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一白
裴路的名字一出来,宋濂也能和裴远好好说话了,“真不是我难为你们,你说说,我家里四个孩子,三个都是女儿,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全指望他了,他要是出点儿事,我可怎么过?警官,我可是老老实实地做人,我那煤窑都是有正经手续的,我要是有错,就错在当初招了姓雷的进去,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
林瑄禾在心里“呸”了一声。
人家一家三口都死光了,他竟然还在这里抱怨招了姓雷的进去。
先不说雷斌和蔡雅雯,就说蔡雅雯的丈夫,那可是实实在在死在煤窑里的。
裴远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招惹宋濂,一直附和。
就在这时,林瑄禾的脚机震动了几下。
她掏出脚机,是晏昀发来的消息,说是有了些新线索,现在就回局里。
林瑄禾松口气,琢磨着她得先去审审宋哲明,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最起码要把凶器找到,她还能和凶器唠一唠。
林瑄禾抱着一摞文件起身,原本想偷偷摸摸离开,没想到刚走了没几步,就被宋濂看到了。
宋濂白手起家打拼到现在,眼睛很毒。
小儿科的把戏在他面前根本没有施展空间,林瑄禾刚与他对视,她甚至就觉得自己似乎被他看穿了。
林瑄禾的感觉不是错觉。
宋濂的笑容很古怪,“今天就是你把我儿子带走的吧?听说你要林瑄禾,是林清钰的妹妹?”
宋濂打听消息的速度还真快。
这种消息是瞒不住的,毕竟当时围了很多群众,宋濂只要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不过他能特意去打听是谁带走宋哲明,可见还是很记仇的。
林瑄禾赔笑道:“您儿子的事情还在调查中,其实您不用着急。”
“你小小年纪,耳朵就不好使了?”宋濂重复了一遍,“我是问你,你是林清钰的妹妹?”
宋濂的态度很轻蔑。
林瑄禾一看就知道,林清钰估计在哪方面得罪过宋濂。
她继续笑道:“您认识我哥?”
“认识,能不认识么,”宋濂怪声怪气道,“当初我也想做做游戏机的生意,你哥可完全不给我机会,真是个青年才俊。”
林瑄禾沉默。
一个挖煤的,跑去卖游戏机,让人说什么好?
只能说有钱的人,看见赚钱的门路就往里钻,这话可不是假的。
既然他原本就和林清钰结仇,林瑄禾也懒得装了,她敛起笑容,懒洋洋道:“是啊,我哥确实很厉害,生意可好了,现在也没人来分一杯羹,确实是个青年才俊。”
宋濂本是在林清钰那边吃了瘪,看到他的妹妹,有意报复报复,却没想到林清钰的妹妹也是个伶牙俐齿的。
这张嘴一点儿都不比她那个哥差。
宋濂压着怒气道:“年轻人不要太飘,小心以后走夜路撞鬼。”
“撞鬼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有可能撞到人,”林瑄禾笑眯眯道,“我希望半夜在路上撞到我的人能小心一些,如果一不小心被我正当防卫了,到时候可有苦说不出呦。”
宋濂的威胁很实在,林瑄禾的反击更实在。
毕竟谁能比一个懂法医学、懂法律的警员更懂正当防卫呢?
裴远和田琳都听傻了。
不是说好要对宋濂客气点儿吗?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宋濂一把年纪,怎么好像没在瑄禾身上讨到便宜?
宋濂盛怒。
不过他虽恼怒,毕竟是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面上丝毫没有显现出来。
他只是仅仅攥着拳头,嘴角弯成了诡异的弧度,笑道:“好,真不错,不愧是林清钰的妹妹,你这么说,我还敢说什么?原来你们警员也会威胁人。”
“我没有哦,”林瑄禾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您可别误会,毕竟我不常走夜路,也不会在夜路上遇到什么人,如果真的遇到了,才奇怪呢,您说是不是?”
宋濂微微一笑,“林警官,你现在这样说话,将来可别后悔。”
等他离开局里,捞出儿子,他再想做什么,可就没人护着林瑄禾了。
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而已,参与了几起案件,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真以为自己能以一敌百?
笑话!
宋濂已经在心里为林瑄禾安排结局。
田琳和裴远听了,都打了个哆嗦,心里为林瑄禾担忧。
如果真让宋濂盯上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裴远正琢磨着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把火力引过来,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接着晏昀率先走进来,在他身后,队里其他人都跟着走了过来。
晏昀手里提着一个物证袋,见宋濂也在,他把物证袋交给小李,大步走过来,“你是宋濂?”
宋濂刚被林瑄禾气到,现在心情不太好,“你是谁?”
“我是晏昀,”晏昀面色平静,“是这里的队长,你有什么事,要进我们办公室?”
裴远忙表态,“晏队,刚刚拦过的,但是他不听。”
宋濂瞪了裴远一眼,冷哼道:“我儿子的事,你得给我个说法。”
“宋厂长,我们完全是在按规矩办事,不过原本要查的是你儿子嫖/娼、嗑/药的事,现在还多加了一条,要等这些罪名都查完,估计要一段时间,还得请您回家候着。”
晏昀的声音不卑不亢,气势完全盖住宋濂。
宋濂听了,心里一惊,“多加一条?你这是什么意思?”
“您儿子涉嫌蓄意谋杀三中的学生雷斌,现在此案已经移交到我手里,在案子水落石出以前,他没法跟你回去。”
“胡说八道!”宋濂暴跳如雷,“我儿子怎么可能杀人?你们是不是疯了!你是哪里的警员,我要去告你!你是故意栽赃我儿子!”
晏昀笑笑,“你要告我?你确定?”
宋濂恶狠狠道:“我儿子不会杀人!一定是你在陷害他,说!你收了谁的好处?!我不把你告下来,我就不姓宋!”
“你姓什么我倒是不在意,”晏昀弯着唇,善意地提醒,“不过我姓晏,你可以去查查,这姓不算多,应该能查到。”
宋濂的癫狂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姓晏?
在市内,他好像听过这个姓。
在省里,他似乎也听说过。
最重要的是,在京里,他还是听说过这个姓。
一瞬间,宋濂像被噤了声,沉默了。
他一言不发地看了晏昀半晌,慢慢收敛气焰。
片刻,他客气道:“晏队长,我儿子很乖,从不会做违法的事,希望您仔细查明白,我儿子不可能杀人。”
“好的,”晏昀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要开会了,这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请吧。”
在一众人面前被当众赶走,宋濂脸上挂不住。
可挂不住又如何,他不敢招惹晏昀。
宋濂只能愤恨地挑了最软的柿子林瑄禾,狠狠瞪了她一眼。
一屋子人,看着就这个小姑娘好欺负。
宋濂背着手,大步离开。
裴远越看越气,“这是什么人啊?刚刚还那么嚣张,一听说晏昀家里的情况,屁都不敢放一个,呸!狗仗人势!”
“好了,”晏昀笑道,“有喜讯。”
林瑄禾迫不及待地走过来,“怎么样?”
“已经查到宋哲明的狐朋狗友了,其中一人家境一般,和宋哲明他们没法比,关系也不能算是多好,就是一直试图融入进他们的小团体,不过一直被排挤。他参与了谋杀雷斌的案子,据他说,当时宋哲明就是冲着打死雷斌去的。”
严姿倒吸一口凉气,“他原本就是要打死雷斌?”
“对,”晏昀点头,“宋哲明一直嚷嚷着要给蔡雅雯一些教训,说是把雷斌打死,让蔡雅雯彻底不敢张嘴。”
严姿听得心惊肉跳。
新市也算是老百姓们安居乐业的大城市了,可在阴暗的角落,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的事情。
严姿想都不敢想。
晏昀继续道:“据他所说,当天下午他们聚在一起喝酒,宋哲明就提到蔡雅雯总骂他们家的这件事。而且最近不是开始检查煤窑的安全情况了吗?宋濂担心蔡雅雯一直嚷嚷,他会被罚款,所以很头疼这件事。宋哲明想帮他爸排忧解难,喝酒的时候就提到了。”
“这酒喝的也不算多,不过够上头就行了,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去教训蔡雅雯还在读高中的儿子。据说那天宋哲明还逼着雷斌下跪求饶,雷斌这孩子挺硬气的,一直不肯,他们就打到他下跪为止,腿都断了。”
“雷斌心里对宋家也是有怨气的,一直说要给他爸报仇,还想去打宋哲明,宋哲明就发了疯似的打他。不过这些人,到底是谁把雷斌打死的,这件事估计是说不清楚了,每个人都打了,就算我们知道致命伤是哪一个,估摸着也没法真的把人找出来。”
晏昀一席话,说得整个办公室都死气沉沉。
如果雷斌求饶了,他们心里或许还能好受些,可面对宋哲明这帮恶人,雷斌不肯下跪。
怎么能跪?想到自己的父亲,和一辈子想为父亲伸冤的母亲,也不会跪的。
“还有一件事,”晏昀说,“我刚查到,当年宋濂所谓的给雷家的赔偿款,其实根本没多少,就几百块钱而已,蔡雅雯这几年的生活挺难的。”
“几百块钱就能换一条人命?!”田琳的眼睛像是进了沙子,红通通的,“他们是不是疯了?”
“是啊,”晏昀轻声叹道,“而且不是大几百,是小几百。宋濂的煤窑出过几次事,每次都是一二百块钱了事,多的能给到三百,这是最多的了。”
“他根本就是该死嘛!”裴远怒气冲冲道,“难怪赚到了钱,合着都是剥削普通人得来的!”
晏昀说:“在这里抱怨也没用,田琳,房振天查的怎么样?”
“查到了,”田琳说,“房振天刚确诊了胃癌,而且是晚期,活不了多久了。他的妻女昨天中午就偷偷离开新市了,我已经让人过去追,听说她们走的挺匆忙的,家里什么东西都没要。”
严姿补充道:“房振天以前在会所看过大门,那家会所是宋濂名下的,房振天家里很拮据,日子过得不太好,但是他的妻女离开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包括结婚时的戒指,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的如其他人口中那般贫穷,肯定是不会放弃这些东西的,不然她们二人以后靠什么生活?
除非她们兜里已经有钱了。
晏昀心里大概有数了,“好,一定要把人带回来,如果他妻女身上带着钱,查清楚这些钱的来源,就能查明白宋濂和蔡雅雯的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