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鸦
“陛下有什么事。”
张瑾欲往后退,将袖子迅速扯开,她却追着他又往前一步,双手拽着他的袖子,清亮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说:“爱卿别动。”
她的双手拽着他的袖子,往上麻利地一卷,露出他满是血的右手。
她惊讶:“你真的受伤了?!”
张瑾:“……”
张瑾抿紧了唇,再也没了耐心,冷冰冰地要抽出自己的袖子,她却抓得死紧,因为他的力道往前踉跄一步,他又见她要跌倒,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上臂,随后被烫到似地迅速撤手。
“陛下!”
他嗓音骤寒,心头火起。
她好似习惯了他这种态度,根本不理他,麻利地打开一瓶金疮药,抓着他的手,轻轻将药粉撒上去。
他又要抽手。
“臣没事,不劳陛下关心。”
她却固执地揪着他的小拇指,用食指推着药粉,将其填满伤口,被刀割开的皮肉痛得抽搐,连带着心也跟着猛然一抽。
她有些奇怪地抬眸,瞧了他一眼。
“你反应这么激烈做什么。”
她说:“朕只是帮你包扎一下,难道你想回家被阿奚看到这个样子吗?”
第96章 忍无可忍10
阿奚。
她又说是为了阿奚。
可她若当真把阿奚放在了心上,又招惹那么多人干什么?她对谢安韫若即若离,对赵玉珩关怀备至,又怜悯屋子里头的那个罪奴,甚至还对他……
也就一张嘴惯会骗人。
好像她最无辜。
实际上,她和先帝一样,都是伪装出的仁慈,就像当年先帝对他伸出手的时候,十五岁的少年又冷又无助,却突然得到了干净的衣服、热腾腾的食物,即使少年表面上还倔强得像一只难驯的野狼,实际上心里又如何完全不触动?
结果呢?
他以为脱离罪奴身份将会是新的开始,实际上却是另一种万劫不复,这世上除了阿奚,一切对他好的人都是别有居心,不值得他动心动念。
尤其是她。
帝王这个身份,真是令他厌恶到了骨子里。
张瑾再一次撤回手,双瞳毫无情绪,冷漠道:“臣自己会包扎。”
她没个好气,“你伤的不是别的地方,是手,一只手怎么给自己包扎?”
“臣让薛兆来。”
“像他这种大老粗,他会吗?”
姜青姝觉得很无语,这个人到底在犟个什么啊?连自己的伤都不在乎,她拉他他就甩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幼儿园小朋友,跟她闹脾气呢。
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连阿奚都不如,阿奚平时可乖了,她摸他头都不躲的。
姜青姝身为皇帝,要不是通过实时看到他因自己受伤了、且对她的爱情和忠诚又在莫名暴跌,她才懒得管他。
她又不由分说地扯住他的袖子,语气带了点儿凶。
“手拿来!”
张瑾:“……”
他眼睁睁看着她又把他的从宽大袖子里掏出来,然后掰开他的五指,掌心朝上,继续仔细地帮他上药,他稍微动一下,她就抬头瞪他:“不许动!”
张瑾从来没被她这么大胆地瞪过,一时哑然。
他竟真的没动。
一边觉得,她对自己发怒的样子有些可笑,一边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先帝驯恶犬,从不会包扎。
她就好像是对付一只杀了也无妨的恶狼,明明把他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却也不会管他会不会真的死掉。
反倒是他,还要可笑地拼着一口气跪在她的脚下,可怜地哀求她,向她保证自己不会死,求她不要放弃自己。
那段时日,他就像是被人打怕了流浪狗,看到人举起棍子,都会害怕。
而眼前。
少女低垂着眼,睫毛落下一片阴翳,在脸上轻轻扇动,好似扑闪的蝶翼。
她的手,细腻柔软,触感温热。
也是双养尊处优的手。
张瑾那只修长、苍白、常年握笔而布满薄茧的手,和她一对比,就略显得粗糙且宽大、历满沧桑,好像能将她的一双手都包裹进去。
她连手指都这么柔软,是他从未领略过的女子才有的软,如果现在握紧她的手,是什么感觉,他不敢想。
伤口的痛感已经在慢慢适应,但他适应不了她的手,因为这比刀刃带来的伤要可怕,伤可以痊愈,但有些东西不能。
被她这样抓着,他略显徒劳无力。
张瑾垂目看着,俊美的面容依然冷冰冰的,让人看不出他的脑子里此刻是怎样的念头。
“好了。”
她收好药瓶,又掏出自己随身的丝帕,慢慢折好缠上他的掌心,用力打结。
但因为勒得太用力,他皱紧了眉。
她抬头问:“疼不疼?”
“……”
“朕问你话。”
“不疼。”
他气定声寒,冷漠地看着一边。
就算是疼,他也不会说疼,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和倔强,他自己不敢深思。
她专心地包扎着,并没有多想,听他说不疼,就干脆勒得更紧些——没办法,丝质的帕子面料过于轻滑柔软,不勒紧就会散开。
张瑾又被她勒得眼角轻轻一搐,他忍着疼偏头看她,见她铆足了劲用力拽着帕子,生怕把他勒不痛一样。
随后,她灵活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大功告成。”
张瑾:“……”
他指尖动了动,稍稍合掌,便无意间将掌心的那只蝴蝶收于掌心。
碰到蝶翼的瞬间又迅速张开手掌,他抿紧唇,将手臂放下,以袖子遮住。
“好了,该回宫了。”
她利索地拍了拍手,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回头嫣然一笑道:“记得别让阿奚发现,还有,伤口别碰水,不然会变严重的。”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宫人远远地守候在远处,始终不曾抬头朝这边张望,随着女帝离开,他们也如潮水般陆续跟上。
张瑾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目光晦暗,难以言明。
“张大人。”
薛兆过来,轻声提醒他该走了。
他回过神来,淡淡“嗯”了一声,拂袖转身离去。
—
女帝将一个王氏罪奴带回宫的事,并不算什么大事,起初也只有御前行走的人知晓。
只是这罪奴,身份实在是太特别了。
这可是……曾经的小侯爷啊。
早在去年年关之事,他还在宫宴之上谈笑风流,气度雍容,高贵又洒脱。
虽是闲散王侯,但年轻又俊美,不知有多少京中闺秀想嫁给他做侯夫人,就连宫中的女官们,当时都频频看着他。
谁知一夕之间,就如此了呢?
皇宫这种地方,王璟言其实已经来过无数了,再熟悉不过。他叔父本是先帝后宫的一位侍君,王璟言幼时时常入宫玩耍,后来又做了三皇子伴读,与皇太女姜青姝虽完全不熟,却也见过好几面,算得上半个一起长大的。
昔日的皇子伴读,如今的罪奴。
故地重游,还委身于新帝,王璟言极为屈辱,但这样的屈辱已是家常便饭,他从以前的激烈反抗、寻死觅活,到如今,已彻底麻木。
刺杀已经用尽了他最后一点反抗的力气。
无论那些宫人用什么样的目光打量他,他都始终低垂着眼睫,逆来顺受,任由摆布。
所幸的是,他一路而来,并没有看到那些认识他的故人,御前的人除了少监秋月,其他都是崭新的面孔,三皇子也早已就藩,不会再看到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内官带他去沐浴更衣,随后,便将他带去了紫宸殿。
“奴叩见陛下。”
他双膝跪地,双手在身前交叠,缓缓俯身行大礼。
“抬头,看着朕。”
姜青姝懒洋洋地靠在坐榻上,正在看书,见他进来,这才不紧不慢地出声。
王璟言伏在地上,缓缓抬头,四周八盏琉璃雕龙铜灯光芒粲亮,照亮男人干净清俊的脸,纵使姿态卑微,依然难掩自小养成的清贵气质。
他望着她,目光湿润,已经没有了在郭府时的那股不屈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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