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他笑呵呵的,“只是不知二位此次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姜眠道:“奉镇国大将军之令,来?调查此前军粮输送一事。”
她特意没说明白,只说是军粮输送,怕的是直接摊开,倒让这个虚通海先探到?底,他必定?矢口?否认。
来?的时候,阿笺哥哥已?经交代过,谈判要沉得?住气?,不能?一次性出完手里的牌。
虚通海听闻微微一怔,忙不迭问道:“军粮可是大事,不知出了什么纰漏?”
两人?都没说话,他义正言辞道:“在下?虽不才,但在东南说话还是有几分分量。如若需要任何帮助二位只管开口?,在下?必定?全力配合,为姜大将军尽绵薄之力。”
他滴水不漏,和他打?交道,还真是有些费力气?。
姜眠正琢磨下?一句话怎么说,宴云笺把话头揽了过去?:“虚大人?只知军粮上出了纰漏,却还不知其中细节吧?”
虚通海忙道:“愿闻其详。”
“这一批军粮运送至军营时,正值前线战事最为吃紧的时候,此物资至关重?要,大人?不必我多?说,也能?明白。”
姜眠听着宴云笺的话,心中疑惑,却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就静静听他说。
“战争局势瞬息万变,一招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从来?都是最仔细小心。而这一批运来?的军粮,最先使用过的将士们纷纷出现了中毒迹象,查验才知里面被人?投了毒。”
宴云笺微微转头,脸侧向虚通海的方向,薄唇开合:“姜姑娘方才已?说过,我们此次前来?是为调查,不仅调查您这位东南州巡,这批军粮从京城运送至潞州,途经定?远,靖边,怀城,邑州,凡是接收过的地方,我们都会调查。若能?查出投毒主?谋者还好,若查不出,一应官员只得?连坐罪名。”
“不过,这批军粮在到?达朔川之前,上一站由禹州接手。而那里今年恰逢大旱,几乎颗粒无收,”宴云笺闲适微笑,“若能?做下?此等恶事,何不稍稍克扣些一解燃眉之急?但军粮并未减损,派去?的人?也未查出禹州有任何官员百姓中毒事迹,由此推论,事出在下?一站朔川的可能?性更大。”
虚通海问:“大人?怎知,不是此前便被投了毒,禹州只是转送罢了。”
“此毒名为多?颜,需些时日便会变色,按时间推算,若非在禹州动?的手,再往前就不可能?了,粮食变色,入不了腹便会被发觉。”
虚通海沉吟:“下?官怎么从未听闻多?颜一毒。”
宴云笺似笑非笑:“许是大人?见闻浅陋了。”
姜眠听的差点笑出来?,要论,还是阿笺哥哥更坏一些。
她好整以暇看着虚通海:好嘛,要不就承认没送到?,送到?了就是有毒。克扣军粮与?投毒之罪,怎么也得?背一个。
虚通海顿了片刻,正色道:“竟有此事,我还道究竟发生了何等大事,没想到?,竟如此令人?发指。”
他起?身冲他二人?拱手:“二位,下?官虽不能?保证此事绝对不出自朔川,但必定?从旁协助,追究到?底。退一万步讲,若真是下?官手下?人?所为,那他必然得?人?指使,早生二心,欺瞒于下?官。下?官不仅会将罪魁交由二位处置,自己也要因一时疏忽大意辞官谢罪,随你们入京,由皇上定?夺。”
“但如若不是,这朔川清名。下?官必要拼力保住,不使任何一人?含冤莫白。”
好一招连消带打?,姜眠心中暗骂,面上不慌不忙笑道:“虚大人?,您讲话一向谦虚的很,听您的话,往往要多?听几分。方才您说,您在这里讲话有几分分量,那么听到?耳朵里,便知你实际上在这里算得?上大权独揽,是动?动?手朔川都要抖三抖的人?物。既然如此,再说此事是手下?人?有二心,欺瞒了您,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她长的娇憨柔婉,一番话轻快含笑说下?来?,玉珠落盘的清脆可爱。
这般不留情面的话,若换一个人?说,其心就是让对方下?不来?台,但换做她说,却带着少女独有的娇俏天真,叫人?不好责怪。
虚通海笑道:“姜姑娘抬举在下?了,什么大权独揽,在下?听着实在惶恐。若姑娘与?将军疑心,便是此刻将在下?带走收押,也未尝不可。军事是大事,一切调查在下?都愿意配合。”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谈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了。
姜眠算是听明白了,这个虚通海,他们不拿出切实有力的证据捏住他七寸,他就会如那锯嘴葫芦,谁都别想从他口?里听到?半个字实话。
显然宴云笺也是这样想的,不置可否,微微拱手道:“今日前来?,只是先行查探一二,日后只需大人?配合就好。若无他事,我们就此告辞了。”
虚通海微笑:“二位不急,二位远道而来?,想必还没有寻到?下?榻之处,如若不嫌弃,可赏脸歇在下?官府上。”
“不了,我们赁下?了城东一处园子,暂时在那歇下?,就不打?扰虚大人?了。”
“原来?如此,那二位请便。”
虚通海笑着,微微抬手,打?算送他们出门。
“虚大人?。”宴云笺一手牵着姜眠,回头。
他眼睛遮挡着,却透出锐利之感:“您不必送了,外边天色阴,怕是要下?雨了。听您方才倒茶,知您手上有陈年旧伤,碰上阴雨会格外难挨。”
虚通海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乌烈将军好耳力啊,只凭听觉,便知在下?手有旧疾。”
宴云笺没有再回答,护在姜眠身侧,两人?一起?出了门。
***
向外走了一条街,姜眠戳戳他,悄声问:“阿笺哥哥,我们没被跟踪什么的吧?”
“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宴云笺歉然一笑,“是我想事情出神?了。”
哦……其实她也一直在想:“哥哥,这个虚通海道行这么深,我们要不用点手段,只怕撬不开他的嘴。”
听她这样说,宴云笺含笑问道:“你这是有主?意了?”
姜眠犹豫了一下?,迟疑半天,才再次开口?。
“是……我有一个想法。”
只是这个想法并不正派。
宴云笺听出姜眠语气?中细微的犹豫:“阿眠,你先说来?听听。”
“我看这个虚通海虽然城府极深,滴水不漏,但并非没有软肋,他应当很珍视他的妻子。”
“怎么说?”
姜眠把她的推论细细讲给他听:“你蒙着眼睛,没有看见,虚通海方才冲我们拱手时,袖口?发紧,露出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我看那红绳编的是连心结,而且已?经很旧了,若没有多?年摩挲,是不会有那样效果的。”
“在东南,这种绳结都是姑娘家送给心爱男子用以祈求白首不离的。只是红绳女气?,据我所知,多?数男子都不愿佩戴,能?够仔细收好便已?不容易了。这个虚通海,身居高位,若非真心爱妻,是不可能?把这样的红绳一戴多?年的。”
“而且来?的路上我观察过了,越靠近虚通海的书房,丫鬟便越少,直到?他书房周围就只剩下?小厮仆役。我想,除了洁身自好之外,他应当于情一道很是忠贞。”
宴云笺虽心下?明镜,还是问了句:“阿眠,你想怎么做?”
姜眠干脆直道:“我们可以将他的夫人?请来?。既有软肋,不用白不用。”
“他未必能?上这样的钩。”
“不一定?,”姜眠说,“你我都觉得?此事与?他脱不了关系,一旦他夫人?失踪,若他真清白,必定?心急如焚,四处寻找,甚至还会向我们求助。”
“如果他真能?做戏到?这种程度,我们也有的是时间和他耗着。他一时半会儿摸不透我们性子,迟早会露出马脚的。更有甚者,他关心则乱,连戏也不肯做,直接登门,那就更好解决了。”
宴云笺没有立刻说话,倒不是觉得?这个办法如何,而是他忽然感觉,阿眠比之从前有一些变化。
在他心中,他的阿眠一直是个娇娇弱弱,需要他细心呵护的小姑娘,却不知在什么时候,渐渐有了决断,生了谋略。
从她在燕夏军营提出烧粮草,到?这次一人?一马前来?追他,再到?此时此刻,她的办法虽不算光明正大,但直白有效,有手段,却并非恶行。
这变化谈不上坏,却也不知算不算好。
姜眠见宴云笺一直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有什么疏漏:“阿笺哥哥,是我想的太天真了吗?”
“那倒不是,”宴云笺摸摸她的头,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心疼,“你的想法很好。”
“我吩咐范觉去?办,无论他上不上钩,留一个筹码在手里,对我们有利无弊。”
第82章 漂萍不渡(四)
夜深, 风急。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宴云笺侧耳听着。
面前炉子上滚沸一壶茶水,他用垫布盖在壶盖上掀开, 滚烫的白气渐渐升起,氤氲眼前的视线。
宴云笺面无表情?,用长勺舀了倾在白瓷盏中。
自己面前的, 和对面的。
不?多时那脚步声近至门边,来人?似有迟疑,并未立刻叩门。
宴云笺向外看:“大人?不?必客气。您来是客, 请便就是。”
“吱呀”一声,门被从外推开,虚通海站在门外。
他没有行礼, 道:“乌将?军这座园子很?是别致, 不?愧是正风头无两?的人?物,手笔阔绰令人?感慨啊。”
宴云笺微微抬手:“请坐。”
虚通海落座, 喉结上下微滚,欲言又止。
宴云笺便也没出声, 望着袅袅升起的水汽,端盏喝茶,姿态风雅。
虚通海也默默饮,旋即搁下,开口道:“乌将?军——”
宴云笺目光移向他。
“昨日, 我从府衙处理公务回来, 夫人?不?在房内, 细寻过后不?见人?影, 一直到此刻还是没有任何踪迹,夫人?失踪, 在下心急如焚。”
宴云笺听着,一面用长?勺舀了滚沸茶水倾在白瓷盏中?。
“大人?深夜来访与我诉说此事,是想?请我出手帮忙吗?”
“若乌将?军和姜姑娘肯出手相助,寻回夫人?,在下感激不?尽。”
“强龙不?压地头蛇,”宴云笺叹道,“大人?在朔川的分量不?知比我高?出几何,我又能为?大人?带来什么助益呢?”
虚通海望着他,目光微转,慢慢打量一圈这间茶室:“乌将?军,您一出手便赁下了这座宅院,明面上看,只有您与姜姑娘两?人?,但这里如此安宁清静,背后不?知有多少暗卫护持,才能让您这般悠闲吧。”
“大人?抬举。”宴云笺慢慢将?斟满的茶盏推过去。
虚通海垂眸看了一眼,没伸手:“乌将?军有今日的身份地位,是靠自己的命打拼出来的……”
宴云笺打断他,似笑非笑:“非也。我有今日,是义父抬爱。”
桌案上的烛火被微风吹拂,晃动两?下,二人?一起看过去,火苗微弱如豆,下一瞬又恢复如常。
虚通海道:“好吧,在下明白您对姜将?军的敬仰之情?,此次军粮输送上的纰漏,您心中?必定恼恨不?快。”
“何止恼恨不?快,是恨之入骨。”
这确实是一句实话,当日战场上的情?状,若非亲历之人?不?会懂得,战争距胜利只差最后毫厘,此时此刻军粮被断,便是断他们的后路。虽然他烧了燕夏军粮,暂且燃眉之急,可对方的补给却快,一旦未在他们后续供给之前彻底拿下燕夏,他们最终必定会被对方铁骑践踏惨死。
虚通海道:“在下明白。
“现在说这话,您听着可能会觉得刺耳,但也不?得不?说——此事已经有惊无险的过去,您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将?军,迎接您的是光明万丈的去路和至高?无上的荣誉,若您不?对往事再行计较,那么前方,也不?会有任何阻碍。”
宴云笺慢慢笑了:“虚大人?,您今夜不?是来请我帮忙的么,怎么我听着,似乎有些威胁的意味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将?军是聪明人?,我们互相捏着把柄,何不?一起放手?放过对方,也是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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