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于是司马伦为了挽留他,又升他做秘书丞、骠骑从事中郎,他当了一阵子,他岳父后来被打得一路逃到长安,把半个朝廷都带上了,这时候发现这个女婿似乎挺有才干,于是升他为左丞。
当时傅宣看朝廷乱成了这样,他岳父一个皇帝都被逼得远走长安,他没他爹那么大的忠诚之心,不想为这样的朝廷做事,觉得在晋庭里面做官简直是在浪费生命,还不如待家里读书呢。
所以他不接他岳父的圣旨,不当那个官。
惠帝一看,还以为女婿是嫌官小,加上左右大臣都说他好,于是又升他为黄门郎,这一次,不等他拒绝,他爹和公主就联手逼他同意了。
后来,洛阳权柄更迭,惠帝又被迎回洛阳,傅祗隐隐之中似乎有预感,于是没让傅宣一家跟着回去,而是找了一个理由让他们留在长安。
后来,洛阳城内又换了两个王爷,势力每更迭一次就要清洗一次朝堂,但被杀最多的还是皇室子孙,他们自家人杀自家人,可以说是血流成河。
弘农公主当时要是在洛阳,多半也会被牵连灭家。
后来惠帝被毒死,他的儿女们不是被拘禁,就是流散在外,对了,弘农公主是有好几个姐妹的,死了两个,剩下的两个全都散落民间,此时也不知是生是死,且流落何方。
先帝即位后,因为要托付傅宣和弘农公主为他奔走,又封傅宣为御史中丞。
这会儿他就无所谓了,因为偌大的晋国,皇帝实际控制的地方就他眼睛看得到的那一小块地方而已。
当官多年,除了一开始,后来他就没拿到过一文钱俸禄,反而不断的往里添钱,也没人考勤,还是随他心意的过活。
所以接不接受官职似乎都没关系了,因为他又不能拒绝父亲和公主媳妇,不管他们的忠诚和大业。
但……现在他回到洛阳了,虽然他没出门,但对官场的现状还是了解了一些的,听说赵含章勤勉,所以官员们都要勤勉,不仅要早起去上衙,晚上还要加班呢。
傅宣打听到这样的消息,当即就决定要辞官,哪怕现在这个朝廷发得起他的俸禄他也不当。
没错,他宁愿贴钱当官,只要自由,也不愿意当官赚钱,失去自由!
弘农公主默默看着扶不上墙的驸马,已经懒得再与他争吵,转身就走。
她最后还是列了单子让施宏图去准备礼物,然后带人去傅庭涵的屋子里找钱。
找了一圈,发现屋子里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和几块配饰,一看便知是不经常住的地方。
弘农公主皱眉:“他不住在府中?”
任慧低着头上前小声道:“郎君公事繁忙,所以大部分时候是住在赵宅那边的。”
她解释道:“听说很多公务都要在赵宅处理,所以郎君在那边有院子。”
弘农公主沉默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任慧更不敢言语了。
弘农公主也只是沉默了一下,她并没有怎么愤怒,她是公主,对这种事接受度更高,她也更看重权势,大不了入赘罢了,只要能维持住大晋的统治。
赵含章如果只是赵氏女,她自然不愿意让儿子如此亲近妻族,可如果赵含章是赵含章呢?
她手中现在可握着整个晋国的权柄,那就没什么不可能了。
弘农公主转身离开。
任慧连忙跟上,然后把门锁起来。
傅庭涵傍晚下衙回来才发现他的房间有人进去过。
傅庭涵将桌上没喝掉的半杯茶水倒掉,紧皱着眉头将茶杯倒扣。
傅安吓得不轻,连忙冲出去问话,“谁如此胆大,竟敢无令进郎君的房间?不知道郎君的房间不能随便进吗?”
傅庭涵在赵宅的卧室就跟书房差不多,里面有许多机密的东西,加上他一直不喜人贴身照顾,所以除了傅安和赵含章外,没人可以随便进他的房间。
就是听荷去了,都要在外面禀报,得了准许才能进的。
这种习惯自然延伸到傅宅,只不过这边没有什么机密东西罢了。
傅庭涵也是有脾气的,自己的领地被人冒犯自然不开心。
不过他没发脾气,只是运了运气,然后自己忍下了。
傅安还在外面查,他已经自己找了衣服出去搭在屏风上,出门道:“别问了,去厨房叫热水,我要沐浴更衣,你将屋内的东西收拾一下,茶壶茶杯全都烫过一遍。”
傅安提着心应下,小声道:“下人们说是公主来了。”
第1074章 养家
傅庭涵点点头,看到桌子上的茶杯他就猜到了,如此光明正大的进他的房间,也就父母了,而傅宣很显然不是这样操心的人。
他有些头疼,记忆里,弘农公主就对“他”很严格,在“他”十四岁前,“他”一直听话乖顺,但十四岁之后,“他”突然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母子两个开始斗争,他回洛阳,一开始是弘农公主的提议,因为她听说东海王打进洛阳,软禁了皇帝。
但他当时并不想回,所有的记忆中,这一段最清晰,清晰到他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和无力。
虽然“他”身上有一半司马家的血统,但“他”从不以此为荣,他甚至明确和弘农公主说,“陛下不能掌控朝政,应当早日择贤而让位,大晋或许可以一救,百姓也少流离。”
当时的皇帝是“他”的亲外祖父,弘农公主的亲爹惠帝。
母子两个因此发生剧烈的争吵,然后傅长容就愤而出走,干脆的回洛阳了。
一来,他不愿意再受母亲的影响,他要远离她;二来,向洛阳求救,长安的粮荒已经到达极点,每日都有百姓饿死,他希望朝廷能够向西看一看,救一救长安的灾民。
可能是因为这两个念头太过强烈,所以傅庭涵关于这一段的记忆最清晰,也最能体悟到“他”的心情,也因而了解了弘农公主是什么样的性格。
亲生母子间,孩子长大了都跟母亲有壁,不想她过多的参与自己的生活,何况傅庭涵心底对弘农公主还是陌生的熟人感情呢,更不喜欢有人侵犯自己的领域了。
所以他很不开心。
他沉默的盘腿坐在木榻上,看着傅安领着下人们打扫,见他们要退下去便道:“再擦洗一次吧。”
下人们面面相觑,然后低头应下,换了水来又重新把屋里擦过一遍。
窗户和门都大开着通风,大冷的天,傅安都替他冷,但傅庭涵不觉得。
直通风了有两刻钟,这才允许傅安把窗户关上,然后道:“让人把热水提进来吧,我要沐浴。”
和他隔了一个院子弘农公主听到动静,让人去问话,下人半天没来禀报,不由皱眉看向任慧。
任慧这才出去,不一会儿低着头回来禀道:“过去问话的下人被郎君留下打扫房间了,故久久不回。”
弘农公主还不知道她儿子嫌弃她,点头道:“几年不见,倒比从前爱干净了,昨日见他脸上也没有脂粉,你选几个下人送到他院子里去。偌大一个院子,除了傅安没有一个下人,他不在家的时候也没人打扫通风,难道每次回来都要现折腾一次吗?”
任慧不敢说傅庭涵让人把屋里擦洗两遍,还把茶壶茶杯用开水烫泡的事情说出,笑着应下,转开话题,“郎君本也不爱那些东西,都是因为要参加文会,不好太特立独行才涂抹脂粉的。”
任慧选了人,亲自把人送过去。
傅庭涵刚沐浴出来,傅安在屋里生了炭火,总算不那么冷了,但他还是在身上披了一个斗篷,其实斗篷在屋里使用并不方便,还是毛毯最合适。
北方有羊毛,但做出来的毛毡很硬,看来得想办法软化毛才好做好的毛毯,他不太了解这方面,但草原上的牧民应该会有头绪,或许可以重金鼓励?
屋内取暖还可以做炕和地暖。
地暖造价太高,又不是新建的房子,总不能现挖开重新装修,嗯,炕可以考虑一下。
除了炕,就是煤炭了。
木炭,太贵了。
不说普通百姓,就是他们,有时候为了节省木炭都要挪到一个屋里办公,可惜现在找到的可开采的煤炭并不多,还是要先紧着工业来。
得再加派人手出去找煤炭,将来开采得多了,普通百姓也能受益。
傅庭涵一边喝热水,一边在脑海里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任慧带人在外面喊了两次他才回神。
他冲傅安点了点头,傅安就出去请任慧进来。
看了任慧带来的下人,傅庭涵道:“留下两个人给傅安打下手,看守院子就好。”
任慧道:“郎君乃贵胄,身边怎能只有三个下人呢?”
“我就只有一个人,又不是手脚缺失,不至于要这么多人照顾。”他连多余出来的两个人都不想要,但他和傅安每天都在外面,院子的确需要看守的人,不再让外人进来……
傅庭涵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下,还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反抗,“这俩人就留在府中看守院子吧,今后若无我的认可,谁也不许随意进来。”
任慧愣了一下,心中无奈一叹,看向那两个下人。
他们都低头应了一声。
任慧看出傅庭涵心情不太好,但等下人们退下,还是劝解道:“郎君,这些年公主很想念你,多亏有郎主时不时的来信,这才知道您在中原安全无虞。”
虽然母子俩观念冲突,但傅庭涵也觉得弘农公主是爱孩子的,因此有些心虚,沉默了一下后问道:“你们刚回洛阳,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吗?”
任慧忍不住笑起来,她就知道,郎君和公主一样,都是嘴硬心软之人,她忙细细地说起弘农公主的艰难来,“殿下离京多年,这一回来,发现从前知道的熟人都不在了,周围尽是陌生人,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郎君再忙也该回家用饭,也陪殿下说说话;”
又道:“殿下的私产大多补贴了军队,五月和七月为了给郎主凑军粮,将先皇后留下的金钗都变卖了,如今……”
傅庭涵一听,忙看向傅安,“我这里还有多少钱?”
傅安:“还,还有一些。”
“明天去取来,交给母亲,”傅庭涵想了想,觉得傅宣夫妇都没工作,连产业都没了,他的确得养家,于是道:“以后我的俸禄都取回来交给母亲,还有以前家中的田宅铺子,都单取出来交还给母亲。”
赵含章进洛阳后,像手底下有人家中曾在洛阳有产的,她基本都不会收归国有,皆好好的把房契地契归还。
所以傅家当年在京城的产业都在傅庭涵手中,他也有叫人打理。
至于他的私产,就没有单独的,全是和赵含章以及赵氏的人混在一起,他想要给父母也难拿出一份完整的。
傅庭涵想给他们买两个铺子,这样手上会更宽裕,但想到自己手中无余财,似乎买不到,只能垮下肩膀,“傅安,把家中产业的账目都理出来,年底了,各个管事也要来回话吧,让他们以后向母亲上禀。”
傅安应下。
第1075章 和睦
傅庭涵就看人任慧:“还有什么困难吗?”
任慧想了想,目前弘农公主的困境也就是人际关系和金钱而已,至于和驸马吵架之类的家庭矛盾不一直存在吗?
郎君作为儿子也很难判别对错,算了,就这样吧,于是任慧笑着摇头,表示没有了。
傅庭涵就让傅安送任慧出门。
等傅安回来时,傅庭涵正提笔罗列自己每个月的收入。
虽然他的俸禄也不少,但有相当一部分是看职田收益的,而现在,职田都才下种,哪有什么收益?
他又要成亲了,傅家的那些产业目前也不怎么赚钱,以弘农公主的性格,肯定看不得家中落魄,所以这点钱是肯定不够她花的。
他把每一笔收入都按照一定比例拆分,算了算,觉得应该够了,于是把纸交给傅安,“以后各作坊再把收益给你,你就按照这个比例取出来送回给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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