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朝豫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种声音太强烈,饶是顾明月,也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过生日是一种极其错误的浪费。从不配到不想,经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月痕迹,才让她从了个渴望一整颗鸡蛋的山里丫头一点点长成了与谁都能谈笑风生的顾明月。
“明月,高兴些。”彭姨坐在她旁边,笑着把汤往她面前推了推,“快吃吧。”
“嗳。”顾明月拿起勺子,又看向彭姨,似无意般多问了句,“姨,我真是11号生的吗?”
“当然?了,你?出生的那天还?是个雨天,我跟你?彭叔还?去看过你?。”彭姨抱着小家伙,认真回想,“那个时候我还?挺着个大肚子,心里也着急,我肚里这?个怎么一直都生不出来?”
结果,夜里就发?动了,两个孩子也算生在了同一天。
顾明月喝汤,耐心地听彭姨讲那些过去的事,记忆也曾恍惚,透过原主,也好?像看到了童年的她。
那么小,头发?分叉,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件合适的衣服,却?倔强地背个掉了漆的脏袋子,站在家里那间脏乱的厨房门口?,门与灰蒙蒙的角落里甚至都还?结了张蜘蛛网。
“那边的人要填生日,我到底是几号生的?”
“谁还?能记得?你?胡乱写个就行。”
“我要真的,”她望着那个叫妈妈的女人,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较真个什么劲儿,抿着嘴,挡在门口?,“我到底是什么时候生的?”
事隔经年,再回头,顾明月却?想揉揉那个小女孩的小脑袋。
应当还?是怕的吧,就要开始一个人的背井离乡,去到一个不知道?离家到底有多远的城市。
从此往后,环顾四下,举目无亲。
所以?,她执拗地站在门口?,迟迟地想抓住些什么。
“随便什么时候,反正是7月,估摸不到月中?,”月中?有镇上的人来收粮收鸡鸭,顾母记那个记得清,赶着去院里水缸舀水做饭,伸手推了她一把,“赶快走,今天晚上家里没你?的饭。”
也很奇怪,那个片段顾明月在外十几年都没想起来过。今天确是猛地蹦了出来,甚至还?历历在目。
“明月,”彭姨说尽兴了,才又看向她,“今年你?是不是要办一下,我看你?去年给小闻过生日的时候都装饰的可好?看了。”
彭姨显然?很有兴趣,拿着奶瓶喂小家伙喝了点水,跃跃欲试。
“咱们?今年也给你?装扮装扮?”
“好?呀。”
去年给闻酌过生日的时候,她都在想什么时候给自己也过个生日。不是证件上的生日,而是她自己的生日。从今年开始,她给自己在7月挑了个日子。
她和原主几乎无差。所以?,那一天是原主的,是老天给的,也是她自己选的。
“咱们?要好?好?地办一下。”
顾明月生平第一次给自己鼓弄生日会,并不避着闻酌。如今的她,早已有底气支撑自己一切的渴望。任何想要的东西都能依靠自己轻而易举的得到,不必依附其他。
她想到就办,吃过饭就跟彭姨一起推着小家伙出了门,去批发?市场买了一批装饰品,顺带回商场拿了几份文件。
“后天的时间空出来,我休假一天。”顾明月安排付豪,“然?后,麻烦你?再帮我订个饭店,挑最好?的,定三备一。”
她的朋友不多,但难保有商场其他人愿意来。
江市的饭点如果提前预定且不确定人数的话,一般都会跟老板说个大概说个数量,然?后再多预备一桌或两桌,以?防万一人坐不下。
付豪拿笔记下:“是,顾姐这?需要跟饭馆备注宴会明目吗?”
顾明月眼睛亮亮:“生日宴。”
付豪脑子迅速过了遍,他之前接手过顾姐的证件,确定后天不是顾姐的生日。
也不是小王子的。
付豪了然?一笑:“明白了,顾姐。”
——闻哥的生日。
沈因情?商高人缘好?,又因为他最近休假,所以?他们?几个年轻人经常聚到一起。
付豪心有成算,晚上跟沈因他们?撸串的时候,特意选了个挨着阿伟的位置,闻哥周边几个人就他话好?套。
付豪屈指拉开啤酒塑料罐,递到阿伟面前:“哥,喝酒。”
阿伟意外地看他一眼:“干啥啊?”
之前可没见付豪喊他喊那么顺嘴。差不多大的一帮子,个个还?都是有点本事,当着顾姐闻哥面互相?客气,但私底下谁也不服谁。
年轻气盛,有棱有角。
平日里见了也基本都是喊名字,有事求了才会喊声哥。
“这?不后天是闻哥生日么,我想问问咱哥喜欢什么?”顾姐既然?让他订桌了,那肯定是要办一场。
付豪不是个傻得,肯定要早做打算。
虽然?顾姐可能不会请他,但付豪也得提前把礼物备上,就像张泽他们?讨好?顾姐一样,他也得讨好?一下顾姐的枕边人。
“后天?”阿伟酒差点都没喷出来,“谁?谁生日?”
他哥虽然?生日也快了,但绝对不是后天。而且他哥最烦的就是过生日!也不可能会大办。往年他哥生日前的一星期,他们?几个走路都得踮个脚,生怕触了霉头!
自打跟了闻酌,阿伟哪怕是记不住自己的生日,都不会忘了他哥的。
“不是闻哥的生日?”付豪手指摩擦塑料杯,不大相?信。
“绝不可能。”阿伟斩钉截铁。
空气都有一瞬安静。
“会不会是顾姐的?”对面的张泽听他们?争执完,静静补了句。
“应该不是,日子对不上。”
而且付豪也没见过给自己办生日宴的。那时候也不怎么流行过生日,自己的话基本都是敷衍过去了,应当不会这?么大张旗鼓。
但那是顾姐…
“可能是我想多了,或许是客户。”付豪举杯,轻巧揭过,“来,咱们?继续。”
一行人面上热闹,可背过身个个都是人精,心里各有心思。所以?,那天饭也散的也特别早,除了席间一直傻乎乎往串上加辣的阿伟,基本没人愿意再续一摊。
各自回家。
晚上回到家的顾明月也没闲着,趁小家伙睡觉,跟彭姨一起鼓弄着气球,落地放了一屋子。
闻酌是临时跑了趟长途,回来的时候都有些无处下脚,满地都是各色气球。
“做什么呢?”
估摸着是顾明月辛苦弄得,他虽不懂,也没敢乱踩,弯腰抱起了个,随时搁到凳子上后,才开始放包换鞋。
“装扮家里呀!”顾明月跟他展示,“这?些一会儿都是要贴在墙上的。”
要不是家里实在是太私密,而且还?有个怕惊的小团子,顾明月都打算请人来弄了。
“看看我跟彭姨弄的这?么样?好?不好?看?”她领着闻酌大概转了下她的半成品。
闻酌总觉得这?种彩带与气球齐飞的场景倍感熟悉。
“是…你?生日要到了吗?”他飞速地过了遍日历,记得顾明月生日不是最近。
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还?有些庆幸,还?好?之前学车的时候,自家媳妇一直夸他,让他飘飘然?地给备了个礼物。
不至于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对呀,是后天。”顾明月满意地看了下自己的成果,并不在意,“证件上的不准。我一开始也都忘了,还?是彭姨提醒的。”
“哦。”闻酌反应淡淡。
可手指却?一直触碰腕上表壳,疯狂地在脑海里过江市的珠宝店,一家又一家。
还?有两天,不知道?还?能不能让他再找到个能让自家媳妇满意的东西。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顾明月坐在一堆彩带中?间,朝他弯弯眼,“一起吧。”
她不会费心去想闻酌在不在意她生日又或者会送什么礼物,因为最好?的礼物,最想要的东西她都有能力?为自己创办。
好?比这?满屋子的装饰,她曾羡慕过,也想要过,无声地记在心里的小本本中?,不曾遗忘。所以?,也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满足所有想要的仪式感。
闻酌参与她会很开心,如果不参与也无妨,没有人能破坏她的新体验。
“好?。”闻酌径直走来,衣服都没换就陪她蹲床边。
他腿长,顾明月递来的矮脚板凳坐着并不舒服,干脆蹲着,学着自家媳妇样子,理清每一条彩带位置。
他们?两个都不是偷懒耍滑的人,认真做事的时候,呼吸甚至都有些相?像。
不一会儿,就把要用的东西理了个遍。闻酌个子高,踩着小凳子就给粘到了各处。
只是他们?家面积太小,并没有什么发?挥空间。但四处一望,却?还?是有了点喜气洋洋的样子,是顾明月记忆深处的热闹模样。
时间不慈,或许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
次日,顾明月上班,闻酌抱着醒了就开始闹人的小家伙去挑礼物。
朱经理一早就接到了电话,忙把店里压箱底的东西成排摆出来。除了很多闻酌见惯的东西,还?有几件是他早起从其他店调过来的东西。
“闻哥,咱们?今天包走哪一个?”朱经理殷勤地跟前跟后,就差把他怀里的小团子给接过来自己抱着了。
但小团子性子别,生人都抱不走,白瞎了朱经理刻意找来几个家里有孩子的店员。哪怕是安静地候在一旁,也无用武之地。
闻酌选中?两样,朱经理有眼色地单独放到另个托盘。
“你?喜欢哪个?”他低头看了眼咬着奶嘴的小家伙,摆正他的身体,把他玻璃柜上放了放。
小团子手爱抓东西,下意识就选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握在手里,朝闻酌“啊啊”叫起来。
“喜欢这?个?”闻酌垂眸,看了自家儿子一眼。
小家伙哪儿懂,抱着了就是自己的了,摸着上头最亮的部分,笑的开心。
这?单肯定成了!
朱经理喜上眉梢:“闻哥,小少爷挑的好?!那条珍珠带钻的珍珠手串刚到的新品,夏日限定,是我们?总公司请国外...”
“包另一件。”闻酌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从小工具人手里拿过东西,放到了丝绒包裹的托盘上。
小家伙头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望了眼自己的掌心,小手甚至还?合了下。而后,才好?似明白,立刻由笑转哭,再至嚎啕大哭,全?程不过两分钟。
朱经理都惊了:“...啊?”
闻酌轻扫他一眼,他立刻回神,亲自打包。
“是、是!”
边打包,边瞅了眼哭的正盛的闻小少爷,朱经理些微发?愁。他其实还?准备一筐男孩能带的翡翠、玉坠之类的东西,还?能拿的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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