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芙芙
春容颔首道:“娘娘记性极好?,奴婢今年正好?二十二。”
“今年十月便是这一年宫婢的出?宫之期。”赵筠元垂下眉眼,让人瞧不出?心中所想,她缓缓道:“本宫会去为你?求个恩典,到时候在那出?宫名册上添一个名字,让你?提早出?宫去。”
春容虽然意识到了赵筠元是要为她做些?安排,可亲耳听着她开口说出?这话来,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颤,又是缓了片刻才跪地道:“若是如此,奴婢会一辈子感激娘娘的大恩大德。”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
她从十岁入宫,到如今已有十二年之久,在这漫长的日子中,她谨小慎微的活着,唯恐出?了差错。
在别处,出?了差错或许还能有更?正过来的机会,在宫里头,却极可能要为此丢了性命。
她在宫中这样多年,见惯了今日提拔明日被贬,今日受赏明日赐死的景象。
来到赵筠元身?边伺候的这一年间,她已是过得要比从前轻松许多,只是即便如此,在宫里头依旧是在宫里头,许多事儿便是皇后娘娘,也未必是能做的了主的。
若是可以,她自然是更?愿意尽快出?宫去。
即便与自个主子再?怎么有深情厚谊,也终究不过是做奴婢的罢了。
春容向来是个想得通透的,做不来那只愿意陪在主子身?边伺候,一辈子不愿离开的忠仆。
赵筠元见她欢天?喜地的应下,本念着这事已经说定,便开口让她起身?,可不想这春容却依旧跪拜于地,神色有些?古怪,好?似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筠元瞧出?她神色不对,便对着一旁玉娇吩咐道:“桌上的茶水有些?凉了,玉娇,你?去烧壶热水来吧。”
玉娇是个单纯的性子,自然瞧不出?两人间这弯弯绕绕,只奇怪道:“怎么会,这茶水是早上才送过来的。”
春容抬眼看向她道:“玉娇,娘娘让你?做什么,你?乖乖去便是,哪里来得这样多话!”
玉娇这才反应过来,连连应着将那壶子捧了下去。
等玉娇离开,赵筠元才开口道:“玉娇已经下去了,你?有什么要说的,便说罢。”
玉娇在赵筠元身?边伺候的时间并不长,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赵筠元是信得过她的。
春容与她的关系也算不错,不然依着春容的性子,断是不会让玉娇知晓她那表哥的事。
可方才春容却不肯在玉娇面前直言,反而要等赵筠元将玉娇支开之后才肯开口,这倒是让赵筠元心底不免好?奇,究竟是什么事儿竟是连玉娇都听不得?
春容这会儿方才起身?,却又对着赵筠元再?度跪了下去,愧疚道:“娘娘,有一桩事,奴婢瞒了您许久……”
第三十六章
赵筠元本欲先将人搀扶起来, 可听了她这话,却?也顾不上旁的,只问她, “你瞒了本宫何事?”
她自认为对?这春容不薄, 若是这春容当真有什么背叛之举,她恐怕也不会如此轻易放过。
到底还是要听一听着春容到底如何说了。
春容深吸了口气, 过了好一会, 方才抬起头来对上赵筠元的目光,眼眶微红道:“此事倒也并非是奴婢要刻意隐瞒了您, 只是当日?奴婢偶然得见此事,甚为恐惧,也担心?若是将此事泄露出去?会惹来祸端,所以便只当作不曾瞧见……如今, 娘娘以真?心?相待, 奴婢便也大胆一回, 就将那日?所见, 尽数告诉娘娘。”
春容这一番话早已将赵筠元心?底的好奇勾起, 不由直直地盯着眼前之人, 听她接着道:“娘娘要寻的那位名唤荆南的少侠, 早便没?了性命。”
赵筠元脸色白了几分, 想起那日?在船上, 荆南轻而易举便将十数人拿下的景象, 下意识摇头道:“这不可能,他?的武功如此高强, 哪里会这样容易丢了性命?”
从那日?荆南不告而别之后, 赵筠元便遣人打了一把上好的剑,本是要依照约定送到荆南手中, 只是奈何她遣去?的人在青州寻了好些?时日?,也没?将人寻着,连原本荆南追随的那位沈大人,也因为牵扯进一桩重案而丢了性命。
如此,这荆南便再无了踪迹。
所以那把剑纵然早已铸成,却?也没?了送到它主人手中的缘分。
后边每每想起此事,赵筠元还总觉得可惜,念着那位灰衣少年是否还像从前一般用着那把早已残破的配剑,他?那样好的武功,应当有一把称手的好剑的。
“便是武功再如何高强,也是挡不住有心?之人的暗算。”春容轻轻摇了摇头,将那日?所见景象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口,“那日?,便是一年前,娘娘与圣上方才?从北岐回来那日?。”
赵筠元与陈俞方才?回了宫中,还来不及稍作歇息便被当时的圣上,亦是如今的先帝召见。
彼时先帝已是缠绵病榻多时,心?中最为牵挂的便是陈俞这个被送去?北岐做了四年质子?的孩子?,所以二人不敢有分毫耽误,便率先去?见了先帝。
而荆南却?因为赵筠元的安排,先去?归雪苑等候。
归雪苑是赵筠元在陈国时的居所,她追随陈俞去?了北岐之后,这归雪苑便是一直空置着的。
眼下赵筠元归来,顺理成章地便还是住在这归雪苑中。
只是从前伺候赵筠元的宫人早便遣散到各个宫苑,贴身伺候的两名宫人更是因为到了年岁而出宫去?了,于是底下人便费了些?心?思,重新挑选了些?性子?稳妥的宫人送来归雪苑伺候。
这其中便有春容。
春容虽不是机灵的性子?,可做事是最为妥帖的,更难得的是她只做自己?份内之事,即便生得有几分美貌,却?也从不曾起过什么不当有的心?思。
这一点,是最让那管事嬷嬷喜欢的。
而赵筠元此番回来,比之从前在陈国,表面?上看来身份似乎并无不同,可实际上却?要贵重许多。
虽彼时先帝还不曾下旨为陈俞与赵筠元赐婚,可宫中之人,人人心?里都明白,这位便是早已定下的太子?妃了,若是再大逆不道一些?,便是将她当作皇后来伺候,也是使得的。
所以在赵筠元的事情上,自然是无人敢怠慢了。
春容也正是如此作想。
原本她便是晚一个时辰去?归雪苑伺候也不算晚,可她偏偏想着不知这位新主子?的脾性如何,还是早些?前去?将那宫苑里外收拾一番,免得哪里留了错漏之处,反而让这主子?住得不舒坦。
如此想着,她便独自先去?了那归雪苑。
而这一去?,却?瞧见了不当瞧见的景象。
宫苑之中,有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手里各自拿了武器,竟在与一位灰衣少年打斗。
春容何曾见过这般景象,吓得心?惊肉跳,连忙捂住自个的嘴又快步躲到一旁,唯恐发出声音被里边人发觉,届时便会招来杀身之祸也未可知。
好在那几人打得极为投入,倒是并未发觉有人前来。
春容在外边躲了好一会,听见里边打斗声音渐小,心?下好奇,竟是又鼓起勇气悄悄往里边瞧去?。
没?曾想却?是瞧见那几个太监已经?被那灰衣少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她粗略数过,那些?个太监大约有六七人之数,且看那几个太监皆是些?身姿灵活的,便知必不是些?寻常之人,可即便如此,那灰衣少年依旧能凭着一己?之力,轻松便将那些?人尽数击溃,可见他?实力不俗。
春容原以为那灰衣少年既然占了上风,那必然是不会放过那几个太监,却?不想那灰衣少年并不曾对?那几个太监下死?手,反而是领头的那个太监主动走上前去?,开口对?那灰衣少年说了些?什么。
“奴婢那时心?里实在好奇,便又没?忍住凑近了些?,却?也不曾听清那太监所言。”春容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大约只听见那太监说什么赵姑娘,殿下,什么违抗命令之类,其余的奴婢是一个字也没?法子?听清了。”
赵筠元依旧面?容平静,好似全然不曾因为春容的话而有任何波动,只是她掩在袖袍底下的指尖却?不由得发颤,片刻后,她轻声道:“然后呢?”
春容闻言接着道:“后来那灰衣少年便不知怎的,竟是直接跪了下去?,然后……然后用手中那把剑了结了自个。”
“奴婢看到这儿,实在被吓得不行,也不敢再偷瞧了,只放轻脚步趁那些?个太监不注意便离开了。”
听到这儿,饶是赵筠元一直努力压制着自个心?头的情绪,却?也还是禁不住红了眼眶,“若不是我当初执意要将他?留下,或许他?也不至于遭此祸患。”
彼时,荆南本无意留下,是赵筠元瞧见他?那豁了两道口子?的铁剑,念着送他?一把好剑,才?执意让他?留下的。
如今得知荆南的下场如此,让她心?里又如何能好受?
春容却?摇头道:“奴婢当日?虽不曾将那领头太监所言听得真?切,可却?也能猜到那太监大约是用什么荆南少侠所在意之事威胁了他?,否则荆少侠一身本领,何必……就这样心?甘了断?”
赵筠元默了半晌方才?苦笑道:“是我想错了,春容,你与荆南并不相识,所以不知他?的性子?,他?并非是受了威胁,而是服从了命令。”
春容一怔,又听赵筠元神色嘲讽道:“那位青州的沈大人让他?听命于圣上,他?自然会一心?服从圣上的命令,那些?个太监大约是给他?瞧了什么信物,所以他?方才?甘心?了断。”
春容显然不曾听闻过这样忠心?之人,下意识问道:“若是如此,圣上又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这样忠心?又武力高强之人,总有能派上用处的时候吧。
“那是因为……”话说到这儿,赵筠元张嘴便要解释,可话到了嘴边,她却?又止住了话头,而后摇头道:“春容,往后你出了宫,这些?事情便再与你没?了关系,知道得太多,于你也是没?有好处的。”
春容是个聪明人,听到这,自然也明白了赵筠元的用意,想到自个方才?那胆大包天的刨根问底之举,不由惊出一声冷汗,连忙点头应道:“是。”
赵筠元“嗯”了一声,而后摆了摆手道:“你也先退下吧,今日?之事,你只当作什么也不曾发生便是。”
春容回过神来,又是应了声“是”。
等她转身出了殿门,虽还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可到底终于将藏在心?底的那些?话说出了口,这会儿,竟也如同卸去?压在心?中的一块重石一般,浑身松快了许多。
只是赵筠元这会儿心?里却?并不好受。
她原本虽一直未曾将荆南寻着,可却?从不曾想过那个武艺高强的灰衣少年,那个总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唤她“赵姐姐”的少年,竟就这样丢了性命。
若是他?有反抗的念头,凭着他?的本领,即便是杀出宫去?,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可却?偏偏因为一片忠心?,而甘心?赴了死?。
联想起那位曾帮着陈俞逃脱北岐人的沈大人下场也并不好,赵筠元又怎么还会想不清楚其中缘由?
彼时陈俞用了一块假的玉佩诬陷陈意,声称路上曾遭遇陈意所安排之人的刺杀,以此让先帝将陈意功绩尽数抹去?,还将其幽禁于昌庆宫。
而知晓真?相之人,除却?赵筠元外,那便是那位沈大人及其亲卫,以及一路将他?们?二人平安护送回了上京的荆南了。
想来陈俞既然能面?色不改的拿出那块假的玉佩,自然是一早便将所有一切尽数想好,就连那位沈大人与荆南的下场,也一早便定下。
可荆南……
便是陈俞吩咐他?一句,让他?不能将此事道与旁人,他?便是豁出命去?,也会守住这个秘密的啊。
想到这,赵筠元心?头不由得涌上一阵酸涩,转头拿了帕子?,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
废除皇后之事,朝臣们?虽不曾应下,可陈俞到底是起了这念头。
常宁宫这边打听着消息,一听到动静,便上赶着到贺宛跟前禀告。
贺宛听完玉桑所言,面?上却?添了几分愁容,“圣上的心?思本宫是知道的,可惜那些?个老?匹夫总来碍事,若不是本宫如今还不曾站稳脚跟,定是要在朝堂上扶持些?本宫的势力才?好。”
玉桑点头应了声“是”,又安慰道:“其实娘娘倒也不必太将此事放在心?上,毕竟那些?个老?家伙再有意见,最终还不是得听咱们?圣上的?”
“旁的不说,就说将那赵皇后幽禁之事,那些?个老?家伙一个个都对?此事意见颇大,可到底却?还是只能依着圣上的意思,可见那些?老?家伙到底是改变不了什么。”
玉桑是个嘴甜的,这些?话正好是说中了贺宛的心?坎里,她面?上带了笑意,片刻后,又兴致极好道:“如此说来,如今的赵皇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到底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的,本宫便去?瞧瞧她。”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玉桑怎会不明白贺宛心?里是在打着什么主意?
无非是想让赵筠元难堪罢了。
如今这时候跑去?永祥殿,其实不算聪明做法,只是玉桑也知道贺宛的性子?,到底没?开口劝。
反正如今的圣上心?里唯有一人,便是贺宛。
想来即便有的时候她行事嚣张了些?,也不至于闹出什么事来。
贺宛心?下却?并没?有这些?复杂念头,只满脸得意地出了殿门。
等到了永祥殿,外边正修剪花枝的玉娇虽不曾想过贺宛会来,可还是小跑着入了内殿,急匆匆地向赵筠元禀报道:“娘娘,宛妃来了。”
赵筠元神色一顿,“她如何……”
片刻后,又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依着她的性子?,早晚要来这一遭的,既然来了,就将人请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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