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有青木
而千里之外的营关,十月已是大雪封城,冷得连门都没法出了。
烧足了地龙的书房里,连浓郁的檀香都压不住药味,一片昏黄的灯烛,倒不如窗外的白雪照得亮堂。
一道清瘦的身影坐在?书桌前?,在?雪声喧嚣的夜晚静静翻开一页书。
不知过了多久,添灯的小?童恭敬道:“世子,天色不早,该休息了。”
看?书的人眼眸微动,许久才看?向紧闭的窗子:“大雪封路,也不知何时?才能到。”
小?童顿了顿,总觉得自家世子这?语气,似乎在?等什么人。
可他一个从?不出门、也没有朋友的人,又能等谁呢?
第37章
先是?在李家村耽搁七八日,后来又在西江城耽搁大半个月,重新踏上征途后,如果可以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往营关去,差不多再过一个月就能到达,但——
“我们已经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了,这个时候再?绕道?去南河,只怕过年前都未必能到营关。”晃晃悠悠的马车上,阿叶无奈提醒。
冯乐真正悠闲地吃着从乡下集市上买来的小食,闻言一脸淡定回答:“营关那地方冬天最是苦寒,晚去一天是?一天,最好是?能躲过整个冬天。”
“……营关的冬天,大概到明年四月才结束,”阿叶嘴角抽了抽,“咱们若是?躲过整个冬天,只怕人还?没到营关,降罚的圣旨就先到了。”
殿下去封地,等同于?官员异地上任,而大乾律例关于?到任时间都有?严格的限制,像是?从京都城到营关,差不多是?将近两个月的路程,那么从出发那天开始算起,两个半月内必须抵达营关,他们这回又是?被追杀又是?治理疫症,属于?是?特殊情况,可以往后再?拖延一个月。
也就?是?说,按规矩他们冬月就?该到,但如今时间宽限到了腊月,横竖都不能越过年去,否则就?得受罚。
“殿下,您也不想刚到封地,就?被皇上来旨骂一顿吧?”阿叶忧心忡忡,“那多丢人呀,您还?如何在封地百姓面前立威?”
“皇帝如今因为西江城的事焦头烂额,哪有?心思管本宫是?否迟到,他若真下旨来骂人,反而会被人说是?记恨本宫立功,平白落个小气名声这种事他才不会做,至于?立威……营关由镇边侯管着,本宫去了也不过是?个摆设,立威不立威的有?什么重要。”冯乐真拿起一个柿饼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这个甜,你也尝尝。”
说着,她拿起另一块,一向贪吃的阿叶却立刻拨开:“那就?算这些都不重要,镇边侯一向视您为眼中的,您就?不怕他拿您迟到的事做文?章?万一因此?为难您怎么办?”
“本宫就?算不迟到,他也会为难……”冯乐真话说到一半,见她眉头都皱了起来,赶紧找补道?,“咱们只在南河逗留几日,时间上还?算充裕,不会迟到的。”
“您就?一定要去南河吗?!”阿叶怒问。
冯乐真还?未回答,沈随风已经掀开车帘进?来了:“是?啊,她一定要去。”
“为什么?”最近他总是?招呼不打一声随时进?来,阿叶已经习惯了。
沈随风似笑非笑:“因为在下答应,要带她去见兄长。”
阿叶皱眉:“非得现?在去见吗?”
她知道?得到南河沈家的支持很重要,但如今沈随风都是?殿下的人了,沈家的归顺也将是?早晚的事,何必非要现?在就?去见面。
“这也是?我想问殿下的,非得现?在去吗?”沈随风看向冯乐真。
冯乐真:“是?的。”
“为何?”沈随风浅笑。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人心易变,本宫怎么知道?沈先生会不会后悔,与其?冒此?风险,不如尽早落实。”
“殿下这般说,未免太伤在下的心了。”沈随风作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阿叶:“……”又来了。
冯乐真挑眉:“与其?指责本宫,不如多发几个誓,表明待本宫之心绝不轻易改变。”
“殿下相信誓言?”沈随风闲散地靠在车壁上。
冯乐真:“不信。”
“那还?要我发誓。”
“听了高兴。”冯乐真回答。
沈随风顿了一下,对上她的视线后哭笑不得:“殿下可真是?……”
冯乐真眼底也盈满笑意,正要开口说话,一旁的阿叶幽幽开口:“二位主?子,一定要当着奴婢的面说这些恶心话吗?”
每一次,每一次沈随风出现?,两人都会你来我往地打机锋,或许他们当事人会觉得很高兴,但身为总是?被彻底无视的旁观者,真的很是?恼火。
“识趣一点,就?该出去了。”沈随风微笑。
阿叶被他激得反骨横生:“我凭什么出去。”
沈随风掏出一瓶药丢给她:“养容丹,每日一粒皮肤细滑容光焕发。”
正准备把药瓶扔了的阿叶沉默一瞬,默默把瓶子收进?怀里:“奴婢祝二位主?子恩爱有?加百年好合。”
说罢,便果断出去了。
马车里比外头要暖和?些,阿叶一出马车便冷得抖了抖,还?没等坐稳,马车里便飞出来一件大氅,她当即裹紧了。
“殿下还?是?关心我的。”她跟垂着眼眸专心驾车的陈尽安说。
陈尽安眉眼平静,没有?接话,反正以他对阿叶的了解,她也未必需要他接话。
果然?,阿叶紧接着就?说:“但沈随风也太讨厌了,每次都打扰我跟殿下独处,每次他一来,殿下就?满眼都是?他,再?顾不上我了。”
陈尽安握紧缰绳,仔细绕过前路上的小坑。
“不过他也确实有?几分本事,每次都哄得殿下很高兴,难怪殿下喜欢呢。”阿叶感慨。
陈尽安继续驾车。
“但他确实来得太勤了,我一天被赶出来八百次,真是?够心烦的,你下次别放他上马车不行吗?”
陈尽安顿了顿,道?:“他来,殿下高兴。”
“哟,你不是?哑巴啊?”阿叶扬眉。
陈尽安:“……”
马车里,传来冯乐真幽幽的声音:“阿叶,不准欺负尽安。”
陈尽安眼眸微动。
“……知道?了,殿下您耳朵也太尖了。”阿叶缩了缩脖子,不欺负闷葫芦了。
马车内,车门关紧后,沈随风又将厚厚的帘子掖好,总算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冯乐真抱着手炉,慵懒地看着沈随风做这一切,直到他重新回到自己对面坐下,才不紧不慢地问:“关这么严实做什么?”
“不想被人听墙角。”沈随风回答。
冯乐真勾唇:“他们没有?那么无聊。”
“那可未必。”沈随风摊手。
冯乐真笑了一声,将自己吃剩的半个柿饼给他,沈随风嫌弃接过:“就?赏半个?殿下也忒小气了。”
“只剩两个了,那个还?要给阿叶留着,你若不愿意要就?还?给本宫。”冯乐真说着,就?要去拿回来。
沈随风立刻侧身躲过,等她收手才淡定咬一口:“真甜,殿下赏的就?是?好吃。”
“也不白赏你,”冯乐真斜睨他,“吃过之后,跟本宫好好说说你兄长,本宫要在到达南河之前多做了解。”
“殿下又不是?没见过他,还?用我来说?”沈随风问。
冯乐真扬唇:“见过两次,却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他酒量不错。”
“我兄长的酒量……”沈随风笑了,“的确很好。”
冯乐真垂眸倒了杯茶,用指尖轻轻推到他面前。
“我家兄长脾气很好,人也耐心,生意人嘛,见了谁都有?三分笑,像是?……滚刀肉?”沈随风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三个字。
冯乐真被他的说法逗笑:“沈随年的确八面玲珑,与你不甚相同,若非你与他生得有?几分相似,本宫还?不会想到你们是?兄弟关系。”
“殿下不是?说,是?看了我一身气量和?医术,才知道?我是?沈家人吗?”沈随风凉凉开口。
冯乐真一不小心说漏嘴,当即淡定喝茶,沈随风被她的反应气笑,倒也没与她计较。
“我从族谱除名,不必再?管沈家生意,自然?也不用学着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以多少比他自在些,”沈随风提起兄长,语气里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孺慕之情,“也幸好有?我兄长在,我才能顺利离开沈家,自在随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确定不是?他为了独占家产,才鼓励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冯乐真突然?煞风景。
沈随风:“……”
“关心你而已,做什么这副表情?”冯乐真一脸无辜。
沈随风无言许久,最后叹了声气:“殿下,世?上兄弟姐妹相处,并非都像皇室那样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
“哦。”冯乐真乖巧坐好。
沈随风本来还?有?些伤情,被她一问直接什么情绪都没了,只是?特意叮嘱:“我兄长那人什么都好,唯有?在家人的事上受不得半点冒犯,当然?了,殿下是?长公主?,说什么他都得听着,但你若真有?心拉拢,方?才那种玩笑最好还?是?别开了。”
冯乐真颔首:“可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事?”
沈随风沉吟片刻,道?:“还?有?一事,我嫂嫂身体不好,三十岁那年才生下我侄女,之后就?伤了身子再?难生育,兄长与她琴瑟和?鸣,早就?立下不纳妾的誓言,但这些年仍有?不少人试图给他塞女人,兄长虽然?明面上没有?跟他们撕破脸,但每一个都减少了往来。”
“懂了,”冯乐真听得认真,“还?有?别的吗?”
暖炉温热,连带着马车里都是?热腾腾的,沈随风正欲再?说什么,一抬眸便看到她被热气蒸得泛红的脸,以及一双过于?认真的眼眸。
“怎么不说话了?”她问。
沈随风蓦地想起校场那晚,阿叶劝她不能为了拉拢沈家就?委屈自己的话,静了片刻后缓缓开口:“还?有?就?是?,我如今已经不是?沈家人了,虽答应带殿下见兄长,却不能左右兄长的选择,所以殿下这次去了,也未必能成事。”
“事在人为。”冯乐真勾唇。
“若失败了呢?”沈随风问。
冯乐真静静与他对视许久,突然?笑了:“有?沈先生在,又怎么会失败。”
沈随风一颗心缓缓下沉,但面上却挂着笑意:“看来殿下并未将我的话听进?去,我方?才已经说了……”
“这橘子不错,你要尝尝吗?”冯乐真含笑递过来一个橘子,“马车里有?些热,吃点凉的刚刚好。”
沈随风与她对视片刻,到底笑着将橘子接了过来。
车队日夜兼程地赶路,只用了三日时间便到了南河附近,冯乐真派了几个侍卫先行去报信,其?余人则放慢了速度。
“还?以为你思乡心切,会随侍卫们先行。”冯乐真看着旁边嗑瓜子的男人道?。
沈随风没骨头一样靠在她的软枕上:“也不急于?这一时,倒是?殿下,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了,何必多此?一举先派几个侍卫过去。”
“你懂什么,这叫排场。”冯乐真斜睨他。
沈随风笑了一声:“是?不太懂,你们这些达官显贵,有?时候就?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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