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矢翊
褚映玉决定不理他,将他夹来的东西小心地拨到一旁,夹起一块桂花糖蒸新栗粉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看到她吃的糕点,让陆玄愔越发确定,原来她喜欢吃桂花做的糕点。
等秋天时,得让苏媃多采摘一些新鲜的桂花保存起来。
用过早膳,时间已经差不多。
总管柳全过来,向他们禀报皇子妃归宁的礼物。
出嫁女归宁时带回去的礼物,也代表了她在夫家受不受重视,礼物越是丰厚,证明她在夫家越受重视,过得越好。
柳全知道他们殿下是极为稀罕皇子妃的,人还没嫁过来,就每天都想往人家那里送东西,送这送那的,可见很是上心。
是以这归宁的礼物,他也准备得非常精心,将礼单拿过来给两人过目。
陆玄愔看后,略有些满意,不过仍是觉得不够,说道:“再添。”
柳全闻言,正要应下,就听到皇子妃开口,“不必了。”
见他们都看过来,褚映玉淡淡地道:“不必如此,这太多了,可以削减一半。”
削减一半?
柳全愣了愣,不太明白皇子妃的意思,哪里有出嫁女回门,给娘家带这么寒酸的礼物的?虽然就算削减一半,也不算寒酸,但这没办法展现他们殿下对皇子妃的重视啊,万一长平侯夫妻误会怎么办?
褚映玉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她并不在意。
面子这东西,她在上辈子已经明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更不会让你过得好,反而越是在意它,越是难受,徒增困扰。
归宁的礼物带回去,是给长平侯府的。
但他们配吗?
褚映玉冷漠地想,若不是怕影响到陆玄愔的名声,她其实连粒米都不想带回去。
褚映玉承认,对于那些父母亲人,对于上辈子的事,她还是有怨的。
她没办法让自己原谅。
只是以前,她挣不开命运,看不到希望,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不想去理会他们。现在既然决定好好活着,那她便不愿意再像以前那般。
若是姚桃知道,只怕又要对她恨铁不成钢,开始生闷气了。
她舍不得姚桃生气,还是让别人生气吧。
柳全还在迟疑,陆玄愔已经开口,“削减罢。”
见殿下都同意了,柳全能如何,虽觉得不妥,可是殿下和皇子妃都没意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柳全下去后,褚映玉坐在那里,神色漠然,安静无声。
她以为陆玄愔会问她什么,结果他只是将她拉了起来,往外走去,并没有多问。
朝阳从云层中探头,阳光洒落在庭院之中。
两人走在弯弯曲曲的回廊,下人远远地坠在后面,安静无声地跟着他们。
马车停在二门处。
陆玄愔扶着褚映玉登上马车,马车缓缓地驶出皇子府,朝着长平侯府而去。
第56章
一大早,长平侯府就热闹起来。
今日是已经出阁的大姑娘归宁的日子,长平侯府十分重视这事,张管家早早地吩咐下人将府里府外都打扫得一干一净,内院外院的管事和嬷嬷们皆忙个不停。
长平侯醒来得很早,想到今日长女会和七皇子一起回来,他就兴奋得睡不着,一扫去年被降职反省的郁气。
“不知道映玉现在怎么样,昨日是进宫请安罢?也不知宫里的那些贵人有没有为难她……”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越说越为长女担忧。
长女性子木讷,不像小女儿活泼讨喜,他很担心宫里的贵人不喜她木讷的性子,没办法讨七皇子和皇后的欢心。
孟蓉原本还在睡的,硬是被他吵醒,满心不愉快。
她按捺下心中的不耐烦,淡淡地说道:“侯爷不必担心,宫里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应该是极喜欢她的,有她们护着,哪个敢没眼色地欺负她?”
说到这里,她心里就暗恨。
要不是太后和皇后,自己和小女儿惜玉会成为笑话吗?
七皇子的未婚妻能如此顺利地换成褚映玉,她可不信皇后没出手。皇后病骨支离,卧病在床,看似什么都不管,但后宫之中,谁都越不过她,甚至有时候连太后都会听她的话,能左右太后的决定。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皇后素来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阿谀奉承太后,才能在母亲庆阳大长公主去世后,继续维持自己作为公主之女的体面。当年太后指了惜玉为七皇子的未婚妻时,皇后就十分不高兴,幸好当时七皇子在北疆,皇后方才没有做什么。
是以七皇子的婚约对象从小女儿变成长女这事,她一点也不高兴,甚至觉得是长女抢了小女儿的婚事。
长平侯没孟蓉想得那么深,闻言觉得有道理,欣慰道:“你说得对,太后娘娘那般喜欢映玉,肯定不会为难她的。皇后娘娘身体不好,避居坤宁宫,应该也不会为难儿媳妇。”
皇后身体不好,听说要时时卧床休养,肯定没那精力去折腾儿媳妇。
这桩婚事真是再好不过。
当然,对长平侯来说,最好的还是有七皇子这么一个厉害的女婿,将来有七皇子拉拨,长平侯府肯定不会没落。
不管如何,自己是七皇子的岳父,七皇子肯定不会不管他的吧?
还有小儿子,将来他继承长平侯府,长女映玉是他姐姐,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娘家好了,她才能好,长女肯定不会不管小儿子的。
孟蓉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禁闭了闭眼睛,掩住眼里的嘲讽。
若事情真像他想得那样美好,那就好了。
可惜,褚映玉就是个白眼狼,这些年他们如何待她,她肯定都记着。
若是以前,孟蓉倒不至于如此悲观,她相信不管如何,长女都逃不过自己的掌控。
她是她娘,这世间无不是父母,当娘的要磋磨控制自己女儿实
在太容易了。
然而去年褚映玉落水伊始,整个人都变了。
孟蓉有一种失控的感觉,发现长女已经脱离自己的掌控,更不用说她现在成为七皇子妃,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反抗。
想到这里,孟蓉不禁闭了闭眼睛,心里说不出是后悔还是愤怒。
-
不管如何,长平侯府上下都极为重视褚映玉归宁这事,甚至西院的人都特地过来帮忙。
虽然已经分家,但七皇子这位女婿的份量太重,褚家上下都是重视的。
等长平侯夫妻俩收拾妥当,准备迎接女儿、女婿时,西院的人也来了。
一房、三房和四房的人都到了,褚家人齐聚一堂,人数极多。
除此之外,连褚惜玉、褚瑾玉也在。
看到这对姐弟俩,褚一婶笑道:“哎哟,好久不见了,惜玉和瑾玉看着瘦了不少。瑾玉的腿可是好了?”
褚瑾玉在国子监和同窗打架,导致腿受伤的事,大伙儿都知道。
原本养到过完年,应该就能恢复正常行走,哪知道除夕夜听说又请了大夫,直到现在还在养腿,知道这事的人暗地里没少笑话。
孟蓉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她哪里看不出这几个妯娌在暗地里笑话她和两个孩子。
褚惜玉和褚瑾玉的脸色也不好,特别是褚瑾玉,素来就是个受不得气的小霸王,当即直接顶回去:“一婶这么关心我,怎地不去关心一下大堂哥,听说大堂哥都十七岁,还没考上秀才,也不知道何时能考上,瑜表哥当年可是十三岁时就考上秀才了的。”
褚一婶脸色一僵,暗恨不已。
当年老夫人去世后,长平侯府直接分家,一房、三房和四房被分出去,从侯府主子变成普普通通的西府褚家,身份地位相差甚远,连带着孩子的前程和婚嫁都受到极大的影响。
像他们这种被分出去的旁支,没办法再沾长平侯府的光,后代只能走科举之路。
如果当年没分家,他们还是长平侯府的一房,长子也不至于被丈夫催促着读书,都快要读傻了。
褚瑾玉这一席话,将褚家一三四房都得罪了个遍。
几房人的脸色都很不好。
长平侯有些尴尬,斥道:“你胡说什么?你堂哥的事岂由得你这作弟弟的胡说的?”
褚瑾玉一脸轻蔑之色,“他自己考不上,还不准儿子说一嘴吗?”
“你这孩子……”
褚一婶大怒,要不是理智还在,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你褚瑾玉又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投了个好胎,以为能当长平侯府的世子吗?要德行没德行,要才能没才能,也没见有多好,要不然会被人打断腿吗?
但凡孟伯亭当年多纳个女人,多生几个儿子,哪里还有褚瑾玉这蠢货当世子?只怕早就悄无声息地夭折在后院。
褚惜玉看了一眼一叔一婶他们难看的脸色,开口道:“瑾玉,你别说了,快向大堂哥道歉。”
褚瑾玉哼了一声,还是听同胞姐姐的话,朝阴着脸的大堂哥褚琼玉说:“大堂哥,真是对不住啊。”
这话听着就没诚意。
褚琼玉忍住气,皮笑肉不笑地说:“没关系。”
褚惜玉脸上露出笑容,也跟着说道:“大堂哥,你别在意,瑾玉有嘴无心的。”然后又朝一叔一婶说了几句和解的话。
若是以往,大家都会她面子揭过不提。
可现在她褚惜玉又算什么?谁还会给她面子?
褚一婶冷笑,这里谁不知道褚惜玉素来喜欢作好人,享受众人捧着她的感觉,要是褚惜玉还是七皇子名义上的未婚夫时,他们就算心里恶心,面上也捧着她。
可以说,褚惜玉的讨喜、活泼,都是源于太后的喜爱、七皇子的未婚妻的名头和孟蓉的偏心,当这些光环去掉,她还剩什么?
褚一婶正要说什么,张总管急匆匆地过来,“七皇子的车架快到了。”
闻言,在场所有人神色一凛,也顾不得其他,赶紧起身出去相迎。
褚家所有人都来到门口等候,目露热切地看着前方的路。
褚惜玉站在人群中,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路,心里又涌起一股酸涩,要不是娘亲叫她今儿一定要出来见人,她其实并不想出浣纱院的。
众人等了约莫半刻钟,便见从远处驶来的一队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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