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栖风念
“还?有什么事。”
老管家微微一笑,去了些恭谨显出两分慈爱来:“公子,您上?个月托老奴办的?事已经妥当了,没人知道,大人也不知道。”
一面?说,他探手入怀拿出一通体润泽的?碧玉簪,水头极好,一眼便知绝非凡品。
顾越瞥一眼:“不用了,你自行处置吧。”
这?狗脾气!
老管家无奈失笑,真想一指头戳他额上?:“公子,何必这?般硬气呢,又不是打仗要?分个输赢,姜小姑娘性子好,一直都哄着?您,您再这?般,万一有一天她心灰意冷了,您可?怎么补?”
顾越黑深的?眼垂着?,一言不发。
“出了辛狱司,您该调调脾性,对姑娘家不能来硬的?,尤其是喜欢的?姑娘,”老管家含笑,到底顾着?他,四下看看没人,才?将手中簪子递来,“拿着?吧,想想您当时在蜀州,是以怎样心情传了书信让老奴去办的?,却一回来就在赌气——也不知道您气什么,还?能找出比姜小姑娘更温婉好性的?人么?她还?那么一心一意待您。公子,这?好不容易寻了陵阳玉,不该将其交到它主人手中么?”
碧玉簪静静躺在他枯瘦手心,温润柔净,衬她。顾越垂眸看着?,心念蓦然一动。
他一言不发迅速收进怀中。
老管家忍了笑:“公子,今夜夫人的?寿宴已给?姜家去了请帖,姜小姑娘定会来的?,您也拧了这?么久,真舍得啊?”
顾越抚了抚袖口,不接他的?话:“聂叔,府里?事务繁多,您去忙吧。我更了衣去给?父亲回话了。”
倔成这?样。
“……是,老奴知道了。”
真不舍得他吃亏,但?能有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公子再细细想想,老奴告退。”
回房后,顾越随手去了外衫,他不喜小厮服侍,自己将衣服收到一边,不到一炷香时间沐浴完毕,换了常服。
本是顺手拿常穿的?黑衣,碰到布料却微顿,想了想,取了件浅青色的?。
长及腰侧的?发微湿,顾越随意束了,拿起方才?仔细收着?的?碧玉簪默默端看。
看了许久才?轻轻搁下,伸手去够书架第二层一处暗格,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妥帖放着?一沓信纸。
顾越面?无表情拿出,捧在手心慢慢翻。
这?是他南下蜀州办案时姜眠寄给?他的?那些信。
全都一一拆开来取出,又塞了空白信纸进去,严谨封好,看不出丝毫拆开痕迹,那日还?给?姜眠让她拿去烧掉。
气是真的?,但?他也绝不会讲,当时他面?对清辉王余孽,事事马虎不得,这?些信但?凡有一封被拦截让对方拿到,她的?危险可?大可?小,谁也说不准。
信纸的?边沿都已经有些毛躁,顾越习惯地摩挲着?,翻到一页,看着?看着?,忽然“啧”了一声。
“这?造的?都是什么字,真是奇了。”他低声念叨,却勾了下唇角。
那张冷肃严厉的?脸,因这?浮光掠影的?一笑显出几分清净温润。
……
傍晚宴云笺和姜眠一起出门,姜重山不放心,多送了几步。
“你们早点回来,不用顾及太多,露个面?就是了。”
宴云笺有数:“义父放心。”
姜重山道:“阿眠就托给?你照顾了,别让她乱跑。”
姜眠哭笑不得,抢道:“爹爹,我能乱跑去哪儿?啊?宴云笺刚刚伤愈,眼睛又不方便,我还?要?照顾他呢,怎么可?能那么贪玩,您放心吧。”
她话里?话外都通透,没什么不放心的?,姜重山不觉含笑,佯装数落:“没大没小,阿笺进家几日了,还?连名带姓叫人家,失了礼数是阿笺不与你计较,以后该叫声哥哥。”
宴云笺忙道:“无妨的?。”
姜眠低头摸鼻尖,什么无妨,确实是她的?不是,习惯了就忘改口了:
“是我不好,嗯……阿笺哥哥。”姜眠笑着?唤了句,一边蹲身福了一礼。
这?称呼一出,宴云笺明显局促。
先是往姜重山的?方向?侧了下头,他看不见,动作也只是下意识,但?能听出来,姜重山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他是极力地将他变成真正家人,做他的?儿?子,做姜眠的?哥哥。这?里?面?,有对他的?照顾,也有对她的?私心。
宴云笺低头,唇角弯起很浅弧度。胸腔里?那颗心既暖且疼,吃了太通透的?亏,却倒也觉得庆幸。
他的?僵硬都是隐忍到深不见底的?,姜眠没看出来:“那以后我就叫你阿笺哥哥,其实早就该改口的?,是我叫着?叫着?就给?忘了。”
她声音软甜,恰到好处的?亲近不带任何绮思,宴云笺缓下那口气,唇角愈发弯翘微笑起来。
“好。”
为着?她这?一声哥哥,他愿意碎骨沥血,肝胆涂地。
能做她的?兄长,已经是他此生最?大的?福分了。
姜重山在一旁看着?。宴云笺几不可?察的?神色变化被他收进眼底,心中暗叹,却也没什么可?说的?。
转头向?姜眠:“阿眠,你真的?……没关系么?”
又说:“你便是任性些、娇纵些也好,爹爹不觉得有什么,只怕你太懂事委屈自己。”
姜眠听的?明白:“我不委屈,爹爹,顾越再好,也没有自己家人重要?啊。”
姜重山心下又是一软。
他侧身,拍了拍宴云笺肩膀:“你们早去早回。”
他们二人共乘了一辆马车,原本宴云笺是不同意的?,被姜眠扯着?袖子拽上?去了。
他在她面?前一向?没什么胜利可?言,进了马车后,便端坐于离姜眠最?远的?一角。
实在是君子端方到有点可?爱,姜眠看他这?样,知道自己不先与他说话,他是绝对不会随意搭讪,便先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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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笺哥哥,一会去顾府你会紧张吗?”
“不会。”
和她坐在一起比较紧张。
“爹爹是完全将府中的?事物一并交给?你打理了么?我看大哥这?几天都在闭关研习兵法。”
“嗯。”
“那你累不累?要?记的?东西?是不是特别多?”
“不会,我不累。”虽然说的?少,但?宴云笺答的?认真又温柔。
“唔……”姜眠想了想,“那你有没有想好自己在外行走时的?名字?”
“还?没。”
“啊??”
姜眠一下就坐不住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还?没有想好,那一会儿?,要?是有人问起怎么办?”
这?是很重要?的?事?
宴云笺着?实愣了一下。
在他看来,他确实有许多重要?的?事,比如他自己肩负的?责任,比如姜重山交给?他的?事务,比如朝局风云,权力倾轧,大到一个世家的?崛起倾颓,小到一本账册,一项开支,多少事情都比他的?一个名字重要?的?多。
“这?……很重要?么?”宴云笺思量着?说道,“我是想到时随口说一个便是了。”
他对此没什么特别打算,一个名字而已,也不拘什么,转瞬间便能说出无数。
“当然重要?啊。”
姜眠撇撇嘴:“你觉得不重要?,是因为你把太多事情放在自己喜恶之前。”
宴云笺手指一缩,像被烫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个名字,看上?去微不足道,可?也得是你喜欢的?呀。阿笺哥哥,以后不能只是我们待你好,你自己也要?学会对自己好才?是。”
姜眠掰着?手指头说:“你看,是因为你才?识渊博,就算被人问了名字,你也能张口就说出一个,但?这?样不是对自己很随便吗?那你看我,我才?疏学浅,若是让我突然说出一个名字,我也只能想到张三?李四,或者王二狗,如果最?后我就被大家叫做王二狗,那我多难受。”
原本宴云笺听的?眉目柔和,到最?后没忍住侧头笑出声来。
他侧对着?她,好看的?眉眼和高挺鼻梁配上?这?副颠倒众生的?笑容,简直叫画中仙也黯然失色。
姜眠被他纯粹坦荡的?笑意感染到,也笑了:“现在还?有时间,你想一个嘛。”
宴云笺搓了搓手指,难得有些窘迫,若说随便取一个,那怎样都无所谓,但?要?说喜欢的?……他轻声道:“其实……”
“什么?直说。”
对她,他有不加掩饰的?信任:“其实乌昭和族人有自己的?语言,我的?名字译作乌语,便是乌烈。若叫乌烈,可?以么?”
姜眠立刻道:“当然可?以呀,只要?你喜欢。那就这?样定了。”
“也不好这?样定下,还?未告知义父。”
“我保证,爹爹不会在意的?。”
宴云笺又笑,这?回不是方才?舒朗明快的?笑,而是眉眼微弯,有点孩子气的?欣慰欢喜。
姜眠看着?,有什么就说什么:“阿笺哥哥,你长得真好看,笑的?时候最?好看了。”
宴云笺忍了片刻才?将心中涌动的?情绪压下去:“姑娘姿容才?当是世无其右。”
“你这?就是在哄我了。”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开心,姜眠也知道,从他们初见到现在,他哪里?见过她的?容貌?
宴云笺只是低眉一笑。
相由?心生。无论她五官如何,她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姑娘。
“……咦?不对哎,你怎么还?叫我姑娘,难道不该叫阿眠吗?”姜眠忽然反应过来。
“我……”
宴云笺轻声:“如此称呼,实在失礼。”
姜重山只纠正了姜眠对他的?称呼,却并未向?他提出任何意见。然而就算没有这?一层,他也不配。
姜眠道:“不会失礼啊,我们都已经是一家人了,我叫你哥哥你还?叫我姑娘,那多奇怪。你本来就该叫我阿眠,要?不生分。”
“你唤一次,我听听。”
她实在是让人很难抗拒的?姑娘,即便她语气这?样软糯,毫无攻击性,却叫人无从抵抗。
宴云笺启唇半晌。
“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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