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柠檬九
初五一大早,夏芍和陈寄北就正式告辞了。
知道他们还要回去值班,陆泽同也没留人,用自行车推着东西送他们去车站。
秦舒也去了,小虎被她送回娘家由她妈暂时照看。两人临上车前,她还往夏芍兜里塞了张纸条,“里面有我单位的电话和地址,有什么需要你就找我。”
夏芍一愣,秦舒已经捧着肚子退后一步,“该上车了,一路顺风。”
夏芍和陈寄北帮着她找到孩子,她却并未送重礼答谢,显然是准备把这件事记成人情。
而对秦家这样的人家来说,重礼好送,更值钱的反而是人情。秦舒愿意记人情,而不是送点值钱的礼物,是真的把夏芍跟陈寄北这次的帮忙记在了心里。
休战好几天,回去这一路夏芍就轻松多了,到家的时候正碰上姜百胜也从外面回来。
二人在胡同口碰上,夏芍这边拎着提包,还有离开时秦舒给装的吃的。姜百胜那边推着个独轮小车,车上一边捆了两捆这边山上常见的一种长条状木本植物。
两边碰上的时候姜百胜正停下来歇气,围巾扯开一点,里面脖子、鬓角已经被汗湿透了,棉鞋棉裤也是湿的。
两边碰到,相互打了个招呼。
姜百胜推起独轮车,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去,人却已经有些累没劲儿了,车一晃,东西差点掉下来。
陈寄北就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路边,先帮姜百胜把车推回去,又回来接夏芍。
孙清已经听到动静出来了,“鸡我帮你们喂了,知道你们今天回来,炕也帮你们烧上了。”
有人住对面屋就这一点好,哪怕出门了,家里也能有人照应,所以才说远亲不如近邻。
夏芍和孙清道谢,进门,屋里果然很暖和。
她摘了帽子手套,又脱了棉衣,歇了会儿,才打开秦舒送的小纸壳箱,“说是秦家大嫂送过来的水果,给咱们尝尝鲜。我看包得挺严实的,路上就没打开。”
纸壳箱里的水果的确包得很严,除了箱子,里面还包了好多层纸,连个形状都看不出来。
夏芍拿起一个扒到最里面,才露出青绿色的一角,竟然是芒果。
这年代南方来的香蕉都是稀罕水果,更别提芒果了。
夏芍在江城的蔬菜副食商店就没见过,估计在省城,也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难怪说是他大嫂送过来的,估计是嫂子大哥那边得的。”
夏芍扒出来一个放到炕上,准备等不凉了再洗洗吃,想想又拿出一个送到对门。
“这还有我的?”孙清很是意外。
“谢谢你这几天帮我照看家里。”夏芍笑着说,“要没你帮着喂,我家那几只鸡早饿死了。”
“帮着喂喂鸡算什么?”孙清是个爽快人,见她给得成心,就没再推辞。
只是两手托着那个芒果,她有些懵,“这东西怎么吃?”
别人都无知,夏芍也不好表现得太有知,“应该是扒了皮吃吧,我看它这皮不像是能吃。实在不行你就拿刀把它切了,尝尝哪里能吃。”
她这么一说,孙清更不敢吃了,两手托着放到了写字桌上,“闻着味儿也挺香。”
想想又挪到了高一点的位置上,“别让百胜不小心给碰了。”
夏芍看着好笑,“要不我回去先吃,吃完告诉你怎么吃。”
“好啊。”孙清使劲儿点头,“你先吃,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会吃的。就上回我带回去那俩猪蹄,蹄尖上那一点点肉都被啃得干干净净,几个孩子抢肉抢得差点打起来,家里大人忙着断官司,哪还有那闲工夫盯着我。”
这年头油水少,能吃口肉本来就不容易,抢起来很正常。
有些人家孩子多,做一锅小豆腐,大人忙完刚上桌,孩子已经把东西全吃光了。
夏芍笑着听完,正要回去继续收拾东西,孙清又贼兮兮压低声音,“我跟你说个事儿,你肯定想不到。”!
第82章 名单
孙清这人真不是多八卦的人,没活的时候宁愿在家听收音机,也很少出去跟人扯闲篇。
不像有些没工作的妇女,闲了就东家长西家短,马王爷有六只眼。夏天的时候一家一把蒲扇一个板凳,要么门洞里,要么大树下,冬天就坐在谁家的热炕头。
她能跟夏芍说起,肯定是两人都认识的人。夏芍想了想,“不会是李家又出了什么事吧?”
孙清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夏芍笑而不语。
孙清这贼兮兮的表情,显然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儿。而两人都认识还能让她幸灾乐祸的人家,也就只有李家了,戴长庆虽然不是人,可还在监狱里蹲着呢。
果然孙清嗤笑了声,“那个李来娣,她好像怀孕了。”
“怀孕了?”夏芍有些意外,又不是特别意外。
孙清总觉得她的反应不如想象中热烈,“你不会也知道了吧?”
“那倒没有。”夏芍只是撞见过李来娣大晚上从石科长家出来,十分配合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栓子家不是跟她家住得挺近吗?栓子带着云英回杨树过年了,找我隔两天帮他烘烘炕,省的太长时间不烧,他们回来了凉。你也知道,他那房东比较忙,从来不管这些。”
其实不是忙,就是比较冷漠,只收房租,不管闲事。
不过这种房东挺常见的,能不三天两头就嚷嚷着要撵你走给你涨房租的都算是好房东。
所以大多数人才更愿意租房产局的房子。
一来单位有补助,能省一笔钱;二来事情少,到月交房租就行。
这些人租房产局的公房一租就是几十年,到了九几年房产改革,还能花钱把房子的产权买下来。当然这都是几十年以后的事,夏芍闻言只是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
孙清就接着往下说:“我昨天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李来娣拎着东西准备回家,看到她扶着电线杆子干呕。走出几步,又呕。你说她这结婚有一个月吗?就有了?”
不管两人结没结婚,婚前就有了都不是什么光彩事,难怪孙清提起来贼兮兮的。
夏芍算了算日子,“要是她刚结婚就有了,反应又比较早,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对。”孙清点头,“要是她七个月以后就生了,早产也不是没有可能。”显然不信。
夏芍发现自从被李来娣抢过东西,孙清就跟李来娣杠上了,好笑,“万一她是吃坏了东西呢?”
“那怎么可能?”孙清说,“她妈当时就在她旁边,脸色可难看了,一直看着四周,低声问她就不能忍到家再吐。她要只是吃坏了东西,她妈至于吗?肯定是怀孕了。”
说到这里,她拿手挡着嘴,“我还听到她妈教她赶紧把钱抓在手里。说那石科长比她大十九,将来肯定得走她前头,让她别管别的,先捞钱。不行她帮她攒着。”
这还真是李家人能干出来的事,毕竟嫁都嫁了,又无法改变,总不能真赌气,一点好处不要吧?
“听说石科长挺精的,你说他真能把钱给李来娣管?”孙清捅捅夏芍。
夏芍只笑着反问她:“你觉得呢?”
“那肯定不能,他在外面跑采购,外捞那么多,怎么可能把钱给别人管?再说他可有三个孩子,不养活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真就把孩子全给送走了。”
夏芍可不觉得石科长没有后手,虽然只见过两面,那位却不像个可以被李来娣和李家拿捏的。
现在人也娶了,孕也怀了,就是不知道他的后手什么时候来,又是什么。
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就算在外面能有足够的休息,一回到自己家,还是会觉得累。或许这就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只有自己的家,才最让自己放松。
回到家简单收拾了一下,又把除夕那天换下来的衣服和被单洗了,晚上夏芍倒头便睡。
陈寄北也没闹她,等她第二天早上醒了,才一言不发脱了衣服,重新钻进被窝。
上次才开着灯,这次又是大早上,夏芍觉得她的小心脏有点受不鸟这刺激。
结果陈寄北咬着她的耳垂,“饭我买好了。”
夏芍被弄得抽了口气,“你一大早上去买饭,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陈寄北唇舌已经换了地方,声音沙哑而诱人,“你醒了。”
所以这还怪她了是吧!
素了好几天,早上时间又不够充裕,这一战又快又激烈,夏芍直到去单位,人还有些懒懒的。一起值班的同事见了问,她也只说昨天刚回来,还没缓过乏。
出门确实折腾人,同事们也没多想。值班其实没什么事干,就聚在一起聊天打扑克。
下午没到下班的时间,陈寄北就过来接夏芍了,直接去了夏芍所在的车间。
过年放假期间也没那么多讲究,见他来还有人招呼他,让他一起过去打牌。他本来想拒绝,众人都说让他陪他媳妇儿打两局,他这才接下牌,把人挨个赢了一圈。
别人没看出来,夏芍倒是看出来了,回去的路上问他:“不喜欢打牌?”
陈寄北没否认。
他好像对这些娱乐都不是很感兴趣,闲了宁愿主动加班,或者静静刻点东西、练练字。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成功人士的必备素养,反正夏芍搞不懂。
“那打月饼那会儿我加班,你还天天陪着吕大爷打?”
这回陈寄北默了下,才说:“吕大爷就一个儿子,抗M援C没了。”
夏芍明白了,这话是想说吕大爷没人陪。
她就说这人一向不爱与人打交道,哪来的耐心,吕大爷又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回家一进屋,她就在男人唇上啃了口,“明明挺软的,怎么不该硬的时候那么硬?”
“硬?”男人眸色瞬间加深。
“你想什么呢?”夏芍没好气地嗔他一眼,拿了信纸去写字桌边写信,“昨天事多,也没顾得上。我还是想问问万辉有没有当兵的打算,他今年也十八了。
把那天和秦舒的对话跟陈寄北说了说,“就算不找工作,锻炼两年也不是坏事,好歹把身体养一养。”
人在身体没长成的时候就从事重体力劳动,是会把身体累坏的,对人的寿命也有碍。前几年闹饥荒,她营养不良,夏万辉也没好到哪去,去部队至少能吃饱饭。
听夏芍说起正事,陈寄北靠在了桌边,“要不跟他商量,咱们每年寄点钱?”
寄点钱给夏母,她日子总能好过点,看在钱的面子上,万辉当兵这件事夏万光也不至于从中作梗。
夏芍听了却摇头,“我妈守不住,她连东西都不自己出去买,有钱也全给我大哥了。”一想起夏母那个懦弱的性子她就头疼,可还是把陈寄北这话写了进去。
信写完,屋内一时间有些沉寂,也就显得院子里的声音格外明显。
夏芍探头看了眼,发现姜百胜又推着一车杏条回来了,就是那个长的像根长木棍的植物。当地土话叫杏条,夏芍也不知道学名叫什么,只见过邻居家拿它给豆角爬藤。
“姜哥这是要种豆角?”她有些纳闷。
要种豆角也是三根一架,有个几十根足够了,用得着一天一车?
陈寄北闻言却垂了下眸,“不是,煤矿收那个,二分钱一斤,一车能卖四块多。”
原来是能卖钱,那也难怪这几天姜百胜天天去。四块多,够三天的工资了。
只是姜百胜这人有些大男子主义,除了劈柴烧火从不做家务,帮着缠个毛线都怕被人看到。没想到他现在也开始利用放假时间上山,挣那一天四块多贴补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