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珑白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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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夜马上到来,贵族们陷入繁忙的准备之中。
为了去皇宫参加一年一度的新年宴会。
这是一年中皇宫唯一一次向所有人开放的时刻。排得上号的大小贵族、名流富商、各行业的翘楚,都会被邀请至皇宫中聚会,和皇帝共享晚餐,静待新年夜。等十二点过后,由皇帝和一些重要官员发表新年致辞。
这种场合老公爵肯定是要去的,而且还要坐在皇帝身边。厄尔西作为军团长也要加入致辞行列,和军部的人坐在一起。至于白榆和阿诺德,坐在礼仪官安排的席位上就好。
于是又到了白榆熟悉的环节:准备一身参加宴会的行头。
坏消息:之前定制的礼服因为她长身体的缘故,都不太合身了。
好消息:因为她已经入学萨兰军校,是半只脚踏入军部的人,所以服饰不能花哨夺目,务必简洁大方。省去许多无用的花边装饰和首饰,穿扮起来也更简单。
白榆觉得,如果她再穿成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她舅舅怕是会当场把她的头给拧下来——但她现在已经完全不适合那类装扮了。
见过身高一米八五、目光凛冽、一眼过去气势压倒一片的小白花吗?
没见过吧。
白榆望着镜中挺拔的倒影,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有些迟疑地问老公爵:“您说,我是不是该把脸给遮住?”
“有什么可遮的?你不是已经接受过机甲师协会的公开采访了吗?”老公爵笑道,“何况,在皇宫参加完新年宴会之后,我们自己家里也要举办庆祝宴会。届时会有很多客人到场。你总不能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吧?”
在新年,贵族们会按照惯例举办一波接一波的社交宴会。今天是这个家族请客,明天是那个家族做东。以伊尔洛家族的名誉,来拜访的绝不会少。
白榆突然陷入某种危机感。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
“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大方面对。有陛下在场,即使他们看出什么,也没人敢非议你的身份。”说着,老公爵拍了拍她的脑袋。
话虽如此,但白榆还是决定采用一些作弊的小手段。
利用她的精神力来隐匿自己。
精神力能够做到的事有很多,比如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又比如在自己身上罩一层降低存在感的膜,让别人下意识忽略她。
白榆的计划就是安安静静地混在参加新年宴会的贵族之中,美美吃完一顿饭,过午夜之后回家睡觉。
新年夜这天,夜空晴朗。黑夜的色彩再浓重,也要给灯火辉煌的宫殿让步。
举办新年宴会的宫殿名叫“塔利亚宫”,在帝国语中名为“鲜花盛开”。
宫殿的最高楼有有一座巨大的玻璃穹顶,透过穹顶可以看到星光闪烁的夜空。那里是宫殿的空中花园,栽培着各种名贵鲜花和珍稀植物,芳香的气息弥漫,让人流连忘返。
不过宴会的主会场在一楼,那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浓郁的奢华气息。灯光从每一个彩窗中透出,照亮整个宫殿的影子。
其实每过几年,举行新年宴会的宫殿都会换。不过换来换去,都要符合三个特征:够大,够贵,够亮。只有这种宫殿才能彰显出帝国的繁荣昌盛。
白榆跟着老公爵他们一起踏入宫殿,悠扬的乐曲和喧嚣的人声顿时包围住他们。
负责接待宾客的侍者为老公爵唱名。
侍者话音刚落,以伊尔洛家族为中心、附近的一圈都成了人们自觉噤声的静默地带。
那些衣着华贵的人们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到老公爵身上。觉得自己可能会挡住公爵行进路线的人退至一旁,恭敬地低下头。
这些人隔着一段距离的时候喜欢盯着伊尔洛家族猛瞧,在距离拉近的时候,却一点也不敢和老公爵对上视线,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下来。
白榆突然觉得,她用精神力削弱存在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精神力屏蔽的作用是让人“下意识”忽略她——但如果那些人一开始就在有意识地捕捉她的身影呢?到最后,该看见她的人还是会看见。
没走几步,她就已经听见几句低低的絮语了:
“伊尔洛家有个新露面的Alpha……”
“为什么她长得和陛下那么像?”
“是返祖?伊尔洛家以前和艾诺里家族有姻亲关系吗?”
艾诺里家族是罗兰和利维亚的母族。
这些人不敢猜测白榆和皇帝的关系,只敢往皇帝的母族上找线索了。
好在,即使是这样的臆测也没几个人敢宣之于口。白榆多走几步,这些议论就渐渐消失了。
“宁希,那我和厄尔西就先走那边了。”领路的侍者说他们要分开走,从不同的门进去,“你和阿诺德呆在一起,如果有什么寒暄的环节,就由阿诺德带着你认人吧。”
“是,祖父。”阿诺德恭敬地应下,他穿着一身类军服的华丽装束,金发在灯光下熠熠闪光,看起来精神极了。在抬头的瞬间,他俏皮地对着白榆眨眨眼,意思是:“那些人名我哪里就记得全?咱们一会儿随便认认得了。”
白榆忍着笑,目送老公爵和厄尔西离开。
他们俩一走,阿诺德就跟松了弦一样。他走到白榆身边,道:“走吧,他们每年安排席位的规律大同小异,我基本知道咱们会被分在哪儿……”他正要拉着白榆离开,就见迎面走来一个礼仪官,朝着他们做了个一丝不苟的问安礼节,然后说:
“很抱歉,两位的席位不在一处。宁希小姐,请您跟我走。”
“我们的席位不在一起?”白榆说,“那我该坐哪里?”
礼仪官说:“您该坐在陛下右手边的第一个席位。”
宴席上皇帝是单独坐一侧的,他的两手边排着的都是大臣。
“右手第一……”阿诺德一惊,明蓝色的眼睛有些迟疑地望向白榆,“那不是皇储位吗?”
“这位少爷慎言。”礼仪官不卑不亢地说道,“陛下还没有立皇储,哪来所谓的‘皇储位’呢?陛下只是想和宁希小姐坐得近一些而已。”
没有皇储,那个位置就不叫皇储位了是吧?好一个偷换概念。
白榆顿时无语住了。
第六十四章
白榆选择了逃跑。
罗兰可以设陷阱“暗算”她, 她当然也有属于权利鸽掉这场荒唐的宴会。反正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宴会没她也会照常运转。
甩掉那些礼仪官的围追堵截非常简单,她只要不悦地皱起眉, 用那双和皇帝极为相似的眼睛无情地扫他们一眼, 他们就钉在原地不敢动了。
她选择去顶层的空中花园透透气。
虽然前几天刚下过雪,但这整个花园都是温室培养的,里面种满了各种鲜花和绿植, 人一走进去, 就会被隐隐浮动的香气包裹住。花园的路径蜿蜒曲折,中央有一座白色的、高高的喷泉, 水流从戴着花环的女神塑像中喷涌而出, 形成一帘水幕。灯光透过晶莹剔透的水幕, 折射出绚烂的彩光。
白榆想绕着喷泉看看。还没走几步, 却发现不远处伫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银白色的军装制服,像是身披霜雪一样。黑色的皮带束腰, 同色的皮质长靴包裹着小腿, 胸前的徽章和肩部垂落下来的金穗熠熠生辉。
从白榆的视角,正好可以看见他那张过分俊美的侧脸, 以及那双如翠绿湖水般的眼睛。
坦白说, 虽然白榆已经见过不少相貌条件优越的人,但像他这样好看到超出常规的还是很罕见。白榆甚至能想象到, 就算他坐进那个金碧辉煌、衣香鬓影里的宴会厅里,人们还是会在第一时间把视线投向他那里。
这样的人, 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白榆轻轻笑了一声。
“楚锡上校。真巧,又见面了。”
对方微愣, 表情像是平静的湖面被丢了一块碎石那样顿生波澜。
但这样的迟疑只持续了一秒。下一刻,他抬眸朝着白榆露出一个不算太真心的微笑:“宁希·伊尔洛小姐。”
“那天见面之后, 你调查过我?”
“不必我刻意调查。小姐你出手阔绰,身边又有公爵阁下保驾护航,只要不是太蠢的人,稍稍一猜也能猜出你的身份。”
“我记得那是一场匿名拍卖吧?就算是军部的人,也不会刻意通知你拍走虫晶的人姓伊尔洛。”白榆笑眯眯地说,“你和我在拍卖场聊天的时候,拍卖场的灯光太暗,你分明没有认出我和我祖父。后来,你勉强看清我了——是不是吓了一跳?我和我舅舅长得很像吧。后来你调查出我的身份,有没有后悔和我搭话呢?”
那个拍卖会的场所和歌剧院有些相似,座位是围绕着舞台呈弧形排列的。因为视角的问题,如果白榆不扭头去看邻座的人,邻座最多只能看个模糊的侧影。
后来,因为拍卖的时候这人话有些多,白榆就转头看了他一眼——结果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开口。
得知他是军团的指挥之后,白榆基本也猜到他闭嘴的原因了:因为她和罗兰长得太像,这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军团指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踢到铁板了。
然而,面对白榆近乎直白的奚落,楚锡伸手抖了抖自己的军装斗篷,然后淡然地笑道:“好吧,请允许我为那些多余的话道歉。不过,那天在拍卖场里,我的存在原本就无足轻重,不是吗?从结果来看,最好的材料得到了最好的主人;我相信那笔钱您也花的相当满意……那这一切就是合乎正轨的。”
“是合乎正轨。”白榆脸上的微笑不变,“但楚锡上校身为军团指挥,那么重要的宴会开场在即,你却还在花园里闲逛,看样子是直接打算缺席。这种行为是否又能被称作‘正轨’呢?”
“……”楚锡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敛了许多。
“我只是不习惯那样的场合。”楚锡动作轻缓地扭头,漂亮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发光的星尘,“我是平民出身的Alpha,却爬上军团指挥的位置,多的是人在等着挑我的刺。与其和他们虚与委蛇,倒不如我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躲清闲……团里的副指挥会顶替我的位置,我并不是必须出场的角色。”
白榆凝视他半天。短暂的沉默后,她道:“……你刚才是在向我卖惨吗?”
楚锡:“……”
楚锡刻意营造的气氛进一步瓦解了。
“我不是很吃这套,楚锡上校。”白榆散漫地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望向漂亮的喷泉,感受着面上袭来的冰凉水雾,“你如果真的感到抱歉,不如拿出一点实惠来。”
这完全超出楚锡的预料。
他有些一言难尽地看向白榆,挑眉道:“绕了那么多圈子,你只是想和我要钱?”
“不是你自己说的‘抱歉’吗?想道歉总要展示一点诚意吧。”
“很可惜,拍卖虫晶所得的收益是归属于军团的,我个人无权挪用。”
“你在想什么?当然是你自己掏腰包来安慰我啊。那些话是你自己说的,由你承担后续的补偿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
于是他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虽然那个笑容有些凉薄。
“那您说,要多少才够呢?”
“意思意思就行,主要看一个诚意。”白榆大度地挥手,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要少了不解气,要多了……说真的她也不太好意思。让对方看着给是最合适的了。
“真奇怪。”楚锡垂眸盯着白榆,那目光像是要把她穿透似的,“你明明是眼下唯一的皇亲,最可能获取继承权的Alpha。只要勾勾手,皇室宝库里堆积如山的资源唾手可得……”
他忽然眨了眨眼,睫毛像是轻柔舞动的蝴蝶,但声音却透着一丝凉意。
“我刚刚收到消息,陛下命人把他右手侧的第一个席位空出来,却没有在席位表上公开名字。我想,现在从那个宴会上逃出来躲懒的人不止我一个了……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明明你是Alpha,为什么身上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