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橙
[神域耳目众多, 不便书信来?往。随信的随音轴可?便于传音。]
下面果真压着一个嫩黄色的小?小?卷轴。
卷轴一面呈纸质, 一面流转着淡蓝色的流光,她蘸了?点墨, 试着在上面写下两?个字——[司荼?]
字迹渐渐消失, 下一瞬, 空白处浮现出另一行小?字。
[桑离?!!]
竟然真的能两?方互通。
桑离讶然须臾, 回道“是。”
那边很快飘来?她过于着急而显得?龙飞凤舞的字迹:[这些?年你去哪儿了??我和?寂珩玉打听你的消息, 可?你对此只?字不提, 就连大师兄都没有透露一二, 害得?我担心?许久。]
漫漫一页浮现的都是她的话。
桑离先?是感动司荼神女对她的关切, 接着就是奇怪:司荼和?寂珩玉向来?不和?,可?从口述来?看, 似乎常有联络。其次便是沈折忧, 当日二人冲突颇深,以寂珩玉的性子, 断然不会留他性命。寂珩玉不提当日之事如何处理,桑离也没有过多细问, 听司荼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沈折忧还继续留在归墟?
既然如此, 灵族的事情为何迟迟没有传至神域?
思?来?想去,桑离决定试探一番。
[我多年没有回到归墟, 也许久没有见过沈仙长,不知他在归墟过得?如何。]
司荼语气漫不经心?地,[能如何,继续盯着寂珩玉呗,不过也没见他盯出个所以然,我看用不了?多久,神尊就要把他换回天阁了?。]
桑离握笔沉思?。
看样?子司荼对此真的是一无所知,如果沈折忧还留在归墟,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早就死了?,寂珩玉不过是以书信的方式营造出他还活着的假象;然而这个可?能性很容易被勘破,以寂珩玉的性子,定不会如此贸然。
那就是第二种可?能性,沈折忧还活着,也许是以另一种形式被寂珩玉软禁了?起来?,利用他天阁护法大弟子的身份当做掩护,从神域获得?口信。
这么一来?就能说通为何沈折忧明明和?神域保持着联络,却没有透露出关于灵族的任何口风。
司荼又发来?信息:[所以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
桑离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司荼,七年对仙人来?说并不算太过漫长,果不其然,她没有怀疑,转而又把话头牵引都二人的婚事上。
司荼:[近日九重?天动荡,我也暂且寻不到合适的借口去下界,等过些?日子,我再亲自给你挑选新婚贺礼送过去。]
墨黑的字迹似乎带有着温度,桑离莞尔,[阿荼有心?了?。]
司荼紧接着提醒:[对了?,你告诉寂珩玉,让他小?心?一点。近些?日子,道尊派遣各仙司前?往上古时期遗留的秘境,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我约莫着是用来?对付寂珩玉的。]
桑离笑容转淡。
原著里似乎有这样?的剧情发生,可?惜她睡得?时间太长,加之没有看过剧情,光凭好友口述,早就把那些?仅剩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了?。
有些?头疼。
她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嗯,有劳阿荼转告。你在神域也要多加小?心?。]
两?人又多说了?几?句话,等明月转深才结束交谈。
桑离合上卷轴,小?心?将她保存在自己?的储物?袋,抬眸看去,四?四?方方的窗扇囚着夜色一角,玄月正挂长空,星辰点缀,夜凉而寂。
她趴在桌上,懒洋洋地枕着自己?的手臂。
猩红的烛火燃着,门?上还仿着凡间的习俗贴了?一张大红的囍字,其实那是桑离自个儿剪出来?的,图的就是个喜庆吉利。她扭过头,红艳艳的床榻,在这样?的夜色里显得?尤为孤寂。
也不知寂珩玉如何了?。
明知他会平安无事,桑离还是会止不住担心?。
微微在心?底叹息,她起身准备换掉身上这件厚重?又繁琐的嫁衣。
刚解开系带,脚下多出一道影子。
瘦长的黑影颇有压迫感地笼罩着她的细影,让桑离心?里陡然一惊,抬手召出画骨翎,转过身满是防备地对上来?人。
他站在门?前?。
黑衣近乎融入夜中,光影在脸上明暗交替,深沉沉的表情,像极了?掷入幽潭的一滴水,悄然无声又融为其中。
“寂珩玉?”她眼底的诧异还没来?得?及收回,甚至还保持着那警惕的姿态。
“寂珩玉”一动不动站着,就那样?看着她,让桑离猛然生出几?分怪异。
旋即,他走近,眉眼清晰地映进她的眼睛。
桑离对他好一番打量,确定是他后,才收回武器,“你吓到我了?。”
“抱歉。”他开口,声音冷冷清清。
“你赢了?吗?”
桑离上下打量他一番。
全身健全,四?肢完好,连多余的伤痕都没有发现,看样?子应该是赢了?的。
他没正面交谈,只?是注意到她腰间解开的绸带。
“寂珩玉”垂睫,苍白修长的指尖挑起了?那几?近垂地的朱红缎带。正当桑离以为他就此要做些?什么时,却见他温柔地把它重?新系好,这让桑离不由得?一愣。
“寂珩玉?”
“我记得?仪式还没有结束。”
哎?
旋即听到他说——
“再随我拜一次天地吧。”
桑离直勾勾瞧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深色的瞳眸里看出些?什么。
他沉默且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鬼使神差地,桑离点了?点头。
寂寻牵着桑离的手来?到院外。
先?是一作拜,两?人拜了?天;接着是二作拜,两?人又拜了?月,最后是夫妻对拜,“寂珩玉”却蓦然停下了?。
桑离狐疑地看过去。
他温和?了?眉眼,“总觉得?唐突。”
“唐突?”
“因你过于好了?些?,所以我不知如何是好。”
他就连站在这里,都觉得?难堪。
桑离不知话中之意,顺势抓住那一双冰凉的大手,“是不是厌惊楼与你说什么了??”桑离担心?地安慰,“你要记得?,你可?是天衡仙君,你会值得?最好的。”
寂寻反问:“倘若我不是呢?”
桑离笑容艳丽,“那你就只?能做我的寂珩玉了?。”
“我是说……”寂寻微微顿了?顿,“你随我离开,去任何地方,我会你在想留下的地方,造一座和?这个一样?的院子。”
桑离难辩他话中真假,总觉得?这不像是寂珩玉能说出来?的话。
她对他上下端量好一阵,甚至核对了?身上的痣,若不是灵族之域旁人难以踏足,她该怀疑这是何人假扮的了?。
“你有未尽之事,我也不能轻易离开灵族。若我们的结合便是抛诸身份与责任,那这不是婚姻,是枷锁。”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明白寂珩玉的身不由己?。
然而位居其位,便是有万般的不由己?,也绝非是放任自流,自甘堕落的理由,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成为不负责任的借口。
桑离心?疼他,深知他有诸多不易,安慰之言对他所承担的这一切来?说,都尤为苍白。她也深知寂珩玉高傲,便是真的有朝一日坠入泥潭,也绝对不想迎来?旁人的半点同情。
也许是她让他不安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会坚定地选择他。
“寂珩玉,我们会找到压制业障和?魔神的办法的。司荼信中说,神域最近多在荒古秘境走动,我们过两?日就去,说不定也能找到点什么。”
没有安慰,没有同情,她单纯地想和?他一起应对。
寂寻感觉自己?的心?前?烫出一个口子。
他荒谬的,天真的,想要以“寂珩玉”这个身份与她远走高飞,然而就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她一贯清醒,怎会真随他浪迹天涯,便是真的随他走了?,那可?能也不是寂寻想要的。
眼前?人一直不语,桑离怀疑是否是话重?了?,小?心?翼翼打量着他眉宇间的变化,食指勾着他的尾指晃了?晃,“还拜吗?”
寂寻唇角牵动,想笑,可?心?口那抹疼牵扯着所有情绪与感知,最后又归为平平的一条线。
寂寻嗓音喑哑:“拜过一次了?,就不拜了?。”
“哦,那……”桑离指了?指屋子里面,“洞房?”
寂寻摇头,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
然而她发间珠钗未卸,乌髻如云,抬起的手攥紧,最终没有落过去,缓缓收回,垂放腿侧。
寂寻眸光闪烁,寻到一个合适又得?体的谎言:“再等我一会儿罢,厌惊楼的残党追来?了?,我恐怕先?要处理掉他们。”
“嗯好。”桑离不疑有他,仰起头眼巴巴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回不来?了?。
寂寻喉结滚动,平静之下是压抑的情绪。
桑离顿悟,松开手:“没关系,我在家里等你。”
她走回屋,喜烛笼罩,昏亮的碎光柔柔包围着她的背影。
桑离关门?前?还转身朝这边的方向摆了?摆手,颊边嵌笑,眼比月儿亮。
吱吖。
木门?拢合。
院中徒留他一个。
寂寻生长自幽渊,像旁观者般见识过世间百苦。
众生愁苦众多,或生死离别,或此情不待,他冷眼旁观,原以为这七情六欲永远不会轮到他。
如今心?脏碾碎,那是寂寻从未体验过的深入骨髓的疼。
疼到喉咙发苦,疼到连站在这里都如同死去一般。
他转身背对,猛然看到大门?上贴着的“囍”,深夜里最明艳的朱砂红,像是一双赤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似乎是在窥视他的阴暗;也在嘲笑着他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