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九
对联是常见的对联,字却写得好,意头也好。车主任接过去吹了吹墨迹,“抢不过老方,能抢过老常也行,这事还是他提起来的。对了老常呢?刚才他还在办公室。”
常副主任估计是有事出去了,夏芍又帮车主任写了几张福字,写完告辞,他都没有回来。
不过郭姐他们倒是把盘子擦了一半了,夏芍回去看到,赶忙过去接着擦。
收拾完卫生,大家一边换衣服往外走,一边互拜了早年,也有约着年后串门的。
夏芍因为年后要去省城,就没和他们一起约。出门先去警卫室和吕大爷拜了个早年,接着借用警卫室的电话给陈寄北打了一个,告诉陈寄北她今天早下班,不用过来接了。
正好还有半天时间,她回家拿了钱,又去了趟小市场。
过年要用的鞭炮上次休假就买好了,这年代都是小鞭,100响的一毛钱一挂,200响的一毛八一挂。为了图个热闹夏芍多买了几挂200响的,到时候让陈寄北拼到一起。
二踢脚五分钱一个,她也买了几个,就放在院子的仓房里,准备年后放着玩。
男孩子过年最美的事就是买一挂小鞭了,附近已经有小孩把鞭炮拆开,很珍惜地一个一个在外面放。夏芍出门的时候还看到有人把鞭炮塞北在雪堆里,拿着线香正在点。
女孩子最美的则是能买一对新绸带绑头发。
商店里的绸带有粉的有红的,全都一寸半宽,一尺半长。比夏芍记忆里原主用来绑头发的毛线漂亮多了,只是也贵多了,两毛钱一对,有些人家根本不舍得给孩子买。
至少帮夏芍买鸡蛋那小姑娘肯定不舍得买,麻花辫上永远是光秃秃的皮筋。
头上的帽子也显然有些大了,不知道是戴了谁的,经常滑下来遮住视线,还得拿手去推。
夏芍看到她的时候,正有人指了她摊位后面一只小公鸡,问她怎么卖。
姑娘鼻子嘴巴全包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笑得礼貌,“那鸡有人要了。”
来人不信,“我大前天就看到你这鸡了,根本没人买。”
那姑娘还是说这鸡有人了,又问:“您要不要买点别的?我家的鸡蛋也很好。”
来人不太高兴,“不愿意卖拉倒。”一转身走了。
旁边的婶子就说她:“你这鸡到底给谁留的?能卖为什么不卖?万一跟你订鸡那人不买了呢?你不是白费这么大事,天天把鸡背下来?”
“不来我就明年再给她。”姑娘站起身,跺跺有些冻僵的脚,十分地固执。
夏芍就走过去和她打了个招呼,“好久没看到你摆摊了,你妈身体怎么样了?”
“你终于来了!”姑娘眼睛一亮,立即抓起身后的小公鸡塞给她,“这个送给你吃肉,谢谢你家大哥给我出主意。我今年夏天刨了一夏天细参,卖了不少钱,我妈身体已经好多了。”
夏芍完全没想到她谁也不卖,竟然是留着送给自己的。
姑娘见她没接,又往前送了送,目光诚挚,“这是我自己家喂的,你别嫌弃。真的谢谢你们,今年夏天我妈不太好,要不是我手里有钱,就只能想别的法子了。”
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想在短时间内弄到一大笔钱,还能有什么法子?
夏芍能想到,也替对方觉得庆幸,但这鸡,她还真没准备收。
她把东西推回去,“一句话的事,哪值当你这么谢?”
那小姑娘却很坚持,“一句话也是救命的话。”硬往夏芍手里塞。
没办法,夏芍只能接住。
姑娘眼睛立即笑弯起来,是很纯然的欢喜,“等我妈好了,我让她给你做打糕吃。我妈做的打糕最好吃了,可惜她这几年身体不好,打不动,我爸又不在了。”
鸡送完了,她像了了一桩心事,高高兴兴重新回去摆摊。
夏芍却掂了掂手中这只鸡的分量,等买完东西,按市价在小姑娘摊上放下钱,放完就走。
小姑娘摊上还有不少东西,根本走不开,急得在后面直跺脚。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知道对方妈妈身体好多了,夏芍心情不错。
反正要过年,她本来也准备买只鸡回去炖着吃。她家养那几只小鸡都才半年多,得到明年开了春,满一年了,母鸡才能下蛋,公鸡才能吃肉。
回到家,陈寄北还没有下班,夏芍就把东西一样一样规整起来。
刚弄完,对面孙清开门出来,“我就听着你好像回来了,你那被我给你们絮好了。”
“不是说等年后再做吗?这么快就絮好了?”夏芍意外。
“正好这两天没别的事。”孙清说,“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活没干完,过年都过不踏实。你过来看看行不行,行我就给你们缝上了,正好过年换新被。”
“你的针线活我还不放心?”夏芍洗了把手进去了。
南炕睡人,这种需要占地方的活孙清都是在北炕做的。棉花被她拉成一片片,絮在了网状的棉纱布里,一米八的宽度,两米的长度,又均匀又厚实,还很蓬松。
上次帮着自己做棉衣,夏芍就知道她活干得细,但还是伸手摸了摸,“真软和。”
孙清听着眼睛就笑弯起来,“你要觉得没问题,我把被单和被面给你缝上。”
“行,我就不跟孙姐客气了。”夏芍回屋,拿了浆好的被单被面过来。
夏芍前世那会儿,洗床单被罩的时候都要加柔顺剂,为的就是让床品更加柔软,舒适又不伤皮肤。这个年代的布料却全是纯棉布,洗完如果不浆一遍,没几个月就破了。
淀粉用凉水冲开,没有淀粉用面粉也行,然后用滚水将淀粉水烫熟。
洗好的床单放进去一点一点揉,揉到完全被淀粉水泡透,再晾干,这个就叫浆。
因为布料里泡进了淀粉,晾干后会变得硬实许多,也更结实。
只是这样浆过的布料耐磨是耐磨了,上面还有小褶皱,看着很不美观。这时候就要用刷帚在上面掸上少量温水,待布料柔软一点后将单子折成长条,一人一头抻平。
抻平后折起来,拿东西压着,干透之后就变得板板正正了。
孙清接过被面铺在棉被上,穿了针开始缝,“我记得你之前买了两个猪蹄,准备做卤猪蹄,什么时候开始卤?”
“今天晚上就卤。”夏芍说,“明天活太多,怕忙不过来。”
“那你也帮我卤一对吧,我也买了一对。”
孙清几下就把被面缝好了,夏芍跟她一起将被单铺在被子下面,,四个边多余的部分折到被面上,“行啊,一会儿你拿给我,我给你做个记号,省的弄混了。”
缝个被单被面夏芍还是能干的,只是没有孙清那么快那么好。
没两下孙清就将被单也缝上了,还在中间缝了几根线防止被子在里面滑动,“还有那个扣肉,你再帮我配个料,我拿回家过年。希望有好吃的,能把他们的嘴堵上。”
夏芍都搬过来八个多月了,孙清的肚子还是没动静。
哪怕是六十年后,夫妻俩没孩子或者不要孩子,都会被七大姑八大姨念叨,何况是现在。
夏芍不想戳孙清的痛处,“我还蜜了点苹果脯,你要不要吃?”
孙清果然被转移了注意,“行啊。上次你给那个苹果醋就很好吃,你怎么这么会做吃的?”
夏芍怎么这么会做吃的?
大概是因为她也比较喜欢吃吧。
喜欢吃的人对做吃的总是有更多耐心,而且大城市生活节奏快,将人的娱乐时间一再压缩。偶尔休假,花在路上的时间还比玩的时间多,不如在家做点吃的,还减压。
没想到穿到六十年代以后,娱乐变少了,生活变差了,时间反而变多了。
要是某人能有点节制,晚上别总拉着她加班,时间就更多了……
夏芍把新被子叠好,抱回屋,就准备开始卤猪蹄,孙清嫂子送那个猪耳朵也被她捎上了。
刚处理好猪蹄上的毛,陈寄北回来了,自行车上还绑着只小公鸡。
见到夏芍买那只,他明显愣了下。
夏芍也没想到他会买,不过这种不好拎或者拎着重的,平时他还真没让夏芍拎过。夏芍就和他说起下午小市场的事,“没事,一只过年吃,一只年后我做个铁锅炖。”
陈寄北没再说什么,放下东西进了屋。
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炕上那条崭新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能睡两个人的被子上。!
第78章 团年饭
夏芍已经很多年没过过年味儿这么足的年了,一大清早还没起床,外面就有人放鞭炮。
不像她前世,结婚、过年只能放电子鞭炮。有人比较闲,还吹了一串红气球用绳子绑上,将绳子穿进个孔里用力一拉,噼噼啪啪爆成一串,也能当个鞭炮声听。
起床刚出门,对面两口子已经将对联和福字贴好了,贴的还是夏芍写的。
姜百胜刚贴完横批,还在凳子上没下来,孙清已经丢下他,把手里的浆糊和刷子递给了夏芍,“你今天起得挺早啊,我这还剩了不少浆糊,你就别和了,拿去用。”
夏芍道谢接过,笑道:“今天活多,不早点起来干不完。”
“也是。”孙清说,“你家就你跟小陈俩,又要炒菜,又要包饺子,还得蒸隔年饭,够你们忙的。不像我家里人多,做饭这事儿根本没人敢让我插手。”
姜百胜看了老婆几眼,发现老婆只顾着跟夏芍说话,早把他忘了,只能自己下来。
今天他没穿制服,身上的严肃感少了一些,就是一张脸到了冬天依旧黑得跟煤蛋儿似的。
夏芍刚搬来的时候孙清还跟她开玩笑,说是将来万一生了姑娘像他这么黑,将来铁定嫁不出去。后来被催生催多了,渐渐也就不提了。
姜百胜把凳子擦干净搬回屋,出来见孙清还在跟夏芍说话,忍不住咳了声,“该走了。”
“那我走了,省的回去晚了被我妈说。”
孙清进里屋换上衣服,帽子围巾包严了,又拉开里屋的灯,这才带上东西离开。
过年这天人在不在家,灯都是要开整夜的。
出门正碰上陈寄北收拾好鸡回来,看孙清弄过一次,他终于知道怎么弄了。
见两口子要走,陈寄北把收拾好的鸡放进盆里,问了句:“晚上还回来吗?”
陈寄北话少,性子冷,平时见面最多点点头,这么主动问话还真少见,孙清一愣。
不过她这人向来性子直爽,也没想那么多,“不回来了,晚上在我妈家守岁。”
陈寄北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去洗脸架边洗了手,问夏芍:“现在贴对联?”
孙清猜测他是想问清楚晚上用不用留门,好上门栓,也没说什么,催着姜百胜往外走,“上次栓子结婚,我说那肘子不好吃,他们还不信,今天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好吃……”
倒是夏芍多看了男人两眼,总觉得他这话问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不过陈寄北已经进屋拿了她写好的对联,她也就端上浆糊,跟着一起出去把对联贴了。
对联一贴,红彤彤的过节气氛更浓了几分。
孙清这浆糊大概不是剩了,就是特地多和了些,等夏芍用完,碗里竟然还有一点。
夏芍就把买来的年画也贴了,很厚实的一张风景画,屋子里立即多了些生机盎然的绿意。
她看着满意,这才把碗刷了,放回孙清家的碗柜,开始蒸今天的隔年饭。
每年的除夕总是要做上这样一锅饭的,以示家里日子好,有余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