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蛋糕会有的
“可化身天道,你就要抛弃七情六欲,就要公正无私,天道至公,一旦怀有私心,便会落得如我一般的下场。”
云棉却并不畏惧祂话里隐藏的规则和威胁。
“不是的。”她软声反驳:“如果一定要公平,那为什么要人成为人,让小草小树成为植物,让小猫小狗成为动物呢?”
云棉想到每个世界里的自己,想到总在和命运博弈挣扎的妈妈,语气逐渐坚定:“世界一点都不公平,你说的都是骗人的,不然为什么别的小朋友可以去学校开开心心上学,我却只能死在医院的病床上呢?”
“如果不能有私心的话,那为什么不让天道成为一纸规则,直接让所有生灵都按照规则行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算计我和妈妈,一定要一个足够强韧的灵魂来继承成为新的天道呢?”
小朋友反问完,很认真地说:“你说的话好矛盾,我不能听你的。”
“若不听,就不怕我将继任者换成你母亲吗?”
云棉摇摇头,手里却握紧了因果剑:“我娘亲已经过了情劫,那些坏蛋一定不会愿意让她成为新的天道的。”
否则早在这段时间里,妈妈就偷偷变成新的天道了,哪里还有自己的机会?
“……”天道似乎沉默了。
云棉也不打扰对方,盘膝坐在亮晶晶的璀璨金色光芒中,乖乖等着对方的回应。
不等也没办法,她都不知道该怎么从这里离开,人家一下子就把她捉过来了,她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唯一能聊天的云空还被强制断线了,她现在就只能托着脸望着满目的因果命运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棉忽而听到天道的一声叹息。
云棉在心里自言自语:看,天道也会无奈叹气,说什么不能有私心要至正至公,都是骗傻子的。
天道还不知道祂在云棉心里已经偷偷和傻子挂钩了,在一声轻叹之后,好似认命妥协了一般,而后便有一道灿然夺目的光芒将云棉完完全全包裹了起来。
云棉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度最舒适的温泉水里,让她舒服得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睡过去。
事实上她也真的睡过去了。
然后在安睡中,做了一个好漫长好完整的梦。
梦里她只是一颗调皮捣蛋的小小棉籽,她从吵闹的剑冢里醒过来,成日带着自己的剑灵小弟们戏弄那些进入剑冢的人类修士们,看着他们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云棉却不如身边的剑灵们那样开心。
她想自己一定缺少点什么。
剑灵们终生都在等待最契合的主人,那她在剑冢内等什么呢?
棉籽不知道,但她行动力很强,于是她决定自己寻找这个答案。
她非剑灵,也非器灵,更不可能朝一个人类俯首称臣尊其为主。
但她还是想找一个顺眼的人类,当时的心理活动大概是:别人有的我也要有,别人没有的,我也要想方设法得到。
棉籽是颗贪心的种子,她挑挑拣拣选中了那么多弟子里长得最最好看实力也最最顶尖的一位女修,为了让女修顺利将自己带出去,小小的棉籽伙同自己的剑灵小弟们一起,把女修身边那把碍眼的本命剑给偷走丢掉了。
可那位女修还是把本命剑找回来了,不仅如此,她一出剑冢就开始闭关,棉籽根本没来得及从她身上找到什么答案。
小小的种子很是挫败,它已经不能再从捉弄弟子的行为里获得什么快乐了,于是它想了想,终于决定按照一个真正的种子一样生长发芽,这样说不定将来就会长出嫩绿的叶,开漂亮的花,或许还能结出许多和自己一样的种子。
到那时,它一定不会再那么孤独无聊了。
真正的种子生长的第一步,是要把自己挖个坑埋进去。
棉籽在整个剑宗无数个山头翻翻逛逛,最后还是觉得那位女修闭关的那座雪山最适合自己。
灵气充裕,雪融化后还不用别人帮忙浇水,而且清净,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器灵或者精怪修士路过打扰到自己,也就更不会有那个手痒的修士路过把发芽生长的自己从土地扒拉出来。
棉籽觉得自己的选择特别聪明,于是她趁着夜色在雪山上挖了个坑把自己深深地埋了进去。
小棉籽想得很周到,唯独因为见识得太少,不知道在雪地里它根本长不出来这个关键常识。
雪山常年积雪,根本不会融化,土壤森冷又见不到阳光雨露,常年积雪又早早将浅土层里的虫子都冻死……
它埋在里面被迫冬眠数十年,硬是连个芽点都没能冒出来。
棉籽一觉睡醒,看着毫无变化的自己彻底傻眼。
更让它犯懵的是,当初那位闭关的女修,好像已经离开这里了。
棉籽白白睡过那么多时光,醒过来后剑宗和剑冢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怀疑了片刻棉生后,小棉籽决定还是要去找那个带自己出来的女修。
因为它偷偷在剑宗晃悠了一圈,这么多年过去了,剑宗那么多新面孔,依然没有比女修长得更好看的人类。
棉籽决定让女修对自己负责,恰巧她偷偷晃悠的时候听到一位刚入门的弟子和其母的对话。
“昭昭,娘的心肝啊,你怎么就那么想不通非要当剑修呢?剑修有什么好的?吃苦不说,你看这宗门,穷得贼娃子来了都摸不出二两金,你当了剑修,以后可怎么办啊!!”
“娘!你别这么说,剑修、剑修虽然穷了点,可御剑飞行多帅啊,以后我拿着剑走出去,不知道多少男女老少会拜倒在我的剑下!”
“……你个不孝女,就这么想气死你娘是吗?!”
“娘~你别生气啊,明明早上你还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供养我一辈子呢,幸好没让你立天道誓约,不然按您这个变脸的速度,天雷都忙得劈不过来。”
“你个小兔崽子浑说什么呢?!老娘我告诉你,别说什么天道誓约了,誓约可以想办法朝令夕改,但我是你娘,这一点就算天地翻覆了也改不了,只要你还一天是我女儿,那你就一辈子都是我女儿,除非你娘我哪天死了,不然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个破落剑宗里穷死不成?!”
“嘿嘿,我就知道我娘最疼我爱我了,娘~那我们明日先去买把趁手的好剑吧?要那种特别好看特别帅气的,我拔剑的时候一定能亮瞎同门的眼!”
“……活祖宗,老娘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
随风趴在房顶上的小棉籽听完这番对话,心里的某个念头一点点破土萌芽,那念头生长的速度,比她埋在雪地里冬眠时快多了。
隔日,小棉籽重回剑冢,对自己那些毫无变化依然吵闹聒噪的小弟们郑重宣布:“从此以后,我就不是你们的老大了。”
在剑灵们拼命压抑欣喜若狂,还有故作悲伤不舍的奇怪氛围里,小棉籽骄傲地蹦跶到一把天阶灵剑的头顶,超大声宣布:“我给自己选了个娘亲,以后我就是有人养有人爱的活祖宗了!!”
“……”众剑灵沉默片刻,而后普天同庆。
哈哈哈哈哈也不知道是哪个究极倒霉蛋摊上这么个活祖宗!
第482章
棉籽想得很好,只要自己叫那名女修娘亲,那她就要一直对自己好,以后它就和那名女修永远在一起,就像本命剑一样除非死亡才会离开彼此。
可现实和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当她被女修的师尊送给对方时,还蹭偷偷观察过对方的表情。
一点都没有因为它的到来而欣喜,甚至连一抹笑都不曾有过。
冷淡平静,像一潭冰冷的死水一般。
她被女修随手种下,不是种在那座雪山之上,而是另外一个更为陌生的世界。
棉籽知道那是哪里,是女修进阶登仙境后才能踏入的浮世大陆。
云棉想要了解女修更多,所以假装成一颗真正的种子,在灵气充裕的息壤中努力发芽生长,女修却很少会关注到棉籽的生长进度。
直到棉籽凭借自己的努力化形成功,触动云锦留下的剑阵后,被带去剑宗进行弟子名牒登记。
她不出所料被分给了云锦,刚化形的小棉籽下意识照着对方的脸化形,出来后简直就是缩小版的云锦,并且她手脚都还不协调,明明是三四岁的小朋友,却连走路都还没有学会。
云锦不得已,将她带在身边教养,说是教养,其实更多时候都是棉籽跑去烦她,跟在她屁股后面当小跟屁虫,走哪跟哪,跟个随身小挂件似的。
那段时间,宗门里总有人调侃云锦这是给自己种了个女儿,小棉籽也就顺理成章跟在云锦身后每天妈妈妈妈地喊。
所有人都默认了她们的母女关系,就连得到消息的云家,都特意请云锦带着云棉回去,要给小孩子上族谱。
直到那时,众人才恍然惊觉小棉籽竟然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云锦没有给她取过名字,也拒绝要将她记入族谱,在云锦眼中,就算小棉籽和自己长得相似,就算她口口声声叫自己娘亲,那也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仅仅是一只会化形的精怪而已。
云锦连对人都没有什么感情,更别说是对一株植物了。
于是梦里的小棉籽气愤委屈之余,又自己给自己取了名字,一个很简单的,一看就和云锦是一家人的名字。
“以后我就叫云棉,云锦的云!”小姑娘掷地有声地宣布,可在云锦看来,却只是小孩子幼稚无聊的赌气行为。
云锦连哭和笑都不会,更不可能学得会妥协和安慰一个暗自生气的孩子。
她的小师弟苍澜也是孩子,但苍澜天生剑骨,又有雷火双系天灵根,从小就被整个宗门的人捧在手心里,唯独云棉对他不假辞色,这也一度成为别人佐证她缺少情魄难过情关的理由。
但云棉却总是莫名讨厌苍澜,为此她明里暗里戏弄了苍澜好多次,每次总会有人站在苍澜身边为他说话,然后斥责云棉没有教养,还有人讽刺说无心之人怎么可能养得好孩子。
云棉和苍澜同样身为剑宗的小孩,在宗内弟子眼里却已然成了两个极端。
云棉有时候被气得躲起来偷偷哭,云锦发现了,却无动于衷,她并不关心孩子之间的打闹,那些挑衅嘲讽的言语也没人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直到云棉和苍澜打了一架,小姑娘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到雪山下丢在积雪堆里。
那是云锦第一次对苍澜拔剑,却被宗主长老等人齐齐拦了下来,说什么小孩子打闹,而后将错误不着痕迹地推到了云棉身上,并当着无数人的面,对云锦细数云棉曾经做过的“过分”的事情。
一个四五岁的幼童,短短一年间所做的恶事竟然称得上罄竹难书。
而另一个孩子,却被所有人像保护心头肉一样一圈圈严实地护卫起来,无数人替他说话喊冤,好像他在云棉手里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云锦不会偏心,她只信自己双眼看到的事实。
事实就是每天跟在自己身边聒噪的小姑娘被打得半死浑身是血的倒在雪地里无人在意。
事实是这些人口中受尽欺负满腹委屈的小师弟,浑身完好气血充沛,被所有人当成眼珠子一样哄着护着。
两相对比,即便云锦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对云棉负什么教养的责任,她也猜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小姑娘似乎活得格外艰难。
可当云锦开始注意到她并且想要为她做些什么的时候,小姑娘却在伤好后逐渐变得寡言安静起来。
云棉看着梦里总是坐在雪地里发呆的自己,抿了抿嘴巴,知道这时候的自己其实已经想要放弃了。
因为她打的每一次架,被别人认为的每一次欺负苍澜的原因,十有八.九都是为了云锦。
她听到了苍澜和另一个声音的谋算,听到了他想要窃取云锦身上的气运。
可她说出去却没有人信,不仅如此,还在苍澜的退让里坐实了自己仗势欺人的恶行,让剑宗弟子们全都对她不喜厌恶。
每次看到苍澜被所有人维护,看到那么多人都相信苍澜,自己却总是孤零零一人,云棉似乎也逐渐茫然了。
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吗?
自己一直坚持的是对的吗?
有什么意义呢?
云锦甚至没有像当初看到的那对母女那样,和她说笑过哪怕一句。
名字是自己取的,身份是自己死皮赖脸要来的,除了和云锦住在同一座雪山以外,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一直都在强求。
一次又一次,直到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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