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扁平竹
因为这件事,周宴礼一直记仇到了第二天,他骂骂咧咧:“老?子再和?他说一句话,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江会?会?想劝劝他,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递给他一颗自己最爱吃的糖。
周宴礼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块红痕,像是被烫出来的。
他皱眉:“手怎么了?”
江会?会?将?手往回?缩:“没事。”
周宴礼眉头?皱得更厉害,动作强硬地把她的手拉过来。
他的力气大,稍微用点力,江会?会?就挣脱不开了。
明显就是被开水烫的。
他对?这玩意儿有经验,他从?小就皮,什么稀奇古怪的伤都受过。
小时?候有一次打翻了保姆阿姨刚泡好的茶,疼到额头?冒冷汗,但还是一声不吭坐在那里硬抗。
最后是他爸发现了,急忙将?他抱进浴室,开了冷水对?着伤口一直冲。
周宴礼都忘记到底冲了多久,只知道后来给他涂烫烧药的时?候,那里起了一个很?大的水泡。透明的,像是要撑破皮肤。
他爸问他:“为什么不叫人,不疼?”
他摇头?:“我是男子汉,我才不叫。我要成为和?爸爸一样厉害的人。”
那时?候他才四岁,爸爸整天忙于?工作,只能将?他交给阿姨。
关于?爸爸的事情,他也是偶尔在阿姨那里听来。
他年纪小,听不懂那些。
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爸爸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人。
外面那些人都敬重,并且畏惧着他。
所以他也想成为和?爸爸一样厉害的人。
但那个强大的男人也并非毫无弱点。
周宴礼唯一一次见到爸爸哭,是在他六岁的时?候。
某一天的晚上,电闪雷鸣。爸爸从?外面开车回?来,发疯一般地拼命翻找妈妈的遗物。
他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没有半点平日里的稳重内敛。
他歇斯底里,近乎癫狂,一边翻一边嘶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六岁的周宴礼看着这一切,不敢出去,他只能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父亲,看着他从?失魂落魄到精神崩溃。
他瘫软在地上,拿着妈妈的遗照发呆。
像是一座沙塔,没了主心骨的支撑,顷刻间全散了。
也是那天,他从?爸爸的手里拿走了那个白色药瓶,他用自己小小的身体,颤抖地抱住他:“爸爸,小礼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不清楚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总有预感,那是他离连父亲都彻底失去,最近的一天。
江会?会?不知道周宴礼在想什么,想的有些失神。
她神色担忧,问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周宴礼回?了神:“没事。这药膏的味道太呛,给熏的。”
他低头?继续给她涂烫烧药。这还是从?上次周晋为买的那堆破烂里扒拉出来的,好在还有一个能派上用场。
江会?会?好奇,凑近闻了闻,没味道啊。
隔了一条走廊的秦宇全神贯注观察着这边,似乎在给“怒发冲冠为红颜”的话本子积累素材。
他断定这两人肯定关系不简单。
“好了,这几?天别碰水。”周宴礼把药膏拧上,随手扔进书包里,又回?到正?题,“说吧,到底是怎么弄的。”
江会?会?言辞闪躲:“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周宴礼眼眸微眯,那双锐利如?鹰隼一般的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昨天回?家的时?候还没有,说明肯定是在家里弄的。如?果真是自己不小心,她肯定不会?是这个表情。
他姥姥再重男轻女,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
“是江满那傻逼?”
江会?会?神色震惊:“你怎么知道?”
想到他周宴礼就火大,火大的同时?他还有点恨铁不成钢:“他才那么大点,你随便给他一巴掌他也还不了手。”
江会?会?有些委屈,她不是没有试着反抗。但江满力气比她大,而且妈妈还总是站在他那边。
包括今天也是,江满去抢她的豆浆,没有拿稳,洒了一半在她手背上。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没影了。
周宴礼见她委屈,又急忙去哄去道歉:“我没凶你,我是希望你能稍微硬气一点,别总被人欺负。”
他就从?来不惯着谁,看谁不爽直接干。揍到自己爽为止。
她点了点头?,但答应的没什么底气。
软弱的性格一部?分来自天生,以及原生家庭的影响。
周宴礼知道没那么好改,只能慢慢来。
班主任拿着空白的报名表进来:“周宴礼啊,你这报名表是怎么回?事,你家长还没空吗?”
靠,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周宴礼原本想着再拖一拖,毕竟他刚才还信誓旦旦“再和?他说一句话我名字倒过来写”
结果转头?就有求于?对?方。
那太窝囊了。
班主任却说:“这可不能再拖了,要归档的,马上就期末考了。”
周宴礼没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班主任拿出手机:“那你现在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
“不用。”周宴礼站起身,“他就在学校里。”
他坐着时?还好,这一站起来,班主任感觉自己像是误入巨人国的小矮人。
还得仰着脖子看他。
现在的小孩,个头?可真高?。
感叹完之后,他又有些诧异:“你家长是学校老?师?”
没听说啊。
“不是,也是学生。”
班主任愣了愣,学生?
周宴礼已经接过他手里的报名表出去了。
对?面那栋楼就像是存在于?学校里的另外一个世?界。属于?他们没办法?触碰的顶点和?天花板。
整个班也才二十来人,一共八层楼,琴房、画室、陶艺室,等等。
连泳池和?健身房都有,甚至还专门配了私人厨师。
专门伺候这几?位帝都来的少爷公主们。
周宴礼找到这里唯一的一间教室,站在外面敲了敲门。
这里的授课方式和?他们不太一样,采取的自由讨论和?发言模式。
这节课是英语,黑皮肤外教正?在演放PPT。
叩门声让一切暂停。
教室门本来就是开着的,礼宴周站在门口,吊儿郎当地朝周晋为抬了抬下巴:“出来一下。”
里面众人的目光也因为他这句话,纷纷看向周晋为。
后者面无表情,靠坐椅背,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
一个站一个坐。
一个拽得要死,一个冷若冰霜。
孙矩的眼神耐人寻味,许怜玉则微微皱眉,她记得他。
那天在二楼没穿校服,还大言不惭的人。
虽然教室里的人各怀心思,但所有人都好奇着同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人到底和?周晋为什么关系?
周晋为算不上脾气多差,但这人极难接近,好像蒙着一层雾,你越是想往里走,就越发现,雾的里面是更浓更稠的雾。
永远也别想有靠近他的时?候。
对?他们这群人来说,笑面虎不可怕,中央空调不可怕,可怕的是周晋为这种猜不出心思的。
可现在,面前这人居然还敢直接上门和?他叫板?
礼宴周简单的思想哪里能想到这么复杂的事情,班主任还在外面等着,估计今天这的报名表不解决好,他也别想继续在学校待了。
他咬了咬牙,妈的,就今天这一次!
忍辱负重地当着众人的面:“求你。出来一下。”
“……”
还以为他能憋出什么大招来,等着看好戏的众人纷纷傻了眼。
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
冷若冰霜的周大少爷终于?肯屈尊降贵地起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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