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花露
林姝悄悄拉住她,对书店经理道:“哎呀,这书都坏了,你看,封皮被水泡坏了,发黄发霉,书脊都断啦。”
实际上封面是泛黄,这是在底下受潮的缘故,并没有泡坏,书脊有处裂缝,但是也没断。
不过买东西么,总是要挑刺然后让老板给便宜的。
林姝把五本统统挑了一遍刺儿,说得十分夸张。
方荻花惊讶地看着她,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喘的小媳妇儿?
以前别说让她跟人划价,就算让她跟陌生男人说话她都抬不起头张不开口。
现在真立起来了!
看来她梦里上的那个课很管用啊,方荻花突然也想上。
书店经理一开始以为林姝就是个乡下俊俏小媳妇儿,肯定没见过世面,这会儿却被林姝那见过世面的嘴皮子说得晕乎乎的。
三块六的书,一块二给林姝了。
方荻花瞅着林姝,眼神很是欣慰,等会儿一出去就给她买根雪糕!
最贵的那种!
买完正经书,林姝又给孩子们挑小人书。
这年代小人书里最流行的就是反敌特题材,各种各样,《平原游击队》、《地道战》、《地雷战》、《枪声》等。
林姝挑了几本不那么生硬的,又挑了一套大闹天宫、哪吒闹海等,一共二十本。
小人书一本7分钱,一共一块四。
林姝看到那里有几本被小孩子撕坏的小人书,还有几张报纸以及被撕坏的、涂抹的画报,她对书店经理道:“老板,我们买这么多,你把这些送我们吧。”
书店经理也没拒绝,反正那些坏了的只能留着卖废纸。
方荻花却知道占了大便宜,乡下要想看到张带字的纸都不容易,这还有颜色新鲜的画报呢。
方荻花把书都塞在自己带的大布包里,大步走去老太太跟前给林姝买了一根儿最贵的奶油雪糕,六分钱!
她回来塞给林姝。
林姝惊讶地看着她,婆婆那么抠门的人,平时恨不得一分钱都不花,眼睛疼都不肯去医院看,却这么大方地给她买一根雪糕?
六分钱啊!
买一个鸡蛋还余一分呢。
方荻花:“都化了!”
林姝赶紧咬了一小口,哇,好甜、好香,真的有浓郁的奶油香味儿!
好像奶奶小时候给自己买的奶油雪糕的味道!
虽然前世吃过那么多贵的、精致的冰激凌,可林姝却觉得婆婆给自己买的这个和奶奶小时候给自己买的雪糕,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雪糕!
她笑得眉眼弯弯,眼睛清亮,吃了几小口,最后咬了一块雪糕含在嘴里将剩下的三分之二递给方荻花,“娘,我不敢吃多,肚子疼。”
方荻花:“那就慢慢吃。”
林姝:“别化了!”
方荻花看她真的不吃了,这才接过去嘎嘣嘎嘣吃掉,一边吃一边觉得早知道还是买两分的冰棍儿,自己吃这么大块雪糕不是浪费了么。
书店经理瞧着土包子抠门婆媳两人吃掉一个雪糕,继续跟她们说紫草膏的事儿。
这会儿几个孩子都不挠了呢,真的有用。
书店经理也是国营职工,在县城这不大的地方上班的国家职工,基本都有七拐八弯的关系。他在市管会有亲戚,通过亲戚又认识其他朋友,平时没少借着书店当掩护投机倒把,赚钱都有份自然没人抓他。
他觉得林姝那个紫草膏比花露水管用,不弄来卖太可惜了!
方荻花拉着脸,有点凶,“你干嘛总鼓捣我们投机倒把?没安好心!”
书店经理看她发火,吓得忙摆手,“大婶子没有的事儿,你别着急。”他指着几个孩子,心疼道:“你看几个孩子,天天被咬得火烧火燎的,婶子你家有这么好的方子,拿出来造福大家伙儿嘛。”
方荻花:“你医院买去。”
书店经理:“医院没有呀,有也没咱这个好使,咱这个抹上就不那么痒了。”
不管它再有用,方荻花就是不同意卖,自家情况特殊必须得小心。
要是给医院,医院给奖励还行,给私人,那就有投机倒把的嫌疑。
当然可以白给,可她舍不得呢。
凭啥白给?
最后书店经理道:“这样吧,我陪你们一起去医院,找医院的主任聊聊,看看能不能让医院委托你们做这个膏药,这可不是投机倒把吧?到时候你们帮医院做药膏,医院可以给劳务费。”
他几经试探知道这老婆子执拗又胆小,既不肯担上投机倒把的风险,也不肯白给人,那就只有让医院给过明路。
不过如此一来他就得跟主任一起分卖药膏的钱。
很快他就想到办法,这么好的药膏不要放在医院卖,医院便宜赚不到什么钱,放几瓶内部做做样子大部分还是拿出来私下卖高价更赚钱。
这时候很多好药从医院都是买不到的。
尤其乡下这种地方,消炎药就是土霉素、四环素,解热止痛就是安乃近,副作用都很大,像布洛芬、扑热息痛这种副作用小的药,那得去城里才能买到。
方荻花还是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林姝一直琢磨怎么劝婆婆去医院检查眼睛呢,小声道:“娘,我们去试试吧。”
方荻花:“肯定给不了几个钱,还不够费劲的呢,到时候再耽误咱挣工分分口粮,那可不值当。”
在方荻花看来,这眼下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口粮。
林姝小声道:“起码咱以后也有药膏用呢。”
书店经理立刻开始夸海口帮忙要粮票,反正忽悠人答应自己么,总是要画饼的。
“我说婶子,你们就是老实本分,没去大城市见过世面。我和你们说呀,省城那边倒卖可厉害呢。我认识一个哥们儿,亲戚在酒厂烟厂,他倒卖烟酒,一年大几千的挣,也没人抓他投机倒把。你们乡下卖几个鸡蛋几根菜算啥投机倒把啊,那就是糊口。”
方荻花撇嘴,“那早晚的事儿。”
书店经理:“……”
他朝路边卖冰棍儿的老太太努努嘴,“瞧那位大娘,这两年夏天就在那里买冰棍儿,这附近有书店、国营饭店、电影院、学校、县招待所、裁缝铺,生意好得很,她上午卖一车下午卖一车,也没人查她投机倒把。”
方荻花又不傻,这附近就她能卖别人不能卖,那她肯定跟供销社一样是国营的呗。
至于赚到的钱是怎么入账,那就不知道了。
她点点头:“行,去看看。”
书店经理立刻跟店内职工说一声,让仔细看顾门口的孩子们。
他们骑车径直去了县医院后面的药材采购处找认识的闫经理。
林姝没想到县医院不是红砖二三层的小楼,而是一片屋宇连绵的青砖灰瓦大院儿,瞧这磨砖对缝的墙面,怪讲究的。
她突然想起陆大嫂偷摸八卦的事儿来:据说县医院和县委那边的大院子都是公爹姥爷家的院子。
公爹姥爷是县城有名的单大地主,一个超级守财奴,据说还贩大烟、讨好过鬼子。
嗯,当然被枪毙了。
第19章 看病
方荻花一副跟此地毫无关系的表情,不见半点紧张或者异样,背着大布包迈着大步就往里走,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林姝能不能跟上,别丢了。
闫大夫五十出头,精神很好,但是头顶已经露出锃亮的头皮,下面一圈头发很自然的地方支援中央,顽强地拱卫着稀疏的头顶。
他的医术是家学,原本就是县城开医馆的,后来公私合营他们就合作互助开始拿政府工资,再后来就进了县人民医院,负责中医门诊以及药材采购等事务。
这时候缺大夫,一人干三个人的活儿是常态。
闫大夫精力旺盛,医院忙,他下班还能给左邻右舍号脉开方子呢。
他一闻林姝的紫草膏就夸做得好,“地道、药效好。”
他爹精通妇科,他年轻时候觉得学妇人科丢人就专学了内科以及儿科。
他擅长诊脉、辩证、开方,能将自己常用的草药、方子用得炉火纯青,尽量用便宜的药治更多的病。
不过他不善针灸制药这些,因为当初背草药、医理等就耗费他所有精神,根本没有心思再学穴位、针法这些。
而且他大哥擅长针灸推拿跌打这些,他就不涉猎。
可惜他大哥在那几年被人误伤至死。
当时有个庸医害死病人,病人家属闹事,搞运动的趁机掀起风浪,结果不辨对象生生把他大哥给打死了。
因为这事儿搞得闫大夫不那么守规矩,和以前医院搞事儿的那波人也不是很融洽。只不过他医术高明,现在也是医院主任级别,省里市里也有领导来找他看病,别人也不敢怎么他。
其他人可能想直接征用陆家的药方,不一定给好处,反而会拿奉献、建设之类的大道理压人,而他就愿意发展个医院编外人员。
他有采购药材以及请专业人士加工药材的权力。
他也没问药方是什么,只说让陆老爹找时间来县医院一趟,谈谈怎么合作。
书店经理和闫主任熟悉,知道不少行情,他看方荻花还在那里犹豫,就劝道:“大婶子,你放心吧,你来医院上一天班肯定比村里赚工分多。这路费、饭费、住宿费都给,另外还有劳务费,一天不会少于一块钱的。”
一天一块钱就等于一个月三十块工资呢,你在乡下赚工分一天满打满算三四毛钱。
方荻花脑子清楚着呢,她可不好忽悠,就问闫大夫:“能不能给粮票?”
乡下人种地,可乡下人缺口粮啊,尤其青黄不接的时候地瓜干子都吃完了,那就得饿肚子或者靠野菜补贴。
闫大夫很痛快,“工资和粮票肯定有,放心吧,方子还是你们的,医院只要药膏。”
方荻花:“那行。我回去和老头子商量一下,他腿脚不好,不爱出远门的。”
她也知道不可能跟旧社会做买卖一样提佣钱,能比老头子种地轻松就行。
林姝瞧着这里好多草药,墙根竟然还有一小片药菊花,也种了几棵向日葵。
林姝眼前一亮,立刻跟闫大夫说想买点药菊花和葵花种子。
闫大夫笑道:“不值钱的东西,我给你挖两棵。”
他给林姝挖了两棵药菊花,让她回去栽上,至于向日葵就直接用药铲挖了三两生瓜子装在纸袋里给她,“回去扇掉秕子,挑颗粒饱满的种。”
林姝连忙道谢,还不忘给公爹铺垫,说他家里种了不少薄荷草,还经常去野外挖草药自己配药,自己也会扎针刮痧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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