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731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穿越重生

  围着傅庭涵的人全都惊叫起来,郭璞也忍不住“啊啊”两声,急切的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很想推开傅庭涵自己上手。

  傅庭涵摇了一会儿,见灯的亮度稳定下来,这才停下。

  他一让开,立即有人替上,“尚书,我来摇好不好?”

  傅庭涵笑着摆摆手,“摇吧。”

  郭璞也想,正要把他们都赶出去,一扭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赵含章,立即冲她招手,“你快来看,庭涵做出了一个极妙的东西。”

  众人这才发现赵含章来了,纷纷躬身行礼。

  赵含章冲他们点了点头,目光扫过那几根发光的丝,看向正被争抢的手摇发电机,惊叹道:“已经能做到这么小了?”

  郭璞嫌弃道:“你识不识货,我说的是这个,你别看它只是几根丝,却是能发光,像太阳一般,比灯烛亮许多。这发电机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比脚踏的小一些吗,我们又不缺地方放。”

  赵含章:“灯丝,钨丝而已,并不难做,难的是这台发电机,它的体型比之前的小了三倍,这意味着电台可以用少量人力实现快速移动。”

  此时的无线频道极干净,哪怕只有四五十瓦的电台都可以飞到隔壁州的隔壁州,所以这台手摇发电机只供应电台的话,完全够用。

  赵含章很欣喜。

  见赵含章的心情变好,傅庭涵也不由笑起来,“这台发电机送你,回头我再做一台给武器坊送去做样本。”

  赵含章没有拒绝,将来她轻车简从出行,这台发电机是必要的,现在他们用的发电机还是太大了,所以只能在地方或者军中使用。

  郭璞站在一旁,等他们说完话才道:“发电机送她,那这钨丝送我吧,再送我一台大的发电机,我不嫌弃它笨重。”

  他的观星台这么大,有这么多房间,有的是地方放,到时候他要多装些钨丝,让整座宫殿都亮起来。

  不用一丝灯油便可灯火通明。

第1265章 重铸信

  赵含章闻言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还在发光的钨丝,不由笑起来,“好啊,这盏灯就先送你玩玩,这台小的发电机也先放在你这儿,过几天我再来取。”

  傅庭涵:……

  他不太赞同的看了一眼她,但到底没有戳穿她,只是和郭璞道:“这钨丝不是送你的,我只是教你这电如何产生,如何传导,如何让这钨丝发亮,”我不会送你这种不稳定的半成品……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郭璞就不高兴道:“你也忒的小气了,我教你卜卦,不也送了你一副龟甲?那可是我亲自淘换煅烧出来的,你教我电,怎么就不能送我一台发电机和一把钨丝了?”

  傅庭涵着急道:“我不是不送你,而是这灯还是半成品,我拿这钨丝来就是给你做个示范……”

  “我不嫌弃它是半成品,我觉得这个就挺好,”郭璞道:“到时候我打成祥云状围着这楼绕一圈,用两台脚踏的发电机供它,让它日夜皆亮。”

  傅庭涵就闭上了嘴巴,如此奢糜,算了,就让他撞一下南墙吧,于是他和赵含章一样,“那你先玩这一盏钨丝灯吧。”

  都过不上两天,郭璞新得这么个好玩的东西,就带着人一直琢磨,等到夜深人退去时,他就在光亮的钨丝灯边摊开一张大纸开始画宫殿改造图,想着在什么地方缠上钨丝,让它变成什么形状发亮……

  可能是没电了,钨丝猛的一下熄灭,郭璞没在意,先点上灯,然后去摇发电机,好一会儿,灯丝慢慢亮起来,他露出笑容,才要笑,只听啪的一声,钨丝断裂,脑袋垂下,彻底灭了。

  郭璞惊呆了,一时忘了手上的动作,“这这这,我我我,”郭璞着急的团团转,试图将它断的一截给它接上去,但又想起傅庭涵说的不能用手触碰,便又缩回手。

  猛的,今天赵含章和傅庭涵的话前后涌入他的大脑,郭璞忍不住跺脚,“好你个赵含章,看我笑话!”

  庭涵也是,怎么就不能强硬些,多说几句话?

  郭璞气得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气势汹汹的去上大朝会,打定主意要找赵含章算账,结果这个大朝会很不平静。

  一夜过去,荀藩重伤的消息已经传遍朝野,连民间都有了声音。

  荀组当庭哭道:“大将军若要杀我兄长只管下令,怎能栽赃庾鸿?世人皆知,庾鸿乃我兄长至交,您要杀他们二人,却还让他们落下反目成仇的名声……”

  小皇帝紧张不已,连忙呵斥他,“荀御史慎言,大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赵系一派的官员也对荀组怒目而视,汲渊也是双眼含火,怒斥道:“荀御史听风就是雨,身为御史,未经调查便妄下定论,是打量大将军仁厚,不屑与你计较便肆意栽赃吗?”

  荀组:“我栽赃?那你说庾鸿为何要杀我兄长,他们两个可是至交好友!而且元立赵申皆在场,如今我兄长生死不知,庾鸿又被捉拿用刑,整个案子还不是元立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汲渊:“是非曲直,等他们回京便明了,荀御史何必着急?”

  荀组一片心灰意冷,“只怕我见不到兄长回来了。”

  堂上的旧臣脸上或愤怒或恐惧,皆目光炯炯的盯着赵含章。

  小皇帝也有点害怕,连忙去看赵含章,想劝她不要生气。

  就听赵含章慢悠悠的道:“荀太傅伤重,我已经派了太医去治疗,务必将他安全带回,荀御史若是担心,不如去迎一迎太傅,也问一问庾鸿之事。”

  荀组满目苍凉的自嘲一笑,“大将军若下令,下官不敢不从,只是此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我不在当场,荀太傅能不能平安归来我不敢保证,但荀御史若从这去,我却是可以保证你一定能活着回来的,”赵含章幽幽的道:“荀御史放心,我不是高祖陛下,我是赵氏含章,素来信守承诺,我当庭做的承诺,言而有信!”

  不说小皇帝和荀组,满朝文武,便是汲渊都忍不住脸色一变。

  这简直是将大晋的脸皮都扯下来踩了踩,赵含章猛的一下起身,沉声道:“曾越!”

  曾越从旁走出,躬身道:“末将在。”

  “你亲自送荀御史去接荀太傅,务必将荀御史安全的带去,再给我安全的带回来!”

  曾越大声应下,“唯!”

  赵含章甩袖便走,无人再敢置喙,小皇帝也站起来目送她离开。

  等她走远,他这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他的贴身内侍董公公小心翼翼的接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在颤抖,连忙不动声色的扶住他,冲着朝臣们大声喊道:“退朝——”

  百官这才连忙跪下送别皇帝。

  小皇帝扶着董内侍的手走出大殿,脸色已经发白,他焦急的问董内侍,“大将军是不是生气了?”

  董内侍安抚他,“大将军生气也不是对着陛下,奴看大将军是气庾鸿伤了太傅。”

  小皇帝还是惴惴不安,一再表明,“我真不知三舅父会说那样的话,我从未怀疑过大将军会伤害二舅父。”

  小皇帝说到这里,差点掉下眼泪来。

  在他看来,他的力量在赵含章面前实在不值一提,赵含章要杀他和两个舅舅,多的是机会和借口,根本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他也不知三舅父是真心怀疑赵含章,还是为了达到一些目的才如此猜测。

  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最受伤害的其实是他,小皇帝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的小乳猪,可并不是他想上架,完全是被人架上去的。

  越想,小皇帝就越伤心,他才过了半年好日子,这半年赵含章没怎么管他,对他放松了许多,荀藩又出去赈灾,他功课直接减少一半,除了上朝时经常被他们吵着说这儿没钱,那儿没钱外,他日子过的不要太开心。

  结果天降巨雷,好日子这就没了?

  小皇帝对荀组满腹怨气,“三舅父到底想干什么?”

  又忧心荀藩,“二舅父应该无事吧,我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荀藩虽然对他严厉,总是给他布置很多课业,却也是最疼惜他的亲人,而且他要真出事,小皇帝控制不住荀组,朝中的旧臣一系都被荀组掌握,恐怕更易出事。

  只是想一下小皇帝就觉得眼前一暗,整个人生都灰暗无光。

  董内侍不知要如何劝他,只能将他扶回后殿,想了想,还是悄悄地去求见赵含章,跪在地上将小皇帝的言行皆告诉她,求情道:“陛下心思单纯,荀御史所为他皆不知,此时还惶恐不已。”

  赵含章低头看他,一会儿后道:“让陛下惶恐,是臣子失责。”

  董内侍一寒,连连叩头,“是奴婢失言,求大将军饶命,陛下,陛下他心里都清楚,这是荀御史挑拨离间之计,只是那毕竟是他舅父,陛下年纪又幼小,并不能指挥先帝留下的旧臣……”

  见他额头都磕出血来,赵含章便不耐的皱眉,“行了,此事我知道,你好好的伺候陛下。”

  赵含章顿了顿后道:“此事不与他相干,退下吧。”

  董内侍松了一口气,低声应了一声“是”,起身后倒着退下。

  等他的身影消失,赵云欣才有些不高兴的道:“大将军,要不要将他换掉?”

  “不,让他留在皇帝身边吧。”

  赵云欣:“他既然投靠了大将军,又怎能为他求情?”

  赵含章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和赵云欣道:“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仁慈不是好事吗?”

  “像董内侍这样见惯了人性之恶的人,竟然会为一个前途堪忧的小皇帝求情,可见小皇帝不是什么残暴之人,对身边人至少有可取之处,”赵含章道:“我很高兴,这意味着,将来他不会在这样的事上惹我生气,让我违心保护他。”

  有一天,退位的小皇帝要是搞个虐杀之类的,她是杀他还是不杀他?

  杀他,违背自己的誓言,不杀他,违背自己的良心和道义,也破坏了律法。

  所以他这样难道不好吗?

  赵含章从不惧怕一个人是好人,她更讨厌与恶人共舞。

  比如荀组。

  这个人,借着“忠义”之名,将一众人等绑在一条绳上,如果说从前她对他还有两分敬意,两年下来,足以让她看清许多伪装。

  荀组比起他哥来,那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她一时杀不得,辞不得,只能忍受。

  赵含章心情不好,满朝文武皆心情不好,他们在害怕,也在隐隐期待。

  不管是赵系的朝臣,还是旧臣一系,都在害怕和期待。

  他们既害怕荀组遇害,又期待他遇害;既害怕他不遇害,又期待他不要遇害……

  各种心思混在在一起,让他们心里复杂不已。

  夏侯仁悄悄的陶乌说,“荀组若平安归来,我愿放下所有的一切追随大将军。”

  陶乌:……

  他沉默了一下后道:“我也愿!”

  没错,他们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甚至很多旧臣都是这样悄悄想的。

  不是他们对赵含章的要求低,而是因为礼乐崩坏,道德水平被司马懿无限拉低,大家对上位者的道德要求一再变低。

  他们的这种期待让想要兴师问罪的郭璞都暂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傅庭涵很不理解,他打算回去问赵含章。

  郭璞瞥了他一眼道:“何必问他,问我就好了,我告诉了你,你得告诉我这钨丝是怎么回事,怎么才烧了半晚上就坏了,我想要的是永久的亮,而不是半晚,还不如灯油呢。”

  傅庭涵点头,“你说。”本来他也是要告诉他的,但昨天郭璞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就只能憋回去了。

  郭璞也只是给他找个借口,其实是他自己有倾诉欲,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没人敢听。

  “这世上的道理啊,很多人都懂,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敢明着说出来,因为说了,世人也不相信,若要人信,得靠做的。”郭璞道:“儒家说的做人五常,为仁义礼智信,这信啊,极为重要。”

  “我们这等后人往前看先秦之人,皆觉得春秋时的王都很蠢,竟然敌国之相说什么,他们便信什么,我们觉得他们愚蠢,却不知他们心中的悲愤,谁能想到一国之相当庭做出的承诺竟不作数,后人将其雕塑为计谋,不过是美其名罢了,说白了,就是骗子。”

  “司马懿也是骗子,”郭璞道:“他是辅政大臣之一,国之栋梁,当着洛水起誓,当时的天下人,满朝文武,谁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