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山昼
“如今你不愿,也得愿。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他早晚得死,你不听,就只能让我做这坏人。”他顿了顿,“但祸患没清,你还得按卦象上说的,找到那人。再把魂取出来,将他俩的魂线连在一起,如此便成了。”
“我——”月楚临还想说什么,忽住了声。
随后望向奚昭站的地方。
视线相撞。
奚昭屏了呼吸。
下一瞬,地面突然开始剧烈颤动。
眼前的画面像是浸入水的宣纸,被揉搓得变形、破碎。
奚昭身形一晃,不等她站稳,地面就变成了结了冰的湖水。
冰层破裂,她坠入湖水中,浑身冻得骨头疼。
没挣扎两阵,她便倏然清醒。
眼前,太崖一手扶在她肩上,正躬身看她。
“醒了?”他收回手,“你在里头看见了何物,竟险被鬼气伤着。”
奚昭往椅背上一倚,低喘着气。
她恍惚片刻,低声念道:“弄错了……”
太崖没听清:“什么?”
奚昭头也没抬,余惊未消。
弄错了。
月楚临的确要取她的魂,可并非是让月问星占去她的身躯。
而是另有他用——比占去她躯壳好不到哪儿去的用处。
久未得到回应,太崖复又躬身唤她。
“奚姑娘,你——”
话至一半,奚昭突然往前倾来身子,圈住了他的颈。
“道君……”她将脸靠在他肩上,“为何有些冷?”
冰冷冷的吐息撒在耳畔,太崖稍怔。
他想直起身,刚有动作,奚昭就松开手,顺势站起。
然后抱住了他的腰。
不仅抱着,两条胳膊还越收越紧。
太崖没和人贴得这般近过,竟不觉得排斥,嘴上却道:“奚姑娘,不若松开手再说话?”
奚昭的声音被压得沉闷:“可道君,我冷。”
并非她乱说。
方才掉进冰湖里明明是假的,可她现在竟觉得连骨头都被冻出了冰碴子。
那股冷气从最心底泛起,须臾就流入了四肢百骸,冻得她冷战不止,连声音都在发抖。
往常她拿言语刺他,太崖还寻得出几句话回讽,也算有来有回。
目下却说不出几句好歹话。
“是招魂幡所致,你先松手,我再帮你。”顾及着她眼下的境况,他顿了顿,又有意填补一句,“可好?”
奚昭摇头。
“不好。”身前暖和些许,背后还扫着阴风,那冷意冻得她头昏脑涨,只下意识问,“你不能也抱着我么?”
太崖垂眸,视线落在那乌黑发顶上。
他调笑道:“奚姑娘这是拿我当暖炉使了?”
奚昭昏昏沉沉地“嗯”了声,又催他:“背也冷。”
太崖思忖片刻,忽抬手。
只是那手还没落在她背上,余光就瞥见一盏烛火出现在门口。
他侧眸看去,恰和蔺岐视线相对。
“师父,那符书——”蔺岐目光一斜,眉头登时紧拧,“奚姑娘为何会在此处?还与师父——”
语气冷而重,像是抓着什么不宜见人的场面。
太崖:“……”
他松开手。
问便问,何须拿这眼神看他。
第42章 (二更)
太崖双手一抬, 好叫他看清眼下的情形——
是她抱着他,跟要勒断他似的,他可半点儿没招惹。
他又解释:“她方才进了招魂幡, 鬼气入魂——玉衡, 过来帮帮她。”
蔺岐一言不发地进了屋, 放下烛台。
那冷然视线落在奚昭身上时, 到底松动些许。
“奚姑娘, ”他低声问,“可还认得我?”
奚昭现下只觉得头都快疼炸了。
模糊听见人声, 她抬眸盯了半晌, 才从重影中辨出那张人脸。
“小道长?”她迟疑道。
“是。”蔺岐就势牵过她的手, 将她带离太崖怀里。
他道:“你现下是鬼气入魂, 故此作冷。”
奚昭其实何话都没听清, 点点头, 便又下意识找暖和的地方。
到最后, 她手一伸, 就跟抱暖炉似的一把箍住他,嘴里还在喊冷。
陡然被抱住,又有太崖在旁边看着, 蔺岐面上不显,却觉耳尖发烫。
他稳下心绪, 抬手作剑指压在她头上,往里注入赤红妖气。
奚昭紧闭起眼。
那妖息如火焰般流进, 细细一缕, 渐渐暖和着她的身子。
但因着太少, 好半晌也只稍微缓解了头痛。
身上还冷得厉害,像是泡在那冰湖里似的, 连骨头都似在颤栗。
好一会儿,头没那么疼了,她便松开胳膊,转而握住他的手,将掌心贴在脸上。
“小道长,脸上也冷。”她无意识地摩挲着,从掌心攫取着微乎其微的一点温度。
见她神情恍惚,蔺岐知晓是受鬼气影响。
他道:“奚姑娘,鬼气尚未清除干净。”
奚昭点点头。
没过多久,他的掌心也变得冰冷一片,和她的脸颊差不了多少。
“暖炉”没了温度,她心生不满,又开始对别处打起主意。
她抬起手,交织着搭在他后颈上,再往下一压。
两人的脸一时挨得极近,几乎鼻尖儿碰着鼻尖儿。
奚昭贴着他的脸,摩挲一阵。未等他反应过来,忽轻轻碰了下他的唇。
她的吻落得轻,断断续续的,像是蜻蜓点水般。
很冷。
如冬日里的寒霜一样,带着稍许颤栗。
却令蔺岐瞬间怔住,瞳仁也跟着紧缩。
他僵怔在这儿,视觉与听觉潮水般急速退去。余下的所有感官,都集中在方才碰着的那一点湿润冷意。
她……
她……
“奚……”
刚冒出一字,那潮冷就又压了过来。
还是轻而又轻,一下跟着一下,若即若离,像是耍弄小猫小狗一般逗引着他。
偏偏亲他时,她还要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想从他眼里瞧出什么似的。
感受到那股子接连落下的冷意,蔺岐却觉像是被旺火烫着,不自觉抿紧了唇。
思绪也被烧得干净,空荡荡的何物也不剩。
“奚——”只挤出一字,他就闭了嘴。
又碰着了。
奚昭倒没觉察,或说并不在意他的情绪。发现这样做能攫来一点温度时,她便像得了新乐子般,碰一碰,再又停下观察着他的神情。
蔺岐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忽地,他想起什么,抬起眼帘。
奚昭身后,太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俩。
打从刚开始,他便再没出过声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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