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山昼
话音刚落,太崖便搂住了她。
他分明没化出蛇身,却又跟蛇一般攀上,不一会儿就将她拥入怀里。
“给他自然也是白日里的事,何故现下多想。”
眼见他挨近,奚昭往旁一别,避开他,却问:“除了剑,他还与你说过些什么?”
太崖稍顿,良久才道:“不过说了些荒唐戏言。不知是真是假,我又何必多作打听。”
奚昭话锋忽转:“前些日子我去了趟鬼域。”
“嗯。”太崖垂眸,看见她的手搭上了扣在胸口的坠子。
“他们说阴阳簿子上没我的名字,为这事儿才跑了趟。”奚昭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听见他的呼吸渐乱,“如今已添上名姓,以前也听什么人说过,名姓入簿,才算得真正归在这方天地。”
太崖眼睫微颤,一双眼瞳幽幽望着她。
他俩谁也没将话说清,却又仿佛知道彼此在顾虑何事般。
好半晌,他问:“当真?”
奚昭搂住他的颈子:“无端说些戏言做什么?”
搭在她身后的胳膊收紧些许,太崖低头啄吻了两下,方才应道:“好。”
-
第二天一早,天际便有乌云攒聚。
到了中午,就开始下起蒙蒙小雨来,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几片碎雪花。
许是天气太差,大寨主临时取消了开山宴,另改在明日。奚昭便待在房里,时不时就给几个契灵投喂灵石。
如此到了晚上,雨势渐大。她刚点燃烛火,月问星的身影便逐渐出现。
同上次一样,蔺岐提前帮她药倒了大寨主,又支开周围妖匪,再在院子外守着。
这回一进房间,奚昭就看见了歪躺在角落的大寨主。
……
这是还没来得及爬到床上去,就提前晕倒了吗?
她敛下心神,看向一旁的月问星。
后者犹疑一阵,却道:“昭昭……要小心。”
影门渐开,奚昭踩进那水池般的影子,逐渐往下沉去。
有上回的经验,这次她没怎么细找,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淡淡光点。有如游鱼一般靠近后,她却没碰它,而是驭使出一缕鬼气。
四周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那鬼气在何处。也是等挨近了白骨鬼钥,才隐约瞧见那缕淡色气息。
鬼气钩织成一个镂空的球,缓缓包裹住白骨鬼钥。
没过多久,鬼气挨上钥匙。
“嗞——”一声轻响,白骨登时被腐蚀出一小片漆黑斑点。
也是同时,她隐约听见阵鬼号——从远处传来,虚无缥缈的烟云一般落在耳畔。
随后是阵丝线绷直的闷响。
几乎是在听见响动的瞬间,奚昭便往半空抛去一颗夜明珠。同时往后跃跳两步,避开了那突然出现的鲛丝。
在夜明珠的映照下,太史越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他的手上缠着细密的鲛丝,与平时见着的疲态不同,眼下他的眸中浮出些许鲜活的恶劣。
“又来了。”他轻笑,“上回没能勒断你的脖子,所以不怕么?”
奚昭看着那人。
他是太史越的一抹妖识,若杀了他,虽不至于要了太史越的性命,但也能伤他不轻。
不过与之相应的,他必然不好对付。
奚昭无声掐出灵诀,渐有透蓝色的气流缠绕上她的指间。
那气流出现的瞬间,她看见太史越的神情明显怔愕一瞬,似没想到她会驭使契灵。
“难怪有胆子往这里头闯,此事倒未曾算到。”他拨动鲛丝,复又露笑,“只可惜见识太浅,驭灵也无用。”
奚昭睨他。
这灵识果然跟本体意识相通,竟还记得拿她贬损他的话来反讽她。
她没忘月问星的提醒,始终闷声不语。
两者相望,太史越手指稍动,鲛丝就径直朝她袭来。
她驭使契灵化作灵刃,意欲割断。不过刚挨着,灵刃就被坚韧的鲛丝尽数弹开了。
鲛丝划过臂侧,烧起一线灼痛。奚昭往右瞥去,恰好看见一块被丝线割断的布料掉落,随之洒下的,还有星点血迹。
不等她多看,左颊又烧过剧痛——一根鲛丝从她面颊划过,险些伤着她的眼。
但她恍若未觉,持续不断地驭使着灵刃。
与方才一样,每一片灵刃刚挨上鲛丝,就被接连弹开,根本没法割断。
太史越看见,那带笑的眼中沉进些倦怠。
“你练了多久?算着时间,应当至多一年才是。连驭灵师都算不上,作何挣扎?”说话间,他开始漫不经心地操纵鲛丝,像戏耍蚂蚁那般攻击着她,伤口都不大,却割出不少血口子。
奚昭只当没听见,仍旧操控着灵刃。
灵刃的数量越来越多,放眼望去竟已成千上百,却没有一枚能割断鲛丝。
太史越一扬手,右边的灵刃便尽数碎成齑粉。
他道:“若让我炼化成器灵,不比你埋头苦练而又终无所获的好么?”
奚昭却突然道:“你是在怕死?”
以防被大寨主发现,这一声轻到几不可闻。
却使太史越瞬间怔住。
奚昭擦去右眼的血,忍着身上的痛意开口。
“你的身体好像一日比一日衰竭——是因为那长生竹塑出的身躯,终有干枯无用的一日?
“所以才想炼什么双魂器灵,好塑出另一副身躯?你——”
“住嘴!”太史越冷视着她,“何人与你提起了长生竹?太崖?是他……我早该想到,当日在鬼域——此事不提也罢。”
他抬手,牵引着手中丝线,面容间又露出轻笑。
“既已走到了此处,你莫不以为还有退路。那小子就在外面等着,是么?先取了你的魂魄,再对付他也不迟。”
话落,他牵动丝线。
但出乎他的意料,手中鲛丝毫无反应。
太史越微怔,忽侧眸看去。
却见那些缠绕的鲛丝之间,不知何时已凝出一张张薄到近乎透明的膜——便像是蝉翼,鲛丝是翼上的翅脉,那些灵力则凝成了翅脉间的薄膜,全然限制住了鲛丝的行动。
他登时反应过来——方才那些灵刃虽被鲛丝弹开了,可碎裂的灵力却粘附在了鲛丝上,如此才织出灵网。
奚昭抬手作剑指。
“带我来此处的那人说,她犯了大错。又说若有可能,让我帮她纠正这错处。”
她手指微动,那些灵网忽开始拉拽着鲛丝,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将他包裹成蚕茧。
“她虽没说清,但想来,你便是那错处了。”
末字落下,灵茧倏然收拢。
身前的妖识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自个儿的鲛丝彻底绞碎。
周围归于平寂,仅能听见她的喘息声。
但不过一瞬,四周的一片漆黑忽开始破碎,碎裂的罅隙间折出五彩斑斓的光。
“地面”急速颤动起来,奚昭倏地看向影门处。
大寨主死了。
她忽想起月问星的话,若是影主身死,影子也会跟着破碎。
而影子破碎的时间不过一刻。如果到时间没出去,就会被影子彻底吞噬。
思及此,她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转身看向那枚鬼钥,驭使出更多鬼气。
这时,身后忽落来人声:“不跑么?”
奚昭回身望去。
背后,是一脸倦色的太史越。
他踩在光怪陆离的碎片间,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罢了,便是此时想跑,恐也来不及了。”
第204章
一刻钟。
奚昭借余光留神着太史越头顶的那片灰色影子。
乍一看毫无变化, 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灰影正在缓慢缩小。
恐怕再过不久就会彻底合拢。
以袖口作掩,她又往外送出鬼气, 打向那枚白骨鬼钥。
太史越没察觉到这细微的动作, 只问:“不拿剑么?”
奚昭知道他说的是那把铜钱剑, 并未应声。
太史越又作倦笑:“是使不好剑, 还是拿不出?”
右手送出最后一缕鬼气后, 奚昭再不犹豫,驭使出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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