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柳笑春风
他到了甜品铺门口,瞧见唐玥还在招呼客人,便在门口等着,没有进去打搅。
“呦,这是谁家郎君,长得可真俊!”嫣娘正寻思着早点关了铺子,回家做饭,一抬头,眼睛都亮了。
除了开张那日,唐珺这还是头一回到唐玥的铺子里来,故而嫣娘不认得。
他拱手一礼:“这位娘子有礼,某是唐玥的阿兄,来寻阿玥的。”
嫣娘这才瞧出来,这俊郎君的眉眼,的确和唐玥有几分相似,这兄妹俩,一个灵动可爱,一个温婉谦和,都是一等一的好皮相。
“原来是阿玥的兄长啊。”嫣娘和唐玥熟,跟半个主家似的,“跟我来,我帮你喊她。”
唐珺笑道:“不劳……”
读书人礼节多,他本想在此等着就行。
嫣娘性子爽直,已经走到甜品铺门口,扬声叫道:“阿玥,你阿兄来啦。”
还不忘热情地回头道:“别客气,都是街里街坊,很好相处的。”
唐珺感受到了邻里的热情,笑着道:“多谢。”
唐玥在铺子里应了声,小碎步跑出来,惊喜地笑道:“阿兄,你来啦!快进来。”
唐珺被妹妹不由分说拉着进了铺子,唐玥跟个百灵鸟似的,回头脆生生道:“嫣娘,明日请你吃奶糕!”
嫣娘笑道:“好嘞!”
“你慢着点。”唐珺被拉进铺子,苦笑道,“阿兄在外面等你就好了。”
唐玥却神秘一笑,用仅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阿兄,你是不是都忘了咱俩的赌约了。”
“阿兄先坐在这里,让妹妹给阿兄上一碗浓浓奶绿,再配一只奶油卷。”
唐玥殷勤地把唐珺安置好,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准备甜品和饮子,脸上一直挂着下不去的小梨涡。
“唐小娘子,这是阿兄啊?长得可真俊。”有客人问,“见到阿兄来,就这么高兴?”
唐玥笑道:“当然高兴,阿兄对我好,给我买零嘴,还会给我做饭。”
说真的,唐珺对她这个妹妹好得没话说,以前家里穷时,宁愿自己受苦,也舍不得苦着妹妹,二老去后,他自己也是个五谷不分的书生,为了养活妹妹,二话不说就出来做工了,一有钱,就给她买零嘴、买首饰、买衣衫。
客人便笑道:“还以为唐小娘子是个麻利能干的小娘子,原来也是个有人宠的小丫头。”
唐玥低着头笑一笑,岔开话题:“我再给您续些奶茶吧?”
客人道了谢,笑呵呵道:“不用啦,我吃得很满意,该告辞了。”
唐珺斯斯文文用着面包和奶茶,听唐玥和客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
又想起方才那邻居娘子的话,街里街坊都很好相处,见唐玥在这里过的好,他便放下心来,否则总是日日担心唐玥一个姑娘家,独自在西市做生意该有多艰难。
暮鼓快敲了,铺子里的客人接二连三结账走人,就剩唐玥兄妹俩。
唐玥把门掩了,拉着唐珺绕到柜台后面。
唐珺想到妹妹刚才说的话,阿兄是不是都忘记赌约了,才想起来,日子过的飞快,今日距离赌约定下之日,刚好一个月。
故而妹妹这番举动,是要和自己“算账”了。
他哭笑不得地想,瞧她那得意劲儿,八成是赢了。
唐玥从柜子里费力地拖出一只木匣,那木匣沉甸甸的,拖到地上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仿佛里面盛了很重的物件。
她取出铜匙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唐珺眼睛都睁大了,匣子盛着满满腾腾的铜钱,一百钱用红绳串成一串,十小串再穿成一大串,一共是十大串!
十大串就是一万钱,也就是十贯。
当初他和唐玥定下一月赚十贯钱的赌约,十贯钱啊,别说一个月,老百姓一辈子都赚不了十贯,跟天方夜谭似的,到今日,还真实现了。
唐珺瞧着那匣子,感觉和做梦一样,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唐玥脸上挂着兴奋的神情:“阿兄,这是整整十贯钱,我赢了。”
她的手在匣子里随意撩拨,铜钱发出叮咚的声响,唐珺这才有了些真实感,不住长叹一口气:“妹妹,你真的,太出人意料了。”
唐玥不好意思地低头轻笑,其实她没敢让唐珺知道,这些钱还不是全部,还有好几贯已经存在钱庄了,若真算起来,得有将近二十贯。
她的甜品如今在长安城风靡,光是做零碎生意,收入就有十贯。
这些日子,又是给林家的白事做摆贡点心,得了些意外进益;又是给苏瑶做了定亲蛋糕,苏瑶是个“真白富美”,她对自己的定亲宴满意,给的赏钱多到唐玥都震惊;又是和国子监签订供应合约,这可是一笔大生意,还是长期合作,直接让唐玥从小康,飞升为中产。
所以唐玥应唐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唐珺把匣子扣上,重新上了锁,好好搬到柜子里收起来,由衷道:“阿玥,的确是你赢了,你另阿兄刮目相看。”
唐玥笑道:“那阿兄可要遵守诺言,辞了书斋的长工,在家全心全意念书。”
唐珺还没从唐玥给的震撼中走出来。
小时候,母亲常说,他这个妹妹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尤其喜欢吃甜。
自从病了一场又康复,妹妹便尝试着自己做甜品,给自己吃,也去摆摊卖,乐在其中。
直到现在,妹妹卖甜品卖出了名声,再回头想想母亲的话,吃,有时候也是一种本事啊。
尤其是唐玥这种,能把爱好变现的本事。
唐珺突然有股冲动,他要好好读书,考举人、考进士、考状元,像唐玥一样,功成名就,美名传遍长安城。
让早逝的父母得以魂魄有归,让唯一的妹妹得以蒙荫。
他的声音温和但坚定:“好,阿兄答应你。”
唐玥笑了:“走,回家喝排骨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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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品铺闩了门,曾鲁从酒楼里出来,也要落锁,突然察觉到肩膀头被人按住。
“曾掌柜,那么急着落锁做什么?”
曾鲁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下意识一僵,脖子硬的跟僵尸似的转过头,待确定来者后,一屁股坐在地上:“霍、霍、霍小爷。”
那人也不去管他,抬起价格不菲的靴,走进酒楼,径直进了最昂贵的雅间。
此时已是黄昏,黔朝施行宵禁政策,一旦发现宵禁后还在外行走的人,一律施以杖刑。
故而此时酒楼早已没了生意,连厨子和杂役都下了值,酒楼里空荡荡的,就剩曾鲁,和那位惹不起的爷。
曾鲁不得不自己上手,泡了一壶最好的茶,屁颠地给爷捧上去。
霍连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又“呸”地吐回去,语气不善道:“曾掌柜最近过得很滋润啊,连茶都不会泡了。”
曾鲁过得是很滋润,吃得膘肥体胖,若不是此番被唐玥坑害,担惊受怕了几日,这会儿还在滋润着呢。
东家叫他“掌柜”,他可不敢真把自己当根葱,这狗腿子满脸堆笑:“是霍小爷您平日喝的茶太好,咱这酒楼的茶都是卖给牲口的,哪能入得了尊贵小爷的口。”
霍连就喜欢看狗腿子拍马屁,笑的很阴森,笑了会儿又幽幽问:“听说,你把国子监的合作弄丢了。”
曾鲁:“!”
完犊子,还是问到这茬儿了。
“爷你听我解释,这事它是个意外,都怪隔壁那甜品铺的唐玥,投机取巧,哄的刘司业开心,刘司业便、便……”
霍连没等他把话说完,一脚就踹过去了,直把曾鲁踹得人仰马翻:“还是你不中用!”
曾鲁打了个滚,又连忙点头哈腰地站好:“爷冤枉,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力,都是那唐玥太狡猾。”
霍连沉声道:“听都没听过的小角色,敢抢小爷我的生意?”
曾鲁在一旁煽风点火:“那丫头虎了去了,专门跟咱兴盛酒楼过不去,专挑咱的生意抢。”
霍连察觉到什么,道:“去拿账本。”
曾鲁:“……”
这张该死的破嘴。
他又不敢磨蹭,连忙硬着头皮去取账本,做好了挨下一脚的准备。
果不其然,霍连看了账目后,又是结结实实一脚:“小爷我正缺钱用,结果你给我看这个?赔了这么多!你这是让我倒贴钱呢?”
曾鲁的头撞在实木椅子的腿脚,瞬间起了个大肿包,还不敢呼疼,连忙爬起来解释:“爷,这都是为了和唐玥竞争国子监合作才有的花销,也都是为了赢,为了给酒楼和霍小爷您赚钱啊!”
他说得声泪俱下,把自己说成可怜的倒霉蛋,净受唐玥欺负。
霍连却一点都不动容,嘴里阴狠地呢喃着一个名字:“唐玥。”
她活不过明日了。
曾鲁一瞧霍连那阴狠的眼神,就知道唐玥倒大霉了,这丫头也是,惹谁不好,非要惹兴盛酒楼,惹霍小爷,霍家在长安什么地位?这下好,等着新仇旧账一起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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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西市。
晨起结了一层霜,天儿越发得冷,甜品铺的生意却照旧红火。
唐玥蒸了热腾腾的栗子糕,连同蒸笼一起盖在干净的素色棉被下,掀开时,香喷喷的热气横冲直撞而出,整个铺子都浸泡在温暖、喷香的味道里。
苏瑶进来时脸冻得红扑扑的,见了唐玥立刻笑了:“唐姐姐,你这好暖和,今儿有什么好吃的?”
她如今和唐玥尤其要好,定亲时的蛋糕让她在手帕交面前赚足了面子,这些时日正预备着和唐玥商量,要在婚礼上也定一个漂亮的大蛋糕。
“刚出锅的栗子糕,还有热奶茶,瞧你冻的,快暖暖。”唐玥笑盈盈道。
苏瑶虽是坐着马车来的,可她爱美,不想穿厚夹袄,任性穿着罗裙,一路手都是冰凉的。
这会儿往唐玥的铺子里一坐,温热甘甜的奶茶捧在手里,再啃一口热腾腾的栗子糕,暖洋洋的热气传遍全身,别提有多舒坦了。
特别想在这里赖一整日,多好。
唐玥贴心地把门帘放下来,别让外面的风灌进来。
刚放下帘子又被挑开,这回来的客人竟然是林征。
往常林府的食客都是叶七娘、林阿婆和小林欢,今儿却成了林大人。
她差异地问:“林坊正,许久不见,今儿怎么是你来买甜品啊?”
林征上次找唐玥帮忙做供桌上的点心,结果点心被宾客一抢而空,到现在都还有人向他打听那牛舌饼的出处,总让他哭笑不得。
因此和唐玥也算熟稔。
他面上挂着喜气:“七娘有喜了,阿娘在家照应她,这买甜品的活计自然就落到了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