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山昼
月郤摇头。
怪事。
方才他分明在和太崖争执来着, 怎么就睡过去了。
刚想到太崖, 他就看见了那道人。
他登时蹙眉:“你怎么还在这儿?”
太崖:“月二公子若想我走,不如替我挑个去处?”
月郤烦他得很,又不想在奚昭面前跟他吵。
他勉强忍下怒火, 转而看向奚昭:“绥绥,今日还修炼吗?既然已经教得那龙灵听话, 不如回去练?我也能陪你。”
不等奚昭应答,元阙洲便出来了。
“方才去放药, 恰巧找到了一个药囊。”他从袖中取出一个药袋子, 递与太崖, “我见太崖郎君腿脚已好上不少,去主寨的路上多有毒虫, 这药囊的气味可帮着驱散野物。我平日上山采灵草便是佩了这药囊,效果很好。还望不嫌。”
要去主寨?
月郤紧蹙的眉总算舒展些许,心底也松快许多。
死妖道,早该走了。
太崖却没接,笑道:“有劳元寨主,不过我要找的人已来了此处,也无需再跑一趟——这药囊应是用不着了,元寨主不如留下,待采灵药时再用。”
元阙洲想到什么:“是这位月公子?”
太崖面不改色:“正是。今日来找元寨主,也是为了此事。”
月郤:?
这妖道怎就是来找他的了?
不纯粹在胡说八道吗?!
他正欲跟元阙洲解释,让他别信这妖道的鬼话,却见他时不时便抬手捂住右胸,面上似见痛色。
因着方才那药囊的事,他对这人的印象算得不错,便多问了句:“元寨主哪里不舒服?”
元阙洲一怔。
他先是无意识地看了眼奚昭,再才轻笑着应他:“无事,概是吹了冷风,偶尔觉得呼吸不畅。”
太崖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掩在袖下的手缓缓摩挲着指节。
也是月郤提起了,奚昭才注意到元阙洲的异样。
这般疼吗?
好像也是。
刚刚用灵术治疗时,他反应挺大来着。
她没作多想,由衷道:“小寨主,要真难受得厉害,可以用驭灵术帮你。难受一时总要好过一直作痛。”
太崖手中一顿。
元阙洲却是面颊烫红,错开眼神低低应了声好。
解决了灵龙的事,奚昭也没作多留。
她原打算回去后就准备去主寨找鬼钥的事,但刚到院子门口,便有黑白两道身影出现在院中。
一看见她,薛无赦便笑嘻嘻道:“小寨主,如何是好?你千方百计躲着麻烦,可那麻烦偏要天南地北地找你。”
奚昭眼皮一跳:“什么意思?”
“信上皆写了。”薛无赦从怀中取出封信,“你一看便知。”
奚昭将信将疑地接过信,打开。
是薛知蕴给她的信。
薛无赦也没胡说,确然有麻烦在找她。
依着薛知蕴说的,月楚临竟真得到了酆都的应允,要去鬼域部洲见她的魂魄,且就在三天后。
薛知蕴本想制造出幻象骗过他,但制出的鬼魄幻象上并无魂气,月楚临又是个心细如发的性子,看见了必然会有所察觉。
只得作罢。
奚昭又展开第二张信纸。
薛知蕴在信上问她,若觉致幻不妥,可要去鬼域做一场戏?也好让月楚临亲眼看见她上了往生桥。
否则他必会再去找阴阳簿,以查出她的来世。
若如此,很有可能被酆都发现阴阳簿上无她名姓的事。
信末,薛知蕴还说如果她愿意去鬼域,薛无赦和薛秉舟会伴在左右,以确保她的安全。
看她渐蹙起眉,薛无赦有意缓和气氛:“小寨主,何至于这般严肃?你若不去,就想法子糊弄了那月楚临。要不放心,也不过叫他看一眼,早些看完早些溜,断叫他连句话都与你说不着。”
奚昭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信。
其实她更担心另一件事。
月楚临总不会打的是取她魂魄的主意吧。
也并非没有可能。
以前他还得想法子将她的魂魄从躯壳中取出来,现在连这功夫都省了。直接拿个什么法器,到时候再在往生桥上等着,便如探囊取物。
可他难道没发现月问星已经从月府跑出来了吗?
月问星都不在月府,他就算能取走她的魂魄,又要去封谁的影海?
第178章
薛秉舟看见奚昭的神情, 思忖片刻后道:“不用担心,鬼域不是任人为所欲为的地方。”
虽是宽慰,但奚昭的神情并没有好转多少, 仍是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她知道鬼域不能任人为所欲为, 但月楚临要真是恪守规矩的人, 也不会取她魂魄了。
见她眉头稍拧, 薛无赦将哭丧杖倒杵在桌面, 双手叠在哭丧杖的杖柄上,以撑着下巴。
“秉舟说得是, 要真怕惹上他这大麻烦, 就索性将他的魂魄拘在地府——诶!”他歪过脑袋看她, 曲肘去撞她的胳膊, “你还可以顺便解解气, 拿鬼鞭子打他几回, 如何?或者再干脆些, 直接推他上往生桥, 下辈子变牛变蛙,变狗变猪、”
他不光说,还要用手抵着鼻尖儿, 往上一推。
“便像这样,整日哼哼乱叫。哪怕再想找你麻烦, 却连圈门都出不了。还不让酆都的人知道,谁都救不了他, 怎么样怎么样?”
奚昭看见他那模样, 一时没忍住笑。
语气也轻快了些:“要真这样, 他准得下下下辈子都饶不了我。”
“那也得等到他下下下辈子再说啊。”薛无赦垂了手,眉眼稍弯, “更何况这辈子都见不着两面的人,担心他下下下辈子做什么?”
倒也有理。
奚昭想了想:“那便去鬼域走一趟吧,也好打消他的心思。”
“便是不去看那麻烦,去鬼域玩儿一趟也好啊。”
薛无赦兴冲冲道。
“孽镜台你知道吗?好些亡魂刚被引入鬼域,一个个都哭天抢地的,说自己这辈子没犯过什么罪,周围人谁都说他最良善、最好心,凭何往地狱押?
“结果往孽镜台上一送,才知他小时偷金偷针,大时抢劫杀人,何种罪都犯过。愣羞得他面红耳赤,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蹦。有时看下来,比那人界的戏台子都热闹。
“望乡台……望乡台就算了,那处没什么好待的,个个儿哭哭啼啼,看得人心里酸得很——当然,我也算不得人了。上回有一恶鬼逃了,秉舟四处找他,最后还是在望乡台逮着的。前不见还凶神恶煞的人,往望乡台上一站,看见他家里人因为他的事儿受了牵连,在人界吃苦受罪,登时开始乱嚎瞎哭。
“秉舟本是去捉他的,反被他揪着胳膊嚎了一整天,秉舟半天挤不出一句安慰的话,便也木着脸由他哭。到最后那鬼哭得手都在抽筋儿,秉舟的耳朵也险被他哭聋了。等他回来再与人说话,十个字儿里只听得见一两个。跟他谈天他说地,让他出去他进门。”
他讲得起兴,薛秉舟插不进话,便移开视线,看向了墙上的一簇干花。
是他送给她的那簇。
虽已半枯了,可她保管得很好。四周还围着用竹篾编成的小圈,远远望着跟块嵌在墙上的小花圃似的。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那干花,思绪也游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薛无赦曲起手肘撞他两下,他才回神。
“兄长有何事?”他问。
薛无赦笑道:“快将哭丧杖拿出来。”
“真要去打那月楚临吗?”薛秉舟问。
“打什么打!”薛无赦放声大笑,“是要你把哭丧杖拿出来,往她胳膊上的无常印里注些鬼气,她也好去鬼域。”
“现在?”
薛秉舟怔然看向奚昭,却见她与方才大不一样,眼中已见浅浅笑意。
“可月楚临不是三天后才去鬼域么?”
“秉舟,你又神游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将魂扯回来。”薛无赦举起哭丧杖敲了敲肩,“她是要去下面玩两天。提前去,也好熟悉熟悉往生桥么,省得到时候走错地方。”
薛秉舟明了。
待他变出哭丧杖后,两人一道将哭丧杖化成了匕首,又用匕首割破手臂。
渐有两缕淡黑雾气从伤口泄出,交织着游向奚昭的胳膊,最后没入那白黑分明的无常印里。
鬼气没入无常印的瞬间,奚昭便感受到一股森冷寒意。很快,那股凌冽冷意便游走至四肢百骸。
许是因为驭使过鬼灵,她很快便适应了这鬼气。
等最后一点鬼气也没入无常印,薛无赦转身便打开了鬼域域门。
往常他回去都磨磨蹭蹭的,这会儿却积极得很,又问:“小寨主,可要带什么东西?你那些修炼用的书,若要带就都找来,下面的鬼气对书没什么影响。”
奚昭拍了下芥子囊:“要用的东西都在这里面。”
“好。”薛无赦提步便跨入鬼域域门,“我在前头引路——去鬼域的路上有不少亡魂死气,得先驱散开。”
薛秉舟与奚昭并行,紧随而上。
但在跨进域门的前一瞬,他忽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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