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加芯灯笼
这人当时穿着骑装,姿势娴熟地骑跑在马背上,下颌高昂,隐隐是周围人中的群首。
但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居然也没注意到他身下那匹马的马蹄部已经积累了很厚的角质层,看起来很久没有修剪了。
这样跑下去,80%的可能马蹄会折。
马场地面会得到新鲜的面部牙齿和渗出血液。鉴于老师不在的情况,我当时采取了合理而且保守的行为。
……
但事后,这件事完全传成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都说了那是草编绳,还是饲料草,临时堆放在角落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他抓住草绳一端被拽下来的时候,自己滚到我下马的地方,还没有及时站起来的。
事后还生气地朝我发火。
我哪有鞭打陌生人的爱好。……更没有踩人脸上的习惯。
想到这儿,我有点心烦地扫了当事人一眼,降低了点声线温度,再次叫他站好。有一点很不高兴起来。谈灼明显是个很听不惯命令的人,按理说,是很有概率会和我不欢而散的 。我看的出来这点,却也没必要讨好他。但他眉心一跳,面上咬肌一鼓,又凶又野的长相上竟然显出点委屈。他皱了下脸,哦了一声。
谈灼不情不愿地站好了。
我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没想为什么,也没在乎,不过心里那一丝一缕的气也淡散了。
谈灼站好后发问:“……江蓝,你为什么叫这个海蜇,叫水母?”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注意到他的水箱子。他身侧的水箱子里,是一只2.5米的巨大节肢动物,巨螯上的锯齿格外锋利。看起来有点像寄居蟹……那好像,是上辈子那个世界里已经灭绝了的海蝎子。正在箱子里躁动着。刚才被谈灼故意用观测灯的某种射线刺激,照了几下,才猛烈地螯击起来刺响了玻璃。
回过神来,我才听见谈灼喊我的名字,有点不满。……能不能不要叫得这么亲密?
不过语噎的片刻之中,这句话从喉咙口掉下去,消失了。
争吵也是要耗费情绪的,这种有波动的交集还是免了吧。
“很早以前的人,把它打捞上来后发现这种透明的生物会分解成水,误以为这是水的源头,就把母亲这个词凑给它用了。”我最终还是问得撬开了口,从记忆里扣出解释。
谈灼立刻接上我的话尾,毫无判断力地亲热道:“那我以后也叫水母好了!”
我没抬头看他,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心里下了一道精准嘴毒的评判——
人云亦云。
谈灼身上有一种古怪的牵引、推动我的气味,汗腺似乎有时不太符合常理,有时出汗得太剧烈。他身上接近蜂蜜色的皮肤和五官很配,但也很奇怪,在说话动作间散出点很古怪的、甜腻的热气。不像是男士香水,若有似无的。带着一股躁动的生机和挑逗意味。可仔细一闻,又像是错觉一样逸散了。
我总想弄清楚,但是也总会失去兴趣。
另一种烦躁围绕在我身上,我感觉——
有人在看着我,在课桌背后,在前方投视地、隐晦地看我。
像野生动物每天溪边饮水一样地看我。目光蜻蜓点水地舐一下,就收回去了。甚至不给我询问的机会。我忍不住会想,我很怪异吗?……我很格格不入吗?我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吗?
这个梦定格在谈灼跟在我身后,咬肌微紧,若有所思的神情上。
随即是他试图救活那只水母时,被毒素蛰得泛起肿胀的手指特写。
*
被梦境唤醒的记忆里补上了一截。
谈灼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一只水母和海蝎子露出异样神色。
作为这个世界的alpha,他什么也猜不到。但行动派永远是行动派。
alpha根本不明白我在不高兴什么,只是笨拙地作为单方面的朋友讨好我,试图去救这个世界里一只泛滥的生物。这个奇怪的世界,和上一辈子微妙但绝对的不同、时不时游离登出的意识、却无法登出的身体。这都是我陷入烦乱思绪的理由。过后他的手指被蛰得些微肿胀,为了防止接触感染戴上手套,却执拗地要牵我的手,被我拒绝后生气地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冷静下来。
他头发连翘,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走在学校宽阔草场上的谈灼双手插袋,满不在乎地踢着碎沙往前走,嘟囔着:
“……我还买下了那只海蝎子呢。本来想帮你杀掉的,但是……我觉得你会不高兴的,就和那只水母对着水箱一起养起来了。”
“可是你在乎啊。”谈灼视线移向别处,闷声说。我哑声的时候他看向我。
“你好像很在乎那只海蝎子是不是该死的。但是随便杀掉什么你又会生气的。”
我就养起来了,谈灼抓住我的手说。去我家看看吧,不管你在想什么,去看你在乎的水母和海蝎子吧。
*
我从A城回来后,谈灼来找我。上个月他就生病了,打电话过来都冒出浓重的鼻音,烧得不清。非说A城的药更好些,旁敲侧击要过来养病。我说你少折腾,我要上班没空见你。至于下班,不和我的omega在一起还能干什么?不过谈灼倒也没太瞎说,我听同事随口提起过这边研用的alpha药品更温和、药效更稳定,拉开抽屉一看,正好有几盒公司备的退烧药,就转款拿走,给谈灼寄去了。期间还收到了几个包裹。
上面喷了omega信息素隔绝剂,很像酒精的气味。我也不认识什么omega。
但似乎是什么药物类,收件人不是我。
我就没有冒然拆开,告诉了小羊,让他之后处理。谈灼来的时候敲了好几阵的门。
我一打开门,他就堂而皇之地大步迈进来。
谈灼咧嘴一笑,又矜持地抿起嘴来笑。微微挑眉,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几张打印文件,他眉毛也黑,眼睛也亮,轮廓分明的浓颜五官上满是笑意,就显得一派得意得有点可爱,“就知道你要看的,你肯定会怀疑我故意来找你——然而并没有!我就是路过!顺便来看你的……嗯嗯,这是行程,这是出差文件第二页,出差地点是S城,你几个月过来旅游前就定了。可别说我作假。”
“啊,你一年里有四分三的时间都和自己的omega在一起吧?偶尔也做点别的事吧。”
——分明就是特地来骚扰我的吧?
我心里怀疑不减。不过转念一想,这alpha上学时就惯黏我。
过来做做客到也没什么。
谈灼一下就感觉到我没真生气似的,往沙发上一坐,好奇心跟割不断的野草一般。
一会儿往左逡巡一圈,仔细打量;一会儿又往厨房里看看,拎起盐罐掂一下重量。弯腰眼神锐利地盯视着客厅鱼缸里的金鱼游动地很欢畅,吐泡,摆尾出绚丽的色彩。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鱼箱的灯在脸上打下一半阴影。意外把谈灼的脸衬得柔和起来。
谈灼转过身来,以惯常的带有火星一样热度的眼睛看过来。他的脸色很沉,难得的镇静的担忧,虽然紧紧咬着牙:“你知道蒋鹭在这里,对吗?”谈灼一发问,我就想起水母与海蜇,已经灭绝和被alpha养在家里的海蝎子。原来他也是知道一点,发现了一点的。
“我知道。”我肯定地回答。
“你其实……一点都不讨厌蒋鹭?”光是看着,他那双骤亮的、漆黑的眼睛里就散出煮沸的蜂蜜一样的色泽。他皱起眉,似乎以直觉意识到自己认知的误区,直白地发出疑问。
我告诉谈灼,我曾经把蒋鹭当做非同一般的好友,我不反感他和我做的一切。
我还没有说完,谈灼就深吸一口气,小臂浮现出青筋,又在呼吸中隐下去。我意识到,谈灼剧烈的情绪。水溅到油里一样骤然涌起。比起好奇,面前alpha的身上首先迸发出了委屈的嫉妒。
作者有话说:
江蓝视角其实除小羊,都是很cb向的感觉。就算知道对方喜欢,届到了,也是很冷淡的cb感。cb修罗场。
正文大概就两三章了!其实内容只有一个,就是“摆在面前的不一定要选择”。对江蓝来说,其实只要她需要,所有人都是永恒备选。
全文里小羊是RPG游戏里的【下一步】,蒋鹭代表【登出存档】,两种选择,永远有效的那种。
至于谈灼,是退出软件还会出现在桌面的顽强跟宠。自取名为【江蓝挚友】。
ps正文后就是番外啦。我看写哪个好感谢在2023-05-14 02:59:26~2023-06-14 07:0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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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NDING
◎“她倾身过来的叹息。”◎
*
按照这个ABO社会认定的标准来说, 所谓的alpha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温和、善良的人,那种范畴之内,反而很多人都对alpha敬而远之。
谈灼也不是什么例外。
作为能力优越的alpha, 尽管被嘲笑过信息腺体犹如蜂巢中的蜜脾。
散发着和alpha并不搭边的甜味, 却往往让人忘记了蜜和毒刺的关联。
被鄙夷诟病的、也很符合alpha的暴戾恣睢就跟雨水融入海中一样自然。
但是现在谈灼的不满与气闷,已经洗褪了大部分作为alpha时令人战栗的伤害性气质;所以当他委屈难受时,声音就略微沙哑、带些鼻音。“不讨厌。”我说。语气很清晰。
从女alpha口中笃定出来的对另一个alpha朋友的话, 对谈灼来说简直是自己也不知道的剧烈过敏源。这种颠覆自己预想的“不讨厌”、“从没伤害过”的说法, 对谈灼的认知冲击不小。
……江蓝被欺骗了…?
这种想法一闪而过, 很快被否决, 无比信任最好朋友的谈灼理所当然地想, 江蓝才不会没有自己的判断力。
那么女alpha说的一切就都是真的。
——为什么……会不讨厌对你擅自产生了不正常感情的疯子alpha?为什么连原谅的过程也没有, 表现得好像是因为复杂原因才不得不走散的朋友……?一想到“朋友”这两个字,谈灼的心里有些不舒服, 像被不经意的花刺碾过了毫无防备的掌缘。偏偏,这枝花所属的种类是自己极力赞颂的。
情感方面迟钝的alpha很难意识到这点。
委屈、被刺伤的酸意是遇到女alpha之后, 才诞生在自己身上的。
自己的酒量,也是在遇到最好的朋友之后变差的, 差得让人惊掉眼珠。
那些不会伤人的、激荡的、不满的情绪,喝醉了才能显露出来。即使显露,也跟被扑灭了大半的火把迸溅的火星似的。表现时迟疑地扑闪, 只有亮和暖, 最终归宿就是落在好友的脚边。所以谈灼咬牙,手臂心绪不平的几条青筋,随着深呼吸伏下去。
他认认真真看着我, 委屈又生气地等我说。生气自然不是对我。
“我没什么一直讨厌的东西和人, 至于蒋鹭, 我也没有讨厌过他。那些事情看起来危险,不可理喻,但确实是我自己决定去做的。”
走到厨房,台上的白面条被煮翻,冒出轻柔的热气,我盖上盖子一边说。手也被水汽轻微沾湿了。
来找我的alpha朋友的目的……也算明确了,是担心我吧?我瞥见谈灼拧起来的黑眉毛,眼睛里有一种微酸的紧张。听了我的话,片刻后,里面的神色被割开了绷紧的弦。
垂下去时,密的睫毛遮出一片黯淡。
我心中不解,我也算成年……女alpha……吧?也没有到这么让人担心的程度吧?
谈灼确实是很黏我的,跟在腿后就很难甩开,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其他方面,他都格外……看重“蔺江蓝”。
某些事情只需要被认知就可以了,诚惶诚恐、不知所措,或者有所期待……都不适合我,最多只好礼貌处理。在还不知道所谓alpha、beta的时候,我仅仅知道自己被归为和谈灼、蒋鹭这些人一类之中,现在知道了,也发现判断依据是与我原本世界对比显得“荒谬”的生理类别。
但为了alpha朋友宽心,我还是多补了几句。
“你不用担心,蒋鹭什么也不会做,他大概……只是想跟我再说几句话,作为朋友。”
“以前他也没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
我说这话时,一边梳理记忆,一边自然确认那个时候自己和蒋鹭的事情从来都是出自自我意愿。没有被裹挟、引诱的任何成分。非要说是发疯的举动,比起做任何事都很冷静理智的alpha,拨动神经去执行的……是我才对。所以没什么好责怪的。别人眼中的误解没有在意的必要,昭告天下地去一一解释,更是一件麻烦又浪费时间的事。
所以多余的解释省略掉,大意只有:“是朋友,以前真的做过朋友,想问他一些事,也想告诉他一些事的信任程度……现在,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