”
傅蓉微藏好了画,转身试了试桌上的茶水,还是?温的,她倒了一杯推给?钟嬷嬷,问道:“记得离府时,我特意收拾了许多?风寒药,嬷嬷给?放哪里了?”
钟嬷嬷连连摆手,道:“吹了点风而已,哪里就用?得上吃药了。”
傅蓉微打量着钟嬷嬷瘦削地颧骨,皱眉道:“我去找找。”
钟嬷嬷看她踩着绣墩打开箱子,埋头翻找,趁她没注意,转身到自己的枕边取了一只杯子,倒了杯温茶慢慢的喝。
傅蓉微把那些压箱底的药找了出来,笑了:“都在这呢!”
钟嬷嬷还是?摇头:“姑娘,我们住着别人的院子呢,一煎药到弄得到处都是?苦涩,不合适。”
傅蓉微:“那位姐姐是?个热心肠,我找她说一说,她会理解的。”
钟嬷嬷无?奈:“罢了,姑娘和姨娘一样,都是?倔性子,老婆子我是?拗不过你们……哎,姑娘,您帮我写封信吧,我想寄家里去。”
傅蓉微欣然答应:“成啊。”
钟嬷嬷不识字,从前往家中寄信,都是?花吟婉代笔。
如今花吟婉不在了,傅蓉微便帮一把。
钟嬷嬷搓着手指,唠叨起来:“我老家有个亲弟弟,上次给?我回信时,说我那侄儿中了乡试,出息了,是?个举人了,说是?还想接着考,书院花销大,用?钱的地方多?,我托人把半生的积蓄都寄回去了……”
傅蓉微提笔动作停在半空:“嬷嬷,还差很多?钱吗?”
钟嬷嬷:“姑娘别误会,我不是?想和您要钱。”
傅蓉微认真道:“我知道,嬷嬷没这个意思,但寒门读书花销非同?一般,那些出身寒门的举子,哪个不是?举全?村全?族之力供出来的。读书花钱是?应该的,嬷嬷缺钱一定告诉我。”
钟嬷嬷:“姑娘真是?跟姨娘一样心善,不过钱是?真的不缺啦,姑娘您在信里帮我写上,假若我那侄儿真有出息,能?到馠都考试,让他念着姨娘和姑娘的恩情,务必上门亲自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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