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译之
孟时把庄氏送进门里, 让她带着崔六娘先避一避,关上柴门后, 她温情的笑容瞬间冷冽:“你们想听什么?”
“黄大郎来你家做工是怎么回事?”郑老太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还想好好说道孟时几句,可一跟她对上眼神,底气立刻弱了三分。
“我家做生意需要面粉,家里男丁少,所以雇黄大郎来磨面,黄大郎出力气,我支付工钱,这很合理。诸位,这有什么值得你们围在我家面前,对着我婆母大呼小叫的吗?”
“黄家妹子说了,她没有拿到工钱。”郑老太又道。
“工钱是直接给黄大郎的,黄家阿母该去问她儿子,而不是来找我家麻烦。”孟时道。她看出黄大郎面有难色,便暂时没有把肉的事情说出来,但如果黄大娘还咄咄逼人,她不介意爆人家家里的隐私。
孟时说得有道理,当下便有人劝黄大郎,快把工钱交给黄大娘,这事误会一场,也就能化解了。
谁知,黄大郎死咬着牙,眼色通红,一言不发。
“黄家大郎,母子没有隔夜仇,你说两句软话,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到顾家门前啊。”
“肯定是那个小妖精,是不是她?”黄大娘推了一把儿子,“我就知道姓崔的是个丧门星,上次闹一场,现在又闹一场,她这是要我家家破人亡啊!”
黄大娘捶胸顿足,又打了黄大郎好几下,坐地上嚎啕大哭。
“娘,”与激动的黄大娘相反,沉默的黄大郎掌心已经掐出血痕,他平静地开口,“六娘是个好人,能得她做媳妇,是我命好。如果你执意要跟她为难,我就带她走。”
嚎啕的黄大娘瞬间失声,她大张着嘴,眼泪还挂在眼眶,愣愣地看着站在身边的儿子,仿佛不认识似的。
“黄家大郎,你在说什么呢?”
“这话能对你娘说吗?你这是魔怔了吧!”
黄大娘瞪大眼睛,颤抖地指向顾家大门,亚声道:“你,你为了这个小妖精,要抛下你亲娘?你这个,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她不是小妖精!”黄大郎握紧双拳,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顾家做工?你知道为什么六娘生产后一直身体虚弱,动不动就头晕气短?你知不知道我的女儿是早产,本来就难养活你还要她亲娘去给别人当奶妈?
“六娘她只是想吃两块肉,家里有,为什么不给她吃?
“弟弟身体不好,我可以让他,但六娘刚生产完,我闺女还在襁褓,他有多金贵要一个体弱的妇人和一个刚足月的襁褓婴儿相让?!
“我为什么要做工?因为我要给六娘挣肉吃,她是我娘子,她生的是我闺女,我一个大男人就有责任让她们娘俩过上好日子。顾家需要人磨面,给我工钱,我愿意,我请庄婶子把工钱换成红烧猪蹄,想的就是让六娘美美地吃一顿不用让不用受委屈的肉!”
黄大郎从小给人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能干活绝不说话,村里都是看着他长大的,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在大庭广众说这么多,但要细论内容,众人都尴尬地不知道该看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谁都不想拿到太阳底下去晒。
现在被自家儿子当众爆出来,大家自然相信,只是这话……就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顾迟秋不知何时从人群外绕了进来,走到孟时身边。
孟时这才知道他刚才没有随自己一同进来,用眼神询问。顾迟秋却握住她的手,眨了眨漂亮的心灵窗户,没有说话。
“你,你在胡说,你魔怔了,是不是,是不是姓孟的唆使你的?”黄大娘精瘦的脸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仿佛失去了焦距,她慌乱地转头,找到孟时地瞬间就冲了上去,“我撕烂你的脸!”
孟时还来不及躲,顾迟秋一个箭步斜切她身前,准确握住黄大娘的胳膊,借力一转,将她推了出去。
“黄婶,”顾迟秋面无表情,“你家的事请在自家门里解决。”
他目光精准地定位在黄大娘脸上,西家村的村民们这才惊讶地发现,瞎眼的顾秀才竟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
“你家这娘们儿勾引男人!我家儿子肯定是被她蛊惑的!”黄大娘歇斯底里道,她不敢再说崔六娘,把气都撒向了孟时。
顾迟秋不怒反笑,他回身拉起孟时的手,环顾一圈,又看向黄大娘:“黄婶,您眼睛一向不错,不如仔细瞧瞧,有了我这样的郎君在枕边,还有谁会去打你家傻小子的主意?莫不是眼睛瞎了,脑子坏了?”
孟时难以置信地看向顾迟秋,这男人属孔雀的?
“哈哈哈哈哈哈,骚还是我们小顾骚,哈哈哈哈哈哈!”
“莫不是眼睛瞎了,脑子坏了?哈哈哈哈哈哈顾迟秋你好自信!”
“是谁之前还特别没安全感,时时谈生意的时候都要悄悄把手塞进她手里的?肯定不是我们小顾(确信)。”
西家村的村民也傻了,即使没读过书,他们也知道为人要低调谨慎,不能太骄傲,太骄傲的家伙招人烦,但他们瞅瞅自己,又瞅瞅笑得风华绝代的顾秀才,发自内心地认同。
确实,有顾迟秋做老公,就算倒贴也行,脑子坏了才会去打黄大郎的主意。
众人愣怔之际,又一人挤进了人群,来人正是黄大娘的小儿子。
黄二郎自小被亲娘从头呵护到脚,心高气傲得很,此时见大哥眼眶通红地傻站着,亲娘发髻散乱地坐在地上,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他大步走到中间,拽起黄大娘就走:“回家了回家了,尽会丢人!”
“二郎?”黄大娘踉跄两步,仿佛见到了救星,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甩开黄二郎的手,反抓住他双臂,急切道,“你哥哥说要走,你哥哥说要走,你去把他留下来,去留下来。”
“娘你在说什么啊?”黄二郎压低声音骂道,“别发疯了,快回家。”
“我没发疯,是你哥疯了!他为了那个小贱人要丢下他娘!”黄大娘叫道。
“你在胡说什么?”黄二郎鄙夷道,对发髻散乱的亲娘很不耐烦,又冲黄大郎道,“哥,快回家了,把嫂子也叫出来吧,真是丢死人了。”
“那是你嫂子,这是你娘,我是你哥。”黄大郎却一动不动,冷着脸道。
“我知道啊,快家去了。”黄二郎一脸莫名其妙,拉了一下他哥袖子,一副想把脸藏起来的样子,扯着黄大娘就往旁边冲。
“我不回去了,你带娘回去吧。”黄大郎叹了口气,整了整自己的衣领道。
“你说什么?”黄二郎这下终于发现事情闹大了,也不顾不上丢人,冲上去拉住他哥,“哥你也要发疯吗?你要去哪?”
“好好带娘回去。”黄大郎道。
黄大娘听见兄弟倆的谈话,也瞬间激动起来,叫嚷着:“滚!你滚!我当没有你这个儿子!”她激动地冲上去要揍黄大郎,被黄二郎重重推开。
“娘你发什么疯?!”黄二郎气愤道,抓着黄大娘,又叫黄大郎帮忙。
黄大郎却只是淡漠地看了至亲两眼,走向顾迟秋和孟时。
黄二郎叫不住黄大郎,他娘又很激动,最后只好连拖带拽先把黄大娘带回去,免得更丢人。两人往家的一路上黄大娘都叫嚷不断,黄二郎气得下手越发重,把他娘强行扭送回家。
黄大郎咬住牙,强压下回头的冲动,沉默好一会儿才对孟时和顾迟秋道:“对不住,都是我家的错。”
“你家娘子还在里面,你什么打算?”顾迟秋道。
“蕊蕊还在我岳父家,我先带六娘去那里住几天。”黄大郎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孟时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没把女儿带回来。
旁边有人还想劝,可黄大郎的样子明显也不正常,大伙儿不敢惹,面面相觑着逐渐散了。
黄大郎进门后向先庄氏道了歉,而后安抚了崔六娘几句。
崔六娘因为生产伤了身,脸色有些发白,但情绪却不错,她听见了黄大郎在外头跟他娘说的话,又是欣喜又是心疼,抓着黄大郎的手,双眸含情,脉脉不语。
闹了一场后,几人都很劳累,孟时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想留暂时无家可归的黄大郎和崔六娘吃个饭再上路,但黄大郎拒绝了。
“今日闹一场,已经很对不起您和婶子,我们就不再打扰了。我和六娘这就先去崔家,等一切安顿下来,再登门向婶子向你们陪罪。”黄大郎道。
孟时也累得很,顾迟秋代她跟黄大郎说了几句,把两人送出门。
“肚子痛?”顾迟秋关上柴门,回身来看孟时。
家里没了外人,孟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打量着他。
“怎么了?”顾迟秋疑惑。
孟时狡黠一笑,手指从顾迟秋的颈项一路上划到他的下巴尖。
男人明明才十六,应付人事时成熟稳练,说出的话也斩钉截铁。
孟时的食指轻挠他下巴:“顾迟秋同学,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喜欢的不是你这款?”
第30章 瓜瓜瓜瓜瓜瓜瓜瓜
顾迟秋眼眸下垂, 视线落在孟时的手上,他下巴被挑起,下颌线上扬让男人看起来如雪山上骄傲高洁的孤狼。
他握住孟时的手, 把她翻转过来,手掌向贴,五指插入她的指缝之间,十指相扣。
“无论喜不喜欢, 都是我了。”顾迟秋道,他又上前半步,与孟时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来自另一个人的温度和气味包围了孟时, 空气仿佛在瞬间蒸腾,噗噗噗噗冒着滚烫的泡泡。
“你说过的。”顾迟秋展颜, 笑了起来, “以后不许提离婚,也不许对别人笑,只要我能做到,你到哪里都带着我。”
“你要食言吗?”
顾迟秋的尾音轻轻地往下飘落, 像一根羽毛落在孟时心上, 他的眉眼皆跟着垂下,好像某种被人抛弃的小动物。
孟时抬手, 指尖擦过男人细腻白皙的脸, 在他的鬓间停下:“当然不会,这么好看又能干的老公我才不会便宜别人。”
可是顾迟秋,你是一个会死心塌地跟着某人, 永不离弃的人吗?
翌日卯初,下了一会儿小雨, 幸好很快就停了,孟时和顾迟秋如往常那样推着餐车去西家镇摆摊。
弹幕本来在讨论黄大郎的事,不过一进镇子上,他们就停了,开始担心起孟时今天的生意。
今天是冲刺赛的第五天,目标销售额涨到了2500文,而昨天的预订单比往常要少,又因为天气凉了,吃葱油饼的人也变少了。镇子上多处来好几个面条摊,都挤得人满为患。
“我背完单词啦!时时准备支摊了吗?”
“我观察了一下,今天这里附近有三个面条摊,还有一个包子摊,包子摊的生意平稳,但面条摊生意比昨天还好,果然冬天了大家都想吃点热乎的。”
“时时今天多带了一个炉子诶,要做什么呀?”
细心的人发现孟时的摊车上多了一个炉子,她正让顾迟秋把炉子搬到摊车旁,往里面放木炭起火。
“卧槽,好大一口锅!”
“时时早上好,打呵欠,我昨天晚上又熬夜了呜呜呜呜……哎哟,这是什么?”
孟时又指挥顾迟秋把一口很深的大锅架了上去。
弹幕更加好奇了,纷纷问孟时要做什么,很快,孟时在锅里加上水,开始煮。
今天又轮到崔二嫂的来买菜,昨天晚上她老公的六妹妹突然带着六妹夫回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黄家是什么毛病,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之前奶娘的事情刚刚闹完,孙女还在他们崔家没接走呢,这就又闹上了,最后六妹妹小夫妻回娘家住,害得她还得多做两个人的饭。
不过好消息是婆母今日多给了她十文钱,让她买点好菜。
崔二嫂一路挑肥拣瘦,杀价的时候流血无情,终于买足了够家里十多口人吃的菜和肉,同时还给自己的小金库省下了八文钱巨款。
她挎着菜篮拎着肉往镇外走,冷风吹来,她衣裳上的破洞忘了修补,直激灵了一下。
这杀千刀的天气,说冷就冷,冬衣还没置办呢!
一早走这么些路,出门前咽下的半个硬馒头早就不顶事了,崔二嫂闻到路边的面条香,忍不住停住脚步。
煮面条的锅子腾腾冒着热气,就是挨着站一会儿也觉得浑身舒畅,可面条摊的老板才没有那么好说话,不吃面的话就滚远一点!崔二娘不舍地瞅着那一碗八文钱的光面,舔了舔嘴唇。
是吃面?还是把八文钱攒下来?
她娘说小弟的冬衣还没钱置办呢,催着她往娘家送钱,可面条闻起来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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