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的小蛋糕
紧接着,苏渺又取出一柄勺子和一个火折子,将火折子燃起,放在勺子下将勺子烤得几乎冒烟。
而在沈确与崔公公的注视之下,苏渺将勺子烫在了铺满砂糖的蛋羹表面。
就听“呲——”一声,雪白的砂糖开始融化,又在高温之下沸起小泡。
随着细密小泡翻滚,白糖焦化飘散开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凉亭。
苏渺就这样几次加温,反复熨烫,而融化的琥珀糖浆也随着冰凉的底温几次重新凝固。
一直到整一片糖壳完美覆盖“蛋羹”,苏渺笑了下,将东西推到沈确面前:“可以了。”
虽说面前的“蛋羹”与听闻的并不一样,但扑鼻而来的焦糖香气与遇热四散的蛋奶气味却无不说着“美味”二字。
沈确接过苏渺手中重新拿出的一柄勺子,与苏渺对视一眼便挖了下去。
就听糖壳碎开的声音清脆响起,一勺下去,又薄又脆的糖壳碎在了细腻的布丁里,送入口时竟让一个“蛋羹”有了外脆里嫩的口感。
不似小火熬制的焦糖一般微苦,这样烹制之后,整一个布丁全然有了一种焕然一新的风味。
沈确眼底闪过一丝微亮,透露着欣喜的眼神伴着久别重逢:“你手艺倒是更精进了。”
“殿下过誉了,”苏渺笑笑,“本也是想给你准备与他们同样的,但你喜甜,我便加了些别的做法进去。”
转瞬的工夫,沈确脸上自在的笑意稍显得落寞:“宫中只有你记得我的口味。”
苏渺顿了下,随即笑笑:“那也是你乐意让我知道。”
“你先前不爱让人记下你的吃食,便总偷偷来小厨房偷吃的,”苏渺笑侃,“也就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才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给你开小灶。”
“那也是因为你手艺别人学不去,我才敢在你这吃,”沈确也笑,“不然又该被人学了去,还来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害我。”
沈确少有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神色,苏渺知道,这便是身居高位者骨子里生下的不怒自威。
两年前沈确是如此,此时亦是如此。
苏渺没再多说,只是默然等着沈确接着说。
而不过多久,身边又传来一阵脚步。
风起时带过一阵冷冽的木质香,香气仍然熟悉。
来人脚步很轻,在苏渺注意到时,人已经顿足在了凉亭之下。
这人身着一袭玄青束袖长衫,墨色长发半披在脑后,白得似新雪一般的肌肤之上,剑眉星目在四目相对下开始具象。
苏渺记得,这便是今日与她擦肩而过的黑衣人。
在苏渺愣神之间,沈确将苏渺最早端出的瓷盘推到那人面前,
“来,宁渊,”沈确道,“试试苏渺的手艺。”
听到面前之人便是苏渺之后,名为宁渊的男子目光在苏渺身上停留许久。
似乎是详尽打量完苏渺的身材的容貌之后,他才将目光落在食盒之上。
而与望向苏渺的目光不同的是,他的目光在食盒上停留的时间要比苏渺这里来得更久。
一直到沈确轻咳提醒,他才在看过沈确面前的碗后,最终将目光放在面前白团子上,又伸出了手。
宁渊将白团子一口送进嘴里,随即眼底便闪过一些讶然。
沈确见状,便说:“我可从不诓骗你,”他笑道,“苏渺的手艺确实是天下寻不出第二个的好。”
宁渊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样一个简单的小团子,在嘴中的千变万化。
软糯的外皮带着米香随着唇舌抿开散开清甜,而外皮化开后,外皮豁口之内悄然跃出的清甜软酪,又在触到舌尖同时挤占满了所有味蕾。
可甜而不腻的雪白团子还没来得及在嘴中停留,就已经伴着丝滑的软酪滑入喉口,仅留下一点藏在最内里的果酱在口中散发余韵。
——在这之中竟然还藏着梅子果酱。
一个吃得太匆忙,第二个入口显然就要进一步品味了。
可兴许是长久没吃过这样别致的点心,宁渊竟就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吃完了三个。
虽说自己做的东西有人赏识实在是荣幸之事,可……
一边的苏渺静静望着宁渊,忽然觉得人不可貌相这话好像确实有理。
而又在苏渺出神之时,宁渊目光终于正正地与苏渺说了第一句话:“手艺很好,多谢。”
第3章 烤乳鸽
宁渊给苏渺的印象有些复杂,从开始来去匆匆的危险,再到初见便仔细打量她的怪异。
可见到宁渊似是真的对她所做吃食欣赏肯定时,苏渺又觉得对食物十分认真的人兴许都不会坏到哪去。
再次望向宁渊,苏渺难以言喻的神情从眼底溢出来,被沈确捕捉了去。
“他就是这样的人,”沈确说,“你且放心,近些年他一直跟着我,是个靠得住的朋友。”
话是这么说,苏渺姑且应下。
正要接着说些什么,崔公公不知从何处赶来。
见崔公公行色匆匆,来时又在凉亭下三人身上各留了一眼,苏渺便猜到崔公公此番前来是有要是要同除她以外的两位商谈。
苏渺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见状,既然这凉亭早已不是什么适合闲谈用膳的地方,她也寻个借口脱身离开。
“今晚御膳房还有些食材需要收拾整备,”苏渺稍一躬身,收拾起食盒,“就先告辞了。”
沈确默然应允,一直望着苏渺背影渐远,远远对苏渺道了一句:“记得多腾些位置。”
“嗯?”苏渺回眸,望向沈确时满目不解。
可沈确没有多说,只见崔公公摆摆手,别有深意笑道:“苏司膳您听我们小殿下的就是了。”
苏渺没有追问,留了个心之后再次转身:“谢崔公公提点。”
……
次日。
御膳主膳房。
“苏渺,今天来了些乳鸽,你找些人处理了,再看着试一下菜。”孙掌事推开门,对苏渺说。
一批午膳方才送走,苏渺正从收拾清理的任务中抽身。
听见孙掌事的交代,又连忙应下准备去看看那些乳鸽好坏。
“乳鸽?”俞芮凑过来,“乳鸽好啊!炖个汤,几个宫的娘娘都能喝上,还不用争!”
苏渺一笑:“炖汤是好,可乳鸽太嫩,炖起来容易酥烂,反倒影响口味。”
“倒也是,”俞芮点点头思索道,“那烤着吃?”
“这倒是可以,”苏渺大概构思了一下,有了一个想法,可看见边上还有个谢莹莹在,便说,“一会儿试了再说。”
说着,苏渺侧眸望向谢莹莹:“谢莹莹,活禽不好处理,方便的话来搭一把手。”
……一阵默然。
俞芮皱眉望去,正要开口,却听苏渺突然叫谢莹莹的名字。
谢莹莹回头。
就见苏渺忽然松了一口气似的:“你看你,真是吓我一跳,以为你气急攻心把耳膜给气穿了。”
谢莹莹瞪大了眼:“别觉得孙掌事不在你就可以跟我阴阳怪气,就算你这次立了功,你也……”
“我也——”苏渺懒得与谢莹莹多废话,只打断她,“得去处理乳鸽了。”
“好心提醒你一句,不干活的人命还没有外面的鸽子值钱。”
“要不要来帮忙看你自己,”苏渺道,“或者你也可以接着面壁生气,看看能不能用火气烧出一个炉子来,倒也省得我们凿新炉子了。”
这话说完,苏渺便没再多说,跟俞芮一同出去,准备去处理那一批乳鸽。
而谢莹莹大概也是顾虑到孙掌事,即便气得够呛,也还是咽下了脾气跟着一起过去了。
不过这活禽的确处理起来麻烦,仅仅是宰杀洗净单独分装,便过去了大半个下午。
一直到天色又要入暮,御膳房中才再次飘出盖过生禽气味的香气。
为了让苏渺专心试菜,孙掌事带着谢莹莹去张罗了当日的晚膳,而苏渺则是在她的小厨房中,进行明日的菜式准备。
在孙掌事忙完了各种事情琐事赶来时,苏渺正从一锅老卤之中捞起了三只乳鸽。
孙掌事嗅了嗅,又凑近望了两眼:“八角,花椒还有……”见到卤水上飘着一层细密的灰白色粉末,她扇着闻了闻,“是……白胡椒?”
“嗯,”苏渺将乳鸽挂在竹竿撑起的架子上晾制,“宫里的主子都金贵,腥气去得尽一些比较好。”
孙掌事点点头,随即又听一边的俞芮解释道:“不光是这些,苏渺还先炒了糖色,煸了干姜,为了去腥她可是办法都用上了。”
孙掌事垂眸笑起来,对苏渺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苏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下,又开始拿出一把芭蕉扇,扇起了面前吊着的几只乳鸽。
“这是……?”孙掌事试图问俞芮,可俞芮也只是摊手。
苏渺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沾着卤水便送炉子烤,只会让表皮不够平整酥脆。”
“而且若是要让色泽好看,便不能有多的半点汁水,”苏渺回头,“皮风干了紧致了,自然能烘出均匀的色泽。”
说到这里,苏渺不禁感叹,若是换了以前,这吹鸽子的活起码还能更容易一点。
这样想着,苏渺叹了口气,对另外两人说:“这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你们先回去吧,等好了我再来寻你们。”
苏渺干活素来有自己的想法,既然她这样说了,俞芮和孙掌事也不多打扰。
于是两人交代了苏渺记得吃些东西,便前后离开了小厨房。
乳鸽约莫风干了有一个时辰,苏渺观察了一阵,终于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打开提前热好的炉子,将吊着的乳鸽转移到了炉子之中。
炉子合上,苏渺在边上点上了一炷香。
苏渺沏上了茶,才坐在一边,炉子缝隙中盖不住的香料气味就随着热风窜了出来。
香辛料的独特气味早已随着卤水的浸泡,浸透了乳鸽细嫩的每一寸皮肉。
而乳鸽进了窑炉,随着炉子内上升的高温,香料气味又与点点熟成的肉香交织混合,浑然而成一股咸香。
再是一阵烤制,在乳鸽表皮经过烘烤化作脆皮后,油水与肉汁碰撞的“滋滋”声中,肉类独有的焦香也开始止不住地刺激人的嗅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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