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做饭的兔子
韩盈收回自己的目光,再次打量着剩下的人,那视线略过明显有些幸灾乐祸的,以及面上带着迟疑,不敢继续开口的少年,在停顿片刻后,问道:
“你们可还有所长?”
第一个开口的只落得个清点粮草的职位,谁知道自己开口又要分到哪里?即便是在知道自己过来是要吃苦头的少年们,仍没想到现实比想象更加艰苦,都是刺史了,怎么还会让赘婿做这样的事啊!
做半个杂兵从长安去上谷郡,打完仗再回来,除了不上战场,他们这和服兵役还有什么区别?
家学不足,没有过出门经验教导,想到这里的丁铮心里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悔意,而家中有人服役,又或者提前了解,早就做好准备的少年还能撑住,就是还是迟疑着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性子有些急的宗旭忍不下去,他咬了咬牙,开口道:
“韩刺史,我,我会剑术算吗?”
韩盈听出了他的紧张,放缓了语调,更加温和的问道:
“你叫什么?骑术如何?会不会射箭?”
“宗旭,骑术和射箭都会一些。”宗旭连忙点头,说完,他觉着这些还不够,又补充道:
“我父兄都是军伍出身。”
“喔?”
韩盈有些惊讶,能被韩羽选中的赘婿,怎么都得是官吏阶层,而军中这种地方,男性主义极强,思维和行为模式基本上都会被带到家里去,那他父亲怎么养出来这样性格的儿子?这可是娇夫,不是唯唯诺诺的懦夫,前者家里可是要极为宠着才能养出来,这点也能从他的胆子看出来,这么紧张还能主动站出来呢。
而这样的人,家里应该为他铺路参军,去赚爵位才是,再不济也要娶妻生子,怎么会顶着他人鄙夷的压力,将儿子送过来当赘婿呢?
有意思。
韩盈将他记下,想了想,安排道:“既然精通骑术射箭,那就去寻何曲长,让他给你排个职。”
宗旭还不太会掩盖自己的情绪,听韩盈这么说,面上不由得浮现出几分抗拒,紧接着又仿佛接受了什么似的,释然的应下:
“我这就去。”
好了,可以确定了,韩刺史根本不会给他们什么优待了。
能被推出做赘婿的,能力好不到哪里去,这点时间也不过是够他们掌握点基本的技能,自用还行,做事……自己也心虚,若是韩刺史有意提拔他们,安排个不需要做事,或者很轻松的整理类工作,那他们肯定会高高兴兴的抢着做,可现在真让他们做事,还是基层的工作,那自己会的东西实在是没什么好拿来说的,若是再给他们安排个更重的活计,那可更要命了!
在这种心态下,剩下的五个少年竟都扭捏的表示,他们会的不多,韩盈直接安排就好了。
韩盈有些无奈,只能将他们这五个全安排在了一起。
一直在家里,没经过社会化训练,更没有入职工作过的人,自然对机会的认识和把握都有些不足,很难意识到,即便韩盈在将他们往低了安排,可谁又会真的敢将他们当杂兵用?反倒是以他们的能力,真管人做事,分分钟就会自己将自己坑出局,而做个杂兵,即轻松,又能跟着学点东西,哪怕做不算太好,只要是认真做事,仍会是加分项。
不过,杂兵也是分好坏的,统一安排一起,肯定是比不上主动介绍过自己能力,又被单独分到不同岗位上的,后者韩盈至少问了名字,知晓他是谁,这就是留了印象,甚至不说主动问,统一了解的时候,问他们的上司,手下只有这么一个人的,自然只会说他做了什么,可那些安排在一起的,上司只会偏向于介绍更为优秀的那个,其他人则很大可能沦为陪衬。
太年轻了,直到此刻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个残酷的零和游戏,顿感的真令人发指,这让韩盈心中很是不满,他们或许在家中或许能做个花瓶,也的确在尽力展现自己取悦她的价值,可一旦放在社会,哪怕是轻微接触,都显得那么愚蠢。
其实大多嫁人的新妇在社会层面上也是这个水准,若是有长辈带着,身份也没跃升那么高的话,这样的情况其实也还能容忍,可……罢了,先看看这一趟他们能提升多少吧。
韩盈将注意力放回赶路上。
只要自己能力够又不事必亲躬,那做为主官其实并不会太累,各种突发状况有的是人去主动解决,根本轮不到韩盈劳神劳力,所以赶路上最折磨人的,只有她没办法逃掉,亲力亲为的坐车了。
“都已经用杜仲胶做轮胎了,这车怎么还这么震?”
此次运粮走的是秦直道,而道路,或者说人类的任何建筑,都不是修建完后就能一劳永逸的,基本上需要年年维护、修缮,否则用不了多久便会荒废,长满杂草落叶,时间再久点,树都能长出来。
而秦直道做为抗击匈奴的要道,战略意义极高,汉朝这些年的维护修缮还是做的很到位的,只是再到位,在几十年的使用下还是开始有了破坏,路面情况不至于糟糕到极致,但一尺深,又因为下雨等原因凹凸不同的车辙道走起来还是震荡的不行,即便韩盈有了准备,坐起来还是有种骨头都要颠散架的感觉。
没办法,还是只能骑马。
她对身边的燕武闲聊:
“我总觉着这车子减震设计错了。”
这个话题对燕武来说无疑有点超纲,好在这位主家在非专业方向要求向来不高,她耿直的回答:
“您现在再改也迟了啊。”
“何止是迟?我连怎么改都不知道呢!”
医学和造车那是隔了十个珠穆朗玛峰的专业,现代汽车减震原理她都是两眼一抹黑,顶多就是空间里有个自行车能看一看,可这种近现代才能出现的产物,中间必然隔着大量她不知道的技术壁垒,复刻是不可能复刻的,她心心念念的玻璃到现在还是彩色不透明的呢!
没有合适的玻璃就磨不了镜片,磨不了镜片就没有单透镜,没有单透镜就认识不了细胞,认识不了额,认识了其实也不一定能和儒家和封建迷信对轰,不过只要认识,医学上肯定会有极大的进步,而想要做到这点,还是得不计代价的往里面砸钱,这得有更大的,能决定国家财政走向的权力……
韩盈眯眼,良久,她收回看向车轮的目光,轻叹一声:
“不提这个了,燕武,你去将宗旭叫来。”
主家思维跳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燕武很少完全跟上的时候,时间久了,她也习惯性不跟,听吩咐后再动脑子,此刻韩盈一换话题,燕武也就直接应了下来:
“我这就去叫他。”
哪怕不是韩盈‘备选赘婿’的身份,光她记着这七个人,底下也没有敢苛待他们的,都是安排最轻省的活计给他们,还能像带半个儿子似的教导他们如何做事,至于为什么是半个,亲儿子能打,这些个是祖宗,可打骂不得。
当然,这里面不怎么包括宗旭,他对军中的事务极为熟悉,跟着来回骑马寻防一点儿都没有落下,周围人压根不用教,说上一遍做什么就行,这让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同样很古怪起来,有手有脚,也有本领的好儿郎,怎么想着要去做赘婿呢?
显然,韩盈也很好奇这点。
被叫过来的宗旭很是开心,笑的眼里好像带着星,他赶着马到韩盈身边,又控制着马落后韩盈半个马头,这才小心的问道:
“韩刺史,您找我?”
韩盈颔首,笑着问:“你对军中事务熟悉么?”
“大致是知道些,都是父兄教我的,肯定比不上那些军官。”
宗旭不知道韩盈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心中多了几分忐忑,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靠,手更在身前,死死的握紧了缰绳。胆怯,提到军队就害怕么?
韩盈隐约有了猜测,她没有追问,像是没有发觉的继续开口:
“陛下派我督战,可我却对军中事务所知甚少,这可不行,正好你有所知晓,给我讲讲军中编制,军械,军种如何?
原来是这个,那没事了。
宗旭猛的松了口气,不让他入军就好,至于韩刺史问的,范围也太大了,他还真没个头绪。
不知道从哪里开讲,宗旭只能再问道:“这些东西太多了,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您最想先听什么?
先听什么,韩盈也没有多少的头绪。
月前她和卫青说自己不知兵事时,还觉着自己只是谦虚,可后来再深入了解之后,才发觉葛胜这个参军讲的可真是一塌糊涂,连她都误导偏了,自己当年那运粮接触的真就只是民夫,大型、正规的军队复杂程度极高,光兵种就能有轻步兵、重步兵、骑兵、弓箭手、盾牌手、辅兵、杂兵、工匠等等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种类,更不要说兵种配合的阵列组合、军团的武器配给之类的内容,极为复杂,根本就不是半天能讲清楚,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上手的。
简而言之,现在的军队组织精细程度其实不亚于后世多少,倘若穿越者只有一本《民兵训练手册》,自身只是普通指挥水准,或者说毫无指挥经验的话,没有民兵热武器的加成,以这个时代的水准和将领对上,必然会输的极惨,因为民兵中的很多东西,老祖宗早就已经开始总结用上,甚至用的更好。
就比如,军中常说鸣金退、击鼓进,摇旗变阵,这肯定不是让士兵随便乱动,而是有组织的、成队列前进,那和后世的军姿军步本质上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而开始这方面训练的记载,则可以追溯到孙吴乃至姜太公的时期。
总之,过于复杂的军队,使得卫青回赠的兵书,韩盈其实只看懂了军法部分,而其它只看懂了字,没看懂内容——兵种有什么作用她都没理解呢,上哪儿看懂?
韩盈并没有兴趣掌管军队,但事情全托付给公孙敖,她其实并不放心,不说有没有可能出现意外,导致他没命的情况,就是突然有了变故,需要他支援暂时离开呢?甚至不提打起来的时候,皇帝给她的任务还有核验边疆军防如何呢,什么都不懂的去,那岂不是要被当成傻子糊弄?
所以还是得了解一下军队,顺带专研一下卫青写的怎么用兵,这年头自身拿命试出来的经验总结别提多珍贵了,不学简直是就是浪费。
当然,宗旭这个并非常年在军中的少年知道的肯定不会太全面,她其实最好该找公孙敖或者其他高职位的将领了解,但那太暴露自身的无知,粗略了解宗旭肯定够了,正好可以多看看他如何,等自己有了基础,宗旭答不上来了再换个更合适的人便是。
这么想着,韩盈道:
“先从军种开始吧。
第368章 边郡反应
“宗旭,刺史传你!”
供应万人军队的运粮车绵延数里,中途休息,各队驻扎的景象不仅壮观,还带来了消息传递不便麻烦,除非本就在身边的那些人,别的找起来都得专门派人通知才行。
当然,能够指派他人的韩盈并不会有太多的劳累,而对于被传的人来说,这也是极为独特的殊荣,在听到名字和刺史之后,无数羡慕和隐蔽忌恨乃至鄙夷的目光纷纷投向了他。
这时的宗旭刚从马上下来,锦袍上银绣在太阳下折射出亮闪闪的光彩,看的人甚是眼热,带他的屯长高兴的上前,他伸出手掌想往宗旭身上拍,可看那身昂贵的衣衫和自己满是老茧的手,那手立刻停在了半空中,随即屯长握成了拳,使劲儿挥舞了一下:
“好小子,刺史又传你了,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啊!”
由于了解军队的需要,这些时日韩盈经常将宗旭叫去为自己讲解,对方的秉性的确很合她的心意,而韩盈并不需要将自己的看好藏起来,她时常将宗旭叫去和自己同食——做为主官,她的饭食质量比这些基层的杂兵高很多倍。
而除了吃饭和行进上的一些小优待,韩盈还挥手送给了他大量的财物,不过这个不完全是自身的行为,而是政治作秀。
到她这种地步,出行基本不用考虑带钱的问题,这些财物完全是地方官送的,西汉的官场本就贿赂成风,而按照规定,中央官吏做为上官前去地方,地方上的官吏必然是要出来迎接并进行招待,可哪个地方官吏敢当这只是路过?怕被找茬的得想着花钱打点,想请她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的更是要送上财物、男伶和美婢。
若是没有诱饵的任务,那韩盈拒收便是,只是一有,她便需要营造出一个遵从传统规则,不过没有那么贪得无厌的形象,整条道上,她和公孙敖互相轮着,象征性的收取一点财物,当然,还有美人,就是美人已经互换,男的在公孙敖手下干活,美婢现在在韩盈身边服侍,而那点财物,便被韩盈顺手给了宗旭。
一路上拿他做筏子少要些东西,总得给点辛苦费,再者,也能看看他能不能在这种环境下保持理智。
权势的余荫只落下几分,便足够普通人瞬间翻身,就像是宰相门前的仆人,哪怕只是一个看门的仆人,也和低级的官吏差不了多少,而那还只是仆人,受她青睐,接受大量财物赠予的宗旭仿佛即将就能拿到婚书,成为未来的列卿赘婿,这样的身份,周围人谁不会对争相追捧?
这这些东西对人三观的异化速度极快,韩盈自己都有些难以控制,何况一个少年,倒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宗旭虽然飘了些许,整体上依旧保持着冷静,没有弄权,还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事情,对待身边人也没有多么傲气,刚巡视完回来的他额头上满是汗,整个人又热又累,可面对屯长的催促仍旧没恼,他喘了两口气,应道:
“不劳烦您催了,我这就去。”
宗旭重新翻身上马,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马便带着人向队伍前方奔去。
看着人走远了,有个征召来的民夫端着自己那混合了各种菜叶粗米的粥碗,欣慕克制不住的从眼中流出来:
“这可真是登天啊,要是晚生上个几年,我这样的伟丈夫说不定也能和他争上一争呢。”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立刻讥讽起来:
“就你?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哪里配的上刺史!”
“我配不上怎么了!”
民夫当即急了起来,他试图为自己辩解,可实在是没找到什么证明自己魅力的东西,只能拉别人来证明自己不算太差:
“我配不上,那些人不也没配上吗?”
那些人,显然就是指那五个被分到管斌手下的少年了。
七个少年的资质其实都差不太多,最初的时候,韩盈是无法直观判断出谁更优劣的,只可惜,平台对能力提升的作用太大了,抓住机会的宗旭眨眼间便飞上了天,而他后面还有个乐遥,被上司捧了一把,现今跟着开始接触账目,能力上也是可圈可点,韩盈虽没有像宗旭那么优待,却也给他赏赐过财物。
而剩下的这五个,则被困在管斌手下,再怎么努力,都追不上这两个人,在加上中间为了争宠而闹出了差错,受了责罚,在外人眼中无异于已经失去韩盈未来赘婿的身份,那拿来贬低一下,也不用担心报复什么的。
毕竟他们要是敢动手,还注意着的韩刺史罚的可不是十鞭子,而是三十鞭子了。
一飞冲天的赘婿让人吹捧,落选的失败者则不会迎来任何鼓励,反倒是更加恶意的讥讽,听民夫提到他们,周围人瞬间发出了哄笑。
笑声传到五个少年这边,再加隐约听到指代他们身份的话语,忍不住的闻凌刚想站起,就被管斌给摁了下去。
他们这五个人并不占管斌手下民夫的名额,相当于多了五个劳动力,虽然做的事情不多,加一起也就是两个半人的工作量,也终究是分担了大家的压力,仅凭这点,管斌对他们的感觉就不算太差。
而管斌也不是那些见识短浅的民夫,就算是韩刺史不打算招他们做为赘婿,那也不还关注着吗,谁知道会不会有别的运道,再者,他们自己是废了点,可父兄还是长安中的官吏,比起来讥讽得罪,卖点好,未来或许能用得上,甚至,让他们安安稳稳的别出事,自己也能在韩尚院面前留个脸。
故此,将闻凌压下去的他,半鼓励,半恐吓的开口:
“别理会那些愚夫,韩刺史现在还没定下呢,你们慢慢来,说不定还有机会,再不济,你们几个也不会白走这一遭,可若是再打起架来,惹她不悦,那可就不是当不了赘婿这么简单了!”
管斌几句话,轻而易举的压下了这些想要逆反的少年。
上一篇:群友全穿越!就我在地球?
下一篇:七零年代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