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想吃肉
“放心,包在我身上了。”
卓宇过不两天就把事给办完了,再次到祝缨府上致谢。祝缨道:“都是为了朝廷大局。”
卓宇小心地道:“另还有两位与下官处境相同的同乡,也想拜见大人。”
“哦?都是什么人呢?”
卓宇拿出两人的名帖,又代二人说了许多的好话,又递上了礼单。
祝缨笑道:“可不能是样样稀松就想蒙混过关呐!”
“不敢不敢。大人想,南人本就没多少倚仗,下官是因缘巧合遇到了大人,真是样样稀松,到不了大人面前就被淹到水下了。”
祝缨道:“我知道了,你们等信儿吧。”
卓宇大喜:“多谢大人!”
祝缨道:“我又没说准成的。”
卓宇恭维道:“只要大人应了,下官们就感恩不尽了。”
……——
祝缨没有马上再去找姚尚书,她又等了两天,梧州来人了!
梧州的钱粮是随着隔壁吉远府缴的,梧州的官员考核也与正式的州县不同,就算不合格,朝廷一般也不会管。但是苏鸣鸾等人还是写了个新年的贺表,派了个信使一路送了过来。
与信使同来的还有别业给祝缨收拾的一些年货,钱粮说不用了,但张仙姑还是收拾了几大箱子的东西都让祝文一并捎了过来。
祝缨让家里收拾着东西,自己人揣着贺表去了东宫。
东宫如今只有太子一家了,太子家的人口很简单,明面上就只有小两口,然后是詹事府之类,其余的都是宫女宦官。
听说祝缨到来,太子很诧异,他正在与冼敬说话,两人对望一眼。太子对冼敬道:“大理一向避事,今日竟来东宫?”
冼敬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必是有正事。”
太子道:“詹事与我一同见一见他,如何?”
“好。”
祝缨拜见太子,太子请他坐下,冼敬先说:“稀客啊。”
祝缨道:“我为朝廷的公务而来,什么叫‘客’?”
太子问道:“是什么公务?可有什么案子?不该报政事堂或陛下的么?如何先报与我?”
祝缨道:“梧州的事。您先前遥领梧州,如今他们又把公文递到您这儿来了。苏喆在我那儿住着,便由我转交了。”
太子倒还关切梧州,因问何事。
祝缨道:“两件,一件是他们的,一件是我另想的。”
冼敬插口道:“先说你想的。”
祝缨道:“太子遥领刺史似有不妥。咱们别提醒朝上,另派个不知道谁的遥领。”
太子认真地应下了:“这是应该的。”
祝缨又说了下一件:“梧州是羁縻,官员也不怎么考核,可苏喆不晓得哪里听说了今年吏部特别难,误以为梧州也要考核,正犯愁。”
冼敬笑道:“你又是借着一个说另一个,苏喆那丫头鬼灵精,不会连考核的事都不清楚的。你会不教她此中内情?必是借她说话。你要为谁讨情呢?”
“我为谁讨情不要紧,穆侍郎不好为渊驱鱼是真的。”
冼敬也不笑了,与太子对望一眼,都严肃了起来。太子道:“他,害!”
祝缨道:“食君之禄,认真是对的,不像我们,都成老油子了。不过,适当松一松吧。差不多就行了。”
太子道:“我与他聊去。”
祝缨将梧州的一应文书都留下了,看冼敬在太子面前,觉得王云鹤的事儿不用她现在多唠叨,把自己的事儿办完她就离开了。
……——
让太子去管他舅舅,比别人都灵。过不两天,到过吏部的人都说,穆侍郎仿佛转性子了。
祝缨听了,一笑而过。
她终于有功夫将大理寺一年的事务总结一下,将官吏们的考评给做了,准备封了印过年。
今年她依旧不用值班,赵苏、赵振两个都给自己排了值除夕夜。祁泰依旧老神在在,只求祝缨把祁小娘子接到祝府来过个年,说是女婿当值,留女儿一个人在家不放心。
祝缨便让胡师姐去将祁小娘子接了过来,暂住在祁泰那里。
今年过年也还如去年,只除了客人多了一些,往她家里送礼的人多了一些,礼厚了一些。没有太多的不同。
府里上下却很忙,祝文从别业回来,又多带了十个人,五男五女,一到京城就遇到了最忙的时节,一时头昏眼花。
祝缨本想让祝青君也帮同安置这九个人,不料祝青君每日青衣小帽地游京城,竟也不得闲。
初八日,祝缨从大理寺回到家里,正看到祝青君从外面回来,远远见着就跑过来:“大人!”
祝缨道:“忙起来了倒更精神了。”
祝青君有点得意地说:“那是!我并不病弱的!”
祝缨听她对于一到京城就生病依旧耿耿于怀,笑道:“好。”看她手里提着一包东西,也没有问她拿的什么。
祝青君见她目光扫了过来,不自觉地将包袱要往身后藏,祝缨指了指她,说:“露馅儿了!越这样的时候越不能躲,越大方,越不招人眼。我就不问你拿的什么了。”
祝青君脸上一红:“哎!”
心中暗自庆幸:为你准备寿礼的么,现在你问了,就没意思啦!
祝缨的生日在正月十七,刚好是灯节三天不宵禁的最后一天,她与苏喆等人暗中商议,觉得祝缨这一年忙得要命,得给她好好过一过生日!
祝青君没有什么私房,每天出街就东拼一点西凑一点。她在祝家日子久了,也知道祝缨的习惯,自家不要多么贵重的东西。她想给祝缨做身袍子,出门的时候好穿,能穿成普通布衣百姓。她觉得祝缨应该想要这个。
祝青君白天忙,晚上与苏喆嘀咕。眼巴巴等着正月十七,要开个家宴。
到了正月十五,祝缨让大家出门看花灯的时候注意安全。
苏喆突然想起来:“不对呀!他们府里做寿,都那么多的宾客的!咱们怎么就做不得这大寿了?”
祝缨道:“现在不用的,后天咱们自家人热闹热闹就行了。把你舅舅他们都请了来,场面也不小了!”
苏喆嘀嘀咕咕地,觉得祝缨委屈了。
祝缨一笑而过。
今年没有什么要借着生日摆酒干的事儿,不如家里省点钱。
到了正月十七这一天,她早早地回到家里,换上了新衣服,赵苏等人都来了,连同卓珏、卓宇等人。卓宇不得不又备了一份寿礼,眼见预算花超了,而祝缨这“大寿”做得场面也不大,心下不由叹气。
宾主入席,赵苏正要起头,门上祝文跑了过来:“大人!隔壁冼大人来了!”
祝缨道:“他的腿倒长!”
笑着与赵苏等人去迎接,卓宇也坐不住了,与卓珏也在后面。
才走到门口,祝缨的眼睛眯了一下,脚下却丝毫不乱:“冼兄。这位是?”
冼敬的身后,明明白白地跟着当朝太子。太子一身便服,俨然一个富贵公子,脸上带笑,打量着祝缨这单薄的贺寿场面。
第349章 庆生
“哎?唔……嗷……”林风嗓子里憋出三个音,最终都吞了进去。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鞋上压着半只脚掌。
苏喆不动声色,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舅。”脚掌在林风的鞋上又碾了一下。
林风的磨牙声比她的还大:“你脚拿开啦!我又不傻!你不踩我,我也不会说的!”
苏喆收回了脚。
祝府里如苏喆林风,是见过太子的,他们认得。苏喆一听林风吐了一个音就怕他把太子身份叫破,看太子这样子,微服出访,未必就愿意被叫破身份。如果太子想,等一下全家再郑重地拜见也不迟。
林风只觉得冤枉,他是惊讶,可也不会什么时候都不管自己的嘴啊!
两人呲呲地交换了两句,那一边太子已经在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冼敬的“私淑弟子”:“因今日不宵禁,故而拜见先生,便随先生到府上了。”
冼敬回头对后面说:“拿上来。你也是,做个生日还要悄悄的,要不是我耳朵灵,又被你混过去了。”仆人搬了寿礼过来,祝府的人接了去。
祝缨道:“里面请。又不是什么大寿,没的折了福份去。”
祝府里也有没见过太子的,也在猜他是谁。卓宇却有些惊疑,他在朝上是见过太子,但是离得比较远,太子也不穿这一身,依稀觉得有点像,又不敢认。仔细地瞧瞧,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猜着了。
看冼敬与祝缨的动作,对这个没有说明来历的“私淑弟子”有一个很明显的“让”。则此人身份必不一般,上下左右一合,卓宇的怀疑就更深了。
等一下再排座位,冼敬明明应该是今天的“贵宾”,又要先看一眼年轻人,年轻人十分谦让之后,冼敬才不太自然地往上面坐了。再看祝缨,也是十分的谦逊。祝缨待人一向谦逊,但是今天的谦逊又多了一分别的味道。
冼敬自认已然做得很自然了,先说祝缨:“你这寿做的,又不喝酒。”
祝缨道:“喝不得。你要喝,我这里倒是有好酒。我回京之后得的,二年陈酿!”
冼敬大笑。
酒才倒上了,门上又来了客人,却是刘松年。
太子也不由地站了起来,卓氏叔侄起身的动作堪称狼狈!刘松年的名望,是他们这样的“正经读书人”十分仰慕的。
刘松年也是没想到,自己闲逛过来竟还能撞着这样的彩头!
几人面面相觑,太子对刘松年频使眼色,刘松年道:“够热闹啊!”
话音未落,金良两口子又来了。祝缨对祝青君指了指,祝青君忙上前去找金大娘子:“大娘子,您不去看灯?”
金大娘子也不认识太子,也不认识刘松年,接着祝青君的手,却是对祝缨说:“我们家那个碍眼的讨厌鬼今天当值,我与他爹不带他来,想着自己来凑一凑热闹的哩。”
他们也是犹豫了一阵,觉得三十五岁也不能算是个小生日,得过来。又有点担心,金大娘子一是知道祝家没内眷,二是知道祝缨不会不管他们,这么大排场再分心管自己,纯是给人添麻烦。
还是金良拍板:“不去岂不越发疏远了?”
两口子这才又来了。
金良是识得太子的长相的,就要拜见,还想再夸一夸太子礼贤下士以及祝缨有排面,一旁林风拼命给他使眼色。
眼色还没使完,陈萌父子又来了!这父子俩在家守孝,自认与祝缨很熟,不来才叫见外。
这么一来,几拨人顿时在祝府凑了个拼盘,谁跟谁都不搭边儿。
陈萌父子认出了太子,太子微微摇头,二人知机,也都不叫破。陈放心道:这儿谁还不认识您呢?
一面腹诽,一面装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