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油泡芙酱
顾运擤了擤鼻子,说:“不知道大伯到家没?”
顾孟庆是三天前回去的。
她姐妹二人因着张世正和岑氏留人,且还要张府住上一段时日。
顾泰道:“还得要个一两日。对了,等你好了,就跟你两位张姐姐一起上课吧,老师这边请了位先生来给你们上课。”
顾运在家时本来也都还在上课的,只是去年秋天,先生的父亲去世,人家请辞回家守孝顺去了,顾元彦一时没寻到合适人选,才耽搁下来。
张世正这样的身份家族门第,请位西席给小姐们上课十分容易。
顾运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笑了一声说:“我这是成了借读的了。”
第四十一章
“借读?”顾泰听见她的奇怪用词, 想想的确如此,“也不止是你,彼此还有别的几个人过来一处读书, 到时你也不会嫌闷了。”
顾运讶了下, “这又是为什么?”然后一笑,“张府难道是真的办学堂不成?”
“傻丫头, 你且不看看老师是什么身份, 学生无数的当世大儒, 内阁大学士致仕, 此番归于故里, 不知道不少人早就眼巴巴望着, 难得老师这里开家学,能过来的,只沾上个名头都是好的。”
顾运哎了一下:“我说呢,老师师母留我们住, 大伯怎么没怎么犹豫就应下, 姐姐也没拒绝,想是早就知道了,让我在这里上学?”
顾泰点点她额头, “别人求都求不来, 你可好好学。不过并不全因为我, 也是老师师母喜欢你。”
顾运歪倒在人身上哼哼:“我看就是喜欢姐姐, 爱屋及乌罢了。”
顾泰把她拉起来, “别给我贫嘴了, 快些起来把药喝了。”
顾运噢了一声, 丫鬟把药碗端过来,递给她, 温度正好适口,便捏着鼻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喝完拿帕子擦了擦嘴,皱着眉:“苦,讨厌吃药。”
丫鬟忙把蜜饯果匣子递过去,叫她吃一粒甜甜嘴。
顾运是坐在暖炕上,顾泰已经去了另一边临窗的大案桌上,桌上铺着好些书本纸册,她自个研好墨,直着背坐着,在纸上写写画画。
“姐姐做什么呢。”
等手中一行字写完,顾泰才回她说:“这是老师新著的书,我帮忙校对整理,先看一遍,再在另外一册标上做些注解。”
顾运咦了一声:“这书可是不是很快要印发出去的?”
那还不得叫人抢售一空,以张世正的学识和名气来说。
顾泰摇头,“这并非要拿去版印之物,老师准备请几位友人代为书写,能装订二三十册就不错了。”
顾运心里狠狠地羡慕了一下,原来竟是要请书法大家写纪念珍藏本,这岂不是更厉害了,就忙问:“可知道请了哪几位?”
她自己练字时,选的是非常喜欢的瘦金体。时下习瘦金体的可有几位先生,家里是累世的书法之家,顾运练过不少他们的名帖。
顾泰好笑,“你竟知道了也不能送给你,若觉得闲着无事,就拿本书打发时间,过两日上学,先生提问测你们的底,若丢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顾运做了鬼脸,往软枕上一倒,“说得我心里都怯了,要是先生很严厉,可怎么办呢。”
两姐妹自说说笑笑,外头忽然进来一丫头,回话说:“泰姑娘,太爷在书房,请您过去。”
顾泰“嗯?”了一声,放下笔,“老师叫我?”
丫鬟忙说点头:“是呢,外书房太爷身旁的小子亲自过来说的。”
“知道了,你先出去回话,我就来。”
“哎!”
顾泰将笔记整理好才出去。
丫鬟跟着一起,一进去,只看见院子里立了好几个侍卫模样的人。
闲人不让进,丫鬟不敢跟,只远远侯在廊下。
顾泰便自进了屋子。
“老师。”
顾泰抬眼一看,见屋子里除了张世正,另外还有二人。
一个倒是熟人,亦乃是张世正的弟子,叫做连云林,是宣州连家人,少年就极有才名,在宣州声名鹊起,后拜了张世正为先生,比之顾泰不过大了三四岁,不知何原因,如今尚未出士。
脸上微一愣,连忙喊了一句:“原来是师兄来了。”
连云林站起来还礼,“师妹,别来无恙。”
还有一人,却是不识得,只观其举止气势,温和为表相,气势藏于内。
有色厉内荏之感。
张世正见她面略有疑惑之色,招手,慢声道:“思文你过来,不必见外。你不识得他,他姓司,出自谭元司氏一脉,现今来此,之后会在府上住上学余,到时候或会同那些几个一处学习。”
也姓司?这也可真巧,顾泰这一月倒对这个姓氏略为敏感。
谭元司氏多年前早已没落,如今并没有哪一支出士的,顾泰心想着,自与人见了礼。
“司公子。”
那人微微一颔首,“顾小姐不必多礼。”
顾泰又转向连云林,“师兄此番那是……”
连云林笑了笑,“应了老师的约,是来给府中几位妹妹做西席的。”
顾泰听了一愣,随即也忍不住莞尔,“没想到老师请来的人是师兄。”
张世正捋着胡须淡笑不语。
片刻,顾泰又说:“可还有谁要来上课?”
张世正道:“有一位詹小姐,还有陈家的一位小公子,另并袁氏府上的一位公子。”
“袁氏?梧州袁氏之人?”这的确让顾泰吃惊,“老师,他们府上怎会来人?”
袁氏势力如日中天,又乃是煊赫的一等士族,前朝时还多次与皇室宗亲联过姻,就不说远处,眼近的,她记得中山王侧妃便是出自袁家。
还有一位外嫁女,正就是之前见过一次的,梧州姚州牧的夫人,袁氏。
论起来,与他们顾家的关系,也实在微妙。
张世正一抬手,“思文勿惊,你亦可平静待之,并非什么难解的事。”
顾泰只好道:“遵老师教诲。”
三日后,张府里就设好了学堂,乃在一处开阔清幽的地方。
西面临水,东面挨竹林的葳蕤堂。
四方窗台大开,穿堂风悠悠逡巡而过,令人心旷神怡,耳清目明。
顾运的风寒好得也差不多,丫鬟提前给她备好了上等的笔墨纸砚,书本都整理好放在箱里。
顾泰忖了忖,大约想要说什么,然后又摇摇头,最后只嘱咐了一句:“好好上课,与别府上的几位学生好好相处,别惊着,去吧。”
顾运就先去了张若宜,张若安那边,邀上两人,三一起去往学处去。
从走廊转入从八角月亮门进入,入目的正是左右两片竹林,有春意盎然之感,竹条亭亭独立,随风晃动,摇曳生姿,叶片与风声相撞,沙沙地悦耳。
中间夹着铺着鹅卵石的长道,沿着一路向前走去就到了葳蕤堂。
还未进,先听见几道说话声。
三人相互看了看,才提着裙角进去。
顾运抬首一望,一女二男,一个都不认识。
张若宜、张若安作为主家,自然要先与他们相互介绍。
便是先从那女儿开始。
“这是詹家小姐,其祖父是江阳的郡太守。她闺名唤作留春,比你大两岁。”转而又指着顾运对詹留春说,“运儿父亲在京城户部任职,闺名是顾运两个字,你也可唤她小字,阿拙。”
说罢,四人找了一处的位置坐下。
顾运往另一边看了两眼,张若宜拉了拉她袖子小声说:“穿织金的黑色衣裳那位公子,叫做袁骋,比你大两岁。”
顾运随着她话目光正落在那穿着一身华服的少年身上。
只见是好不嚣张高傲的气势,端的一副冷酷的样子。
张若宜正要说下一个,只是还没张嘴,那人就往她们这走来了。
顾运眉一挑,目光并没有移开,反而眼睛上扬,朝人上下一打量。
那少年几步走近,抬脚踢了脚旁边的椅子,拿手指敲了敲顾运的桌子。
道:“怎么连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这语气措辞都不太友善,张若宜唯恐吓着顾运,忙先说:“阿拙是祖父母留在此小住的,是我家贵客,还望陈公子尊重。”
少年依旧嗤了一声。
顾运转头看向张若宜,反问一句:“这人谁?”
张若宜还没说话,对方就先气炸了,大吼一声,“顾运!你故意的是不是,连我都不认识了?!”
张若安见状,忙凑近顾运耳边,小声说:“你怎么不认得了?不是说过小时候还与人闹过别扭的么,他就是陈家的那个小公子呀。”
顾运闻此言,真的有点惊讶意味,再往那张脸一看,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原来是陈少爷,见谅,你看着变化颇大,一时便没认出来。”
陈逸然冷冷一笑,“最好是这样。”
顾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说有毛病吧这是,大小脑没发育完全就送出来上学了?
张若宜赶紧打断这有些火药味的对话,说:“大家快些坐好吧,先生要进来了。”
旋即果然听得一阵脚步声接近。
下一刻,一人朗朗走了进来。
顾运看见连云林的第一眼,只觉眼前登时一亮,连空气都清明澄澈了许多。
这气质也太好了。
当真有书里写的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之感。
“今天第一堂课,就给你们讲讲前朝的平江之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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