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柳笑春风
苏承其实也是头一回吃这酒心巧克力,确实不如那日的巧克力脆皮精致。
他掏出一枚留下,其他的分给监生。
手心里的甜品的确很像蘑菇头,摇一摇,里面咣咣的,这巧克力里面,不会有水吧?
保险起见,苏承先在尖上咬一小口,果不其然,巧克力壁里面是中空的,空腔里是一股气味清冽的液体。
是桂花酒!
酒心巧克力的空腔中盛着清澈的桂花酒,闻起来气味清甜凛冽。
分辨出味道后,苏承再也等不下去了,头一昂,那点子充满桂花清香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五脏六腑都活跃起来。
巧克力前味微苦,后味却香浓十足,就着那点桂花酒,把整颗巧克力糖全扔进口中,微苦夹杂着甜香,酒心巧克力的味道,简直太妙了。
其他监生也体会到了酒心巧克力的奇妙之处,个个睁大了眼睛。
大乾朝的年轻郎君都爱饮酒,尤其是鲜花酒和果酒,这种甜品和酒结合起来的做法,比单纯的甜品更受欢迎。
“这是哪家大师傅做的,竟这般好吃?!”众人转了话头和态度,被这绝妙的想法折服,纷纷打听。
苏承道:“西市新开了家甜品铺,掌勺唐小娘子不仅酒心巧克力做的好吃,其他甜品也是一绝,今早撞见刘司业,便是在这家甜品铺。”
连德高望重的刘司业都跑去吃这家甜品?
那唐小娘子的手艺得有多好啊?
刘司业尚在号舍里享用芝士蛋糕,茫然不知,他的这群监生已经一个个在心里预谋,逃学去吃点心了。
第27章 红丝绒蛋糕
唐玥知道交代苏承的事他办好了。
光是昨日一下午,和今日这一上午,就有不少年轻郎君来买甜品。
那些年轻郎君说话文邹邹、礼节十分周全,一瞧就是国子监的监生,言行举止跟后世的大学生似的。
刚送走一批监生,唐玥回头,就见铺子里又来了客人。
不过这回来的不是监生,而是冯厨子。
冯厨子在桌前坐下,目光在价目表上扫了一个来回,似笑非笑道:“芝士蛋糕、酒心巧克力,唐小娘子还真是高产,两日时间,又多出两样甜品。”
这话说得酸溜溜,唐玥能听出来。
冯厨子模仿她的甜品,到现在也就做出了奶茶、奶绿和淡奶油,像奥利奥、芝士、巧克力,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怎么做。
同样身为点心师傅,他却还没一介小娘子心灵手巧,心里怎会不嫉妒。
唐玥不紧不慢道:“冯大厨吃些什么?”
冯厨子道:“尝尝芝士蛋糕吧。”
芝士蛋糕和酒心巧克力都是他做不出的甜品,干脆选一样贵的吃,反正花的是王大郎的钱,填的是自己的肚子。
唐玥切下一块芝士蛋糕装进盘中,端在客桌上,收了钱。
冯厨子吃了一口芝士蛋糕,心里的嫉妒快要溢出来了,嘴上却想扳回一城。
他道:“唐小娘子可知道国子监的刘司业?他为食堂寻找做甜点的师傅,已经定下来兴盛酒楼,也就是由在下,为国子监食堂做甜点。”
唐玥铺子里这两日来了多少监生,他是看在眼里,妒在心里,因此故意来说这番说辞,为的就是证明自己比唐玥强。
唐玥“嗷”了声,眨眨眼道:“可是,监生为何还总往我这跑?”
应该提前适应口味,往酒楼跑才对啊?
冯厨子噎了一下,强行解释:“那是因为酒楼和国子监的合作尚未开始。”
唐玥趁机套消息:“什么时候开始?”
冯厨子道:“快了,也就这一两日,刘司业就要和掌柜签订正式合约了。”
唐玥点点头:“那冯大厨可要加油了,若是你做的点心都到了国子监食堂,监生们却还逃学来我的甜品铺,那就太不妥了。”
不是不妥,是太丢人了!
冯厨子慌忙间没拿稳勺子,掉在地上,赶紧捡了在衣角上擦,模样十分狼狈。
正要反驳些什么,突然听到一声粗粝的声音,喝了声他的名字:“冯乙!”
“你把老娘的钱还回来!”
这声音太过声嘶力竭,夹杂着愤恨的语气,冯厨子立刻错愕地看过去,连唐玥都抬起了头。
只见崔二娘气冲冲地冲进铺子里,拎着冯厨子的衣领,一把把他拎起来,桌椅都差点撞翻。
冯厨子被拽了一个踉跄,芝士蛋糕被打翻,糊了一手,也气坏了,怒声道:“疯婆娘,你在干什么?!”
崔二娘大约气急了,力气大得惊人,几步就将冯厨子拖到了大街上,如泼妇骂街般哭喊道:“众位乡亲评评理,这个人他骗我的钱,说教我做甜品,结果连不会融化的奶油都做不出来,他就是个骗子!”
她嗓门大,一嗓子嚎得半条街的人都来看热闹。
冯厨子被围着指指点点,一脑门的倒霉官司,奋力想甩脱这个疯女人,可衣领被牢牢钳制住,竟是挣脱不开。
唐玥跟了出来,才发现嫣娘、兴盛酒楼的客人和伙计,都跑出来了,他们都认得冯厨子和崔二娘,又熟人的热闹看,自然不会错过。
冯厨子眼见要名誉扫地,干脆也不企图挣脱了,放开声音为维护自己:“你们莫要被这疯婆子骗了,我没骗她的钱。”
嫣娘凑到唐玥跟前儿,小声问她怎么回事,这狗咬狗的剧情,虽然精彩,到底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啊?
唐玥寻思着,她这两日做的奥利奥、巧克力和芝士,冯厨子都没模仿出来,崔二娘自然也没新东西学。
这都多少天了,崔二娘还只是靠着奶茶和半化不化的蛋糕维持生机。
原料和煤炭的成本都那么贵,腰包里的钱只出不进,崔二娘心里不可能一丝波澜都不起。
更何况,王大郎的钱还要负担冯厨子吃甜品,以拆解甜品的名义。
冯厨子也是个黑心的,每次挑最贵的吃不说,做不出来的还要日日来吃,装出“勤奋苦学”的样子中饱私囊。
可害苦了王大郎夫妻俩的钱袋子。
眼见家里的钱越来越少,五六年攒下来的钱快要耗干了,偏偏一抬头,就能看见冯厨子在甜品铺子里大吃二喝。
要说崔二娘心里没气,那不可能,估计早就想和这个冯厨子“一刀两断”了。
崔二娘和冯厨子还在“撕咬”在一起,恰在此时,王大郎也从酒楼里慌忙赶出来了。
见状,重重的叹了声气,不知是为崔二娘的鲁莽,还是为冯厨子的黑心而叹。
而后冲过去,把难舍难分的两人撕开。
曾鲁也从酒楼出来了,冯厨子到底是他酒楼的大厨,崔二娘又是酒楼工头的媳妇儿,他不得不出面。
“怎么回事?”
崔二娘哭喊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话也说不清。
冯厨子一看掌柜的出来,心里一紧,他和王大郎是暗中交易,若是让掌柜的知道,自己的大厨之位难保。
欲把事情隐瞒过去,抢先道:“掌柜的,这是个误会,很快就能澄清,就不劳您费心了。”
说完给王大郎使了个眼色,让他控制住自己的女人。
王大郎也在曾鲁手下做事,事情败漏,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但崔二娘不一样,她的眼里只有这些日逐渐减少的钱,而且这会儿脾气正上头,疯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挣脱王大郎的钳制,几步走到曾鲁面前:“这冯乙,他花我的钱在甜品铺吃甜品,用酒楼的食材试制,再教我做,从我这提取分成,曾掌柜,这样的厨子你敢用?”
冯厨子心道不好,偷偷去打量掌柜的神色。
王大郎一扶额,这下和冯厨子彻底撕破脸了。
周围的吃瓜群众面色都很精彩,双方这算盘打得真是不错,想模仿人家的甜品,到头来翻车了。
曾鲁看向冯厨子,恻恻问:“是吗?”
不等冯厨子说话,先有几个帮工道:“是这样的,冯厨子这几日接连让我们打奶油,可酒楼的菜单里,根本就没有奶油制品。”
这几个帮工日日打奶油,手都要掉了,心里对冯厨子的抱怨到了极点,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揭发出来算了。
无论是唐玥、嫣娘还是一众吃瓜群众,都已经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面色精彩地看向曾鲁,看他会如何处置暗中勾结交易的厨子和工头。
曾鲁仍穿着他的灰鼠皮,瞧起来不像个掌柜,倒像个贼眉鼠眼的商人。
想了一会儿,他决定弃卒保车:“冯乙,私自用酒楼的帮工和食材,罚两个月的工钱,王大郎,你若还想在这干,就也罚两个月工钱,只是崔二娘,不许再在酒楼门前摆摊。”
按他原本想的,冯乙和王大郎都赶出酒楼才好,可刘司业马上就要订购点心了,和国子监合作的点心,还得冯厨子来做,轻易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换人。
至于王大郎和崔二娘,两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要不是看在王大郎会打奶油的份上,也留不得。
冯厨子和王大郎垂头丧气,也知道到这儿已经算是最轻的处罚,闷闷地应了声。
崔二娘先是错愕地抬起头,凭什么不让她在这摆摊?可转念又一想,她做的那些甜品究竟卖出去了几钱?
仔细算下来,这些日子,为着这个摊子投进去的钱没有六百也有五百,家里的积蓄都耗干了,再摆下去,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儿,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一口心气松懈下来,背竟是都弯了。
到此为止吧。
“不对吧,掌柜的。”嫣娘突然道,“你酒楼里的两个人,打的可都是唐玥的主意,仿做的也是唐玥做的甜品,不应该道歉吗?”
众人也反应过来,这事冯厨子和王大郎夫妻俩都有错,可最大的受害者还是唐小娘子啊。
她才是最无辜被牵连的人,遭了这么两个祸害,膈应死了。
“对啊,你们得去给唐小娘子道歉。”吃瓜群众中有不少都是逃学来买甜品的监生,观之更是义愤填膺,正义感十足。
曾鲁压根不想给唐玥面子,上次的摊车事件,他还白白赔了两百钱呢。
可架不住群众的压力,为了酒楼的声誉考虑,他不得不道:“冯乙,去给唐小娘子道歉。”
冯厨子皱了皱眉头,不情愿地抬起脚,走到唐玥面前,瓮声瓮气道:“唐小娘子,我也是敬佩你的手艺,才拿你的那些甜品拆解模仿,并无他意。”
道歉道得避重就轻,更像是在为自己解释。
唐玥也不在乎冯厨子的一个道歉,现在人人都知道他冯厨子是个什么品行的人了。
大约是一早就知道这些人诡计的缘故,现在她并没有想象中的生气,而是很平和,甚至还能笑着道:“无妨,你不是也没做出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