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郁雨竹
元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道:“星星在天上啊。”
三人异口同声,“你闭嘴!”
元立有些委屈,没觉得自己有错,星星就是在天上啊。
对元立这等俗人,郭璞都懒得和他解释。
星星当然不是在天上,而是在天外。
还是张衡,他说:“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
郭璞的天文知识就是继承的张衡学说,和一般的方士不同,郭璞他出身世家,从小有优越的学习环境和雄厚的学习资源。
赵程在这方面的知识知道的少一些,但基本的天文知识还是有的,宇宙无极无穷的观点并不是张衡开始的,而是自古有之,只不过张衡将它简化,更加明确的提了出来。
他又是老师,因此在郭璞沉思赵含章抛出的问题时和元立解释,“宇是空间,有四方上下,而四方上下没有穷极之处;宙是时间,有古今之长,而古今之长无极限。”
“而天有尽时,所以星星不在天上,而在天外,月亮和太阳亦如是。”赵程道:“正因为月亮和太阳都在天外,这才会有日食和月蚀。”
元立两眼迷茫,有听没有懂。
郭璞已经回神,瞥见后道:“别教他了,这世上还是蠢人居多,不是谁都能知道天理的。”
元立:……
这要是别的大臣,他一定生气,可郭璞……好吧,在这方面他的确是蠢材。
“所以你和傅庭涵一样认为所谓的天是一层气体?”
赵含章点头,“对!”
郭璞眉头紧皱,半晌后摇头,“不,我还是不信,不过,此事可以暂时搁置,当下还是紧着证明天是圆的吧,我不想每次汇报历书进展时都跟人吵地是方是圆。”
赵含章垂眸想了一下,“那就只有两个办法可以解决了。”
郭璞眼睛一亮,问答:“什么办法?”
“一是找一艘船向东出海,一直往东走,看能不能再回到我们这里。”
郭璞:“……说第二个。”
“第二个就是观测,”赵含章笑道:“我想庭涵也一定与你说过纬度和经度了,大家都不相信,那就观测,从各个地点观测北极星的高度,看它们在不同地点相差的角度,你就会发现纬度;既然你能算出日食,一定也可以算出月食,等出现日食和月食时,你就算它们在东西不同地方出现的时间差异,你就会发现经度。”
郭璞张大了嘴巴,这是傅庭涵还未来得及和他说的,他怀疑的看向赵含章,“你和庭涵测过,算过?”
她就活了这么多年,十四岁以前生活在洛阳,十四岁以后的每一天身边也都跟着人,这让她怎么骗他?
赵含章都不曾迟疑一下,直接道:“我在梦里知道的,梦中所授,天命我知道。”
这要是别人一定不相信,比如赵程和元立,俩人下意识就怀疑她说的话真伪。
但郭璞立即就相信了。
他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他总能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东西,而凡你说的,他都懂,凡他说的,你也都能理解,原来是梦中所授……”
郭璞眼睛越来越亮,“哼,他还想瞒我,不管我怎么质问他,他都不肯说。”
郭璞夸赞赵含章:“还是大将军待人赤诚。”
赵含章点头接下了他的夸赞。
赵程和元立:……
怎么办,有点坐立难安,难道不应该是傅庭涵诚实不说大话,而女郎……
呸呸呸,元立将心中的想法压下,不敢表露出来。
赵含章和郭璞道:“单圆和双圆之争先放到一边,我们先弄地圆和地方的分歧,等庭涵从黄河回来,我就让他给你做观测的工具,当务之急是算出日食的具体时间。”
郭璞这才放下偏见,一脸严肃的应下。
傅庭涵和赵含章认为,日食就是日食,只是一种自然现象,但赵含章知道,古人不会这样认为。
比如郭璞这个古人。
此时他就一脸严肃的和赵含章道:“日者,人君之象。太阳被遮蔽,说明皇帝已经不适宜再为君,此时连我这等微末修为的人都能算出端倪了,已经改无可改,所以只能请陛下下罪己诏,或者退位让贤了。”
赵含章垂眸思考片刻,沉声道:“此事先按下不提,你先算出具体时间吧。”
她回去也想一想,看是否能在脑海中想起这件事来。
她得提前做准备,以免发生意外。
天狗食日,不只有皇帝失德一种解释,还有一种,奸臣当道。
她在民间名声好,但再好,也会有反对的人,所以她得提前在那里做好准备。
赵含章叮嘱赵程和元立,“此事机密,不得外传。”
赵程和元立躬身应下。
赵含章就看向郭璞,有点头疼。
赵程和元立嘴巴都出了名的紧,不然一个也做不了好老师,而另一个也做不成情报头子,但郭璞……
这是个矛盾体。
说他嘴不严吧,一般人休想从他这里挖出一言半语;说他嘴严吧,他和傅庭涵成为好朋友之后,每每休息和无聊的时候,傅庭涵都能从他这里听到各种八卦。
傅庭涵回去再告诉她,可以说囊括范围之广,之私密,简直是闻所未闻。
其中一个最炸裂她三观的是,郭璞早些年游历到一处时,替一有钱地主算命,那地主很感激他,觉得他基因特别好,于是请他和他妻子同房留下一个孩子给他。
郭璞虽然喜欢美色,却不喜欢留种,惊吓之下连夜跑了,他悄悄和傅庭涵八卦,“也不知道他那五个儿子有几个是他的,或者全是借种来的,可惜当时只看到了一个,巧了,看面相,那少年当不是他亲子。”
傅庭涵:……
他忍不住问郭璞,“此事你告诉我,就不怕我传出去吗?”
郭璞鄙视的看他,“除了赵大将军,你还能传给谁知?这等小事,你想传就传吧。”
本来他和傅庭涵说这些事就是不怕赵含章知道,这何尝不是另类的传递信息呢?
所以就给赵含章留下一种他选择性嘴严的印象。
郭璞对上赵含章的目光,为自己分辩,“这等大事,我嘴很严的好不好?”
赵含章这才放过他。
第1236章 过年
晚上是宫宴,赵含章办得节俭,但有肉有菜,保证大家吃饱,且味道不错,最主要的是,她拿出来的酒水很好,非常的对爱酒人士的心。
是赵瑚友情赞助的。
因为酿酒的器具是傅庭涵帮忙改造的,加上他今年封侯高兴,所以很大方。
宴席上,赵瑚特别嘚瑟,当场邀请众人初五的时候去他家参加赏梅宴,不论是谁来都可以,勿须持帖。
本来准备不办的宴席又重新筹画起来,而且因为赵程去而复返,还过了元宵才走,赵瑚觉得今年他家是三喜临门(除去赵程辞官一事),所以重新筹划的宴会要办得更大,更奢华。
今天中午各商家和帮工们都收到了消息,此刻正兴奋的和家人分享呢,“赵家七太爷大方,又添了两百斤鱼,我明天就到村里看看,若能把这单生意接了,年下我们就能赚两吊钱。”
妻子惊喜,“这么多?”
“我再想办法把你放进去帮工,只在厨房里洗菜洗碗,一天也能得五十文,听说宴席要连开三天,三天就是一百五十文了。”
妻子犹豫,“那是贵人之地,我去,万一冲撞了贵人……”
“你在厨房做事,碰不见贵人,前面招呼的下人全是人家府里经过调教的丫头和小厮,”商人道:“要是以前,哪怕只在厨房我也不敢让你去的,但现在不同,赵大将军爱民,赵家的人也都不敢跋扈闹事,上次那赵家的子弟当街纵马,吓得一人跌跤摔伤了腿,告到赵大将军面前,赵大将军亲自提鞭抽了那纨绔不说,还命他们赔了一条街的摊主,那个摔跤的,一下就拿到了十吊钱呢。”
从那以后,再没权贵敢当街纵马了。
还有世家豪门里奴婢被冤杀告到赵含章那里,她也都严厉处置了,洛阳的风气为此一清,民间百姓和权贵们关系都融洽了不少呢。
所以商人也敢把妻子送进权贵家中做帮工赚快钱了。
和他打一样主意的人不少,尤其是酒楼饭馆里的那些厨子和伙计,他们一早就是赵家定下的帮工。
此时宴席要扩大,需要的人手也增多,他们自然要先想着自己的亲朋。
所以大年三十,大家都是一边吃年夜饭守岁,一边畅想过两天出去赚钱的事,开心心。
黄河边上,提早收工,早早便准备吃年夜饭的民工和士兵们也很高兴。
今日是年,所以他们只劳作到午时,午时之后全营开始一起准备年夜饭。
傅庭涵早早让人准备好了过年的肉和菜,为此还开了不少粮袋,就地取材将麦子脱壳磨粉,掺了三成豆粉之后擀成面皮包饺子。
肉和面都是分到队,一队一百人,都有他们的厨子,所以营地看着大,人又多,却一点不乱,井然有序的。
两个高壮的妇人抬起一口大锅架在石灶上,踩上凳子,锅一热,立即倒入两大勺豆油,然后放肉片……
呲溜一声,一股肉香随着声音四溢开来,抢在第一波洗澡的瘦柱路过,忍不住跑过来踮起脚尖去看锅里,看到一锅底的肉片,不由的咽了咽口水,“今晚有这么多的肉吃?”
“去去去,可别把口水滴进锅里,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呢,有空去捡些木柴,晚上要围着篝火过年呢。”
“冯嫂子,我就看看,不凑近,闻着这香味,我觉得我能多活十年,而且这附近哪里还有木柴?早叫我们捡光了。”
“别叫我冯嫂子,叫我冯姐,再叫错,我给你一铲子。”
“是是是,冯姐。”
陆续有人洗澡回来,也闻到了香味,一边凑过来围观,一边高兴的抱怨,“郎君真讲究,一定要我们洗澡,不洗还不行,唉,我这都半年没洗澡了,这一进去,差点儿出不来。”
“郎君这是为我们好,为了让我们洗热乎的澡,可是派人从老远的地方拉来不少黑疙瘩,又特意挖了澡池,搭了棚子给我们洗澡,我也就八岁往下洗过这么舒服的澡了。”
“我也是,之前郎君强逼我们去洗澡,我还怕会着凉呢,想着这么冷的天可怎么洗呢,谁知道竟如此舒服。”
一个营地一万多人,十间澡堂,对岸亦是。
而沿着黄河往上,往下去的方向还有十二个这样的营地,傅庭涵早早就做了安排,要求各营严格要求,不论是民工营,还是军营,皆比照一营。
一营有的,其他各营都有,而他吃饭是和民工们一起的。
傅庭涵在这里有单独的营帐,这不仅是他住的地方,也是他办公的地方,大家开会也都在此处。
营帐里摆了一张简易书架,那是傅庭涵自己在营地里找了几块木板钉的,倒不是他穷讲究,而是他们的资料、画稿等东西太多了,营帐不大,要是不收拾,光是堆这些东西都堆满了。
营帐角落里并排放了三只箱子,里面全是黄河观测的数据,以及历年来治理黄河的各种资料。
傅庭涵掐着腰站在桌子前盯半天,问傅安:“五营派人送今日的温度过来了吗?”
傅安:“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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