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从南而生
老皇帝沉下脸,问道:“你想立谁?”
楚玉笑嘻嘻:“谁也不立。”
老皇帝满脸疑惑。
楚玉解释道:“我们找个大家看得见摸不着的地方,写一道立储的圣旨,然后告诉朝臣们已经立了储,至于那道圣旨里的名字,您就先空着,等什么时候选好了再填进去不就得了。”
楚玉也不由得感慨,雍正创办的秘密立储制度,他自己基本没用上,现在却像是为老皇帝量身打造的。
果然,老皇帝细细思索一番,越想越觉得妙极了。
他不想立储是出于私心,但也明白,若是不立储,他突然驾崩朝廷必然生乱,而楚玉这个想法,既保证自己活着的时候朝臣不敢胡乱站队,又能确保自己选定的继承人未来可以名正言顺。
老皇帝脑子里很快就有了大致章程,甚至连藏遗诏的地点都想好了,就在勤政殿的牌匾后头,那里够高,也一直处于自己的控制中,寻常人轻易拿不到。
他嘴上说着没有选好储君,实际上心里早就有了决断,连名字都能直接填进去,四皇子正值壮年,素来勤勉,是个坚固可托之人。
靠着楚玉出的这个主意,他要是对四儿子不满意,还可以随时换一个名字写,以极小的代价就能换掉储君。
这般想着,他自觉近期的所有烦恼全都一扫而空,整个人神清气爽,看楚玉也越看越觉得是老天爷送给自己的福星。
楚玉自然不是白白给他出主意,如今天下太平不方便她造反,但她可不想当个忍气吞声的小角色。
男人都能争权夺利,她为什么不行?怎么,女人就不配拥有野心吗?
哪怕如今老皇帝待她亲近,但宠爱终究只是一时的,她必须展现自己的价值,将身份转变为老皇帝依赖信重的军师,以自己的方式参与朝政。
“婉儿,你心里当真没有看好之人?”老皇帝知道楚玉一心为了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
楚玉笑了,说道:“您最看好您,我和其他人压根不熟,只有您活得长长久久的,才能一直给我撑腰。”
老皇帝很满意,说道:“便是为了你和明珠,朕也会努力活得长长久久。”
楚玉确实对下一任储君没什么想法,毕竟无论是谁上位,哪怕是丽妃的儿子都无所谓,只要继任者想当个好皇帝,楚玉随便拿出点先进的科学技术,立马就能成为新皇的座上宾。
若继位的是个昏君怎么办?
那楚玉更开心了,这不得当场造反,自己当女帝,岂不是美滋滋。
楚玉满脑子权谋算计,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清澈的担心:“夜晚天凉,您下次要穿厚一些的衣服。”
老皇帝十分受用:女儿不仅真心孝顺,还特别聪慧。
第66章 宠妾灭妻(二十一)
皇帝一旦接受这个设定之后, 立马就一发不可收拾。
三天围猎结束之后,一行人返回京城。
丽妃眼睁睁看着皇帝待她疏远,想要上眼药都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倒是楚玉, 时不时就受皇帝召见, 皇帝见她的时间比丽妃还多。
老皇帝打猎喜欢带着楚玉,父女俩时不时还要比一场, 楚玉武力值摆在那里, 也没有刻意隐藏实力, 从来都是全力以赴,因而基本都是赢的,每天都带着不少猎物满载而归。
倒是蒋拓看着猎物瑟瑟发抖:这狐狸精, 怎么连狐狸都猎?
楚玉在他心中, 已经晋升为同类相残的狠角色,蒋拓伺候得越发用心, 也越发不像个丈夫,活脱脱一个奴才秧子, 那殷勤体贴的模样,都可以和梁殷竞争大内总管了。
旁人不知道蒋拓的真实意图,全都以为他是为了升迁在伏低做小, 就连老皇帝都忍不住这么想, 还询问过楚玉有没有这样的意图, 但却被楚玉严词拒绝。
楚玉觉得蒋拓能混到工部侍郎的位置上,都已经是老天不长眼了,怎么还会想着让他继续升迁。
楚玉不是个低调的人, 回了京城之后, 立马把前头大门上蒋府的牌匾,改成了郡主府。
蒋家众人见她居然连皇帝老子都骗过去, 还混了个郡主当,对她越发敬畏,也越发不敢再起小心思,就连一向屡教不改的大房夫妇,都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
楚玉也知道打个棍子要给颗甜枣的道理,蒋家人这段时间都还算老实,她便给他们发了点工钱。
“堂主,老婆子如今吃住都在抚孤堂,拿着钱也没什么用,不如全都捐了做善事。”老太太就跟个托一样,站出来带头捐钱。
抚孤堂的伙食不差,每天又强制作息,干活也有大房两人做牛马,老太太也不觉得劳累,她现在只想着早点攒够功德,好下辈子还能继续投胎做人。
老太太一辈子愚昧地活着,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执着下辈子做人,但长久以来的惯性,让她觉得这件事特别重要。
其他人虽然也怕自己转生成畜生,但到底不像老太太这样不受儿女拖累,因而做不到把钱全都捐出去。
楚玉也不强迫,只是她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越发看重老太太,将抚孤堂几乎全都托付给了老太太。
最重要的是,楚玉跟老太太时不时通报进度条,告诉她距离转世成人还差多少功德。
老太太大权在握,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因为心态年轻的缘故,白头发都少了许多,她不知就里,只当是功德增加后的副作用,越发对狐仙狂热信仰。
如今老太太每日跟打了鸡血一样,她对着大房两口子重拳出击,对着抚孤堂的其他人如沐春风,整个人都显得慈眉善目起来,成了这条街上最和善的老奶奶。
大房夫妻成日劳作,又过了三个月哑穴才自然解开,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被分了四个多月的功德,他们觉得自己离死快不远了。
“堂主,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不能再将我们的功德分给他们了,我们都快要累死了。”
大房夫妻俩跪在楚玉面前,不断哀求。
他们天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吃得比猪差,承担了这个家以及抚孤堂所有的脏活累活,他们觉得自己都快油尽灯枯了,他们全当这事丢功德的后果,完全没想到这本就是不停劳作带来的副作用。
楚玉面露沉吟之色,似是在思考要不要作法。
其他人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全都落在蒋大郎身上。
毕竟,如果有谁能抓住大房夫妇的把柄,那肯定就是他们最爱的长子。
蒋大郎不负众望,主动揭发自己的亲生父母:“堂主,他俩昨天上午偷吃了三块油糕。”
油糕是蒋明珠做的,用来奖励给那些做工的小姑娘们。
大房夫妻天天不准上桌吃饭,只能等其他人吃完了,捡两口残羹冷炙,肚子实在饿的不行就忍不住偷吃了三块。
楚玉昨天上午进宫了,因而系统没能及时监控到这个情况。
大房夫妻立马对着亲儿子怒目圆睁:“早知道当初你出生就该溺死!”
蒋大郎不躲不闪,而是做出痛心疾首状道:“爹,娘,你们知错就要改,我身为人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误入歧途!”
蒋大嫂这个从前最疼爱蒋大郎的人,此时破口大骂:“狗东西,说得好听!不就是想分功德吗?我真是瞎了眼,这么多年把你当做宝贝!”
蒋大嫂忽然想起自己另一个儿子蒋二郎,二郎再如何不讨她喜欢,再如何不上进,至少特别孝顺,若是同样的情形,绝对不会为了功德而不顾她的身体。
她仔细想想,自己这几个月都被困在抚孤堂里,似乎已经很久都没有看到二郎了。
“堂主,您知道二郎去哪了吗?”蒋大嫂询问楚玉,直觉告诉她,楚玉一定知道二郎的下落。
楚玉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这个当娘的都不知道吗?”
蒋大嫂对着楚玉磕了个头:“堂主,您是大仙,您一定能算出来他去哪了,对吗?”
楚玉自然知道蒋二郎去哪了:“哦,你偷油糕,我不乐意给你算。”
“我再不偷吃了,也不偷懒了,求您告诉我他的下落。”蒋大嫂哀求道。
她想知道蒋二郎的下落,也不是因为她想念次子,只是单纯觉得次子能给她撑腰。
“看心情吧。”楚玉回道。
其他人此时七嘴八舌地求了起来:“堂主,这两口子屡教不改的,你可千万不能收了法术。”
楚玉的视线在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明明都是骨肉至亲,如今为了点利益却很不得将两人往死里造。
这种违背道德伦常的剧情,她爱看!
“既然民心所向,那我也不得不考虑一二。”楚玉故意做出一副深思之态。
大房夫妻顿时面如死灰。
但楚玉也知道弦崩太紧会断,万一真逼急了,这俩玩意恶从心头起一刀结果了蒋家某个人呢。
“念在他们这段时间表现尚可,只是犯了点小错,我便小惩大诫,三天后再收回法术。”楚玉说道。
大房夫妻立马精神起来,只是三天,三天后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
其他人虽然失望,但楚玉都发话了,也不敢再反驳。
楚玉处理完抚孤堂的事情,便回了前院,恰巧蒋二郎从北方回来了。
蒋二郎这次出门花费了三个月,一路上商队走走停停,也曾经遇到过不少凶险之事,但靠着威武侯送的几个护卫,以及威武侯和蒋府两面旗帜,这才频频化险为夷。
“你这次回来,等年后再出去,你年纪也不小了,我给你相看了一个姑娘,你们先见一面,若是合适,就将婚事定下来。”
楚玉对待不同人有不同的方式,蒋明珠这种,楚玉预备一辈子呵护着的,她成不成婚楚玉都无所谓。
但蒋二郎这样的工具人,又是土生土长被原身家庭伤害过的古人,那定然特别在意成家立业,以弥补自己多年的亲情缺位。
果然,楚玉主动以长辈的身份帮忙张罗,蒋二郎立马眼睛亮了起来,只是因为害羞吭哧吭哧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既然不反对,那我就当你默认了,那姑娘生得标致,又性子爽利,是个好相处的。”楚玉笑着说道。
蒋二郎小声说道:“全凭二婶做主,您觉得行的,一定是个好姑娘。”
楚玉说道:“你们要过一辈子,总要彼此满意,日后才能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楚玉选的人,并非什么高门大户出身,而是一个低阶武官家庭的次女。
姑娘即将十八岁,和蒋二郎年纪相仿,但先因守孝耽搁了时间,后又因为嫁妆太单薄而婚事艰难。
武官家并不是卖女儿的人家,但因为家里养着九个儿女,只靠着武官一个人的俸禄,平常日子都过得紧巴巴,自然无法提供一份正常的嫁妆。
“侄儿又不指望靠妻子的嫁妆过活,怎么会挑剔这些,能娶到官家小姐为妻,实在是侄儿高攀了。”蒋二郎很有自知之明。
蒋家本是乡下农户,先前蒋大郎这个长房长孙成亲,还是靠着蒋拓的面子,才娶到一个京城本地的媳妇,甚至只是普通的小户之女。
蒋二郎觉得自己能娶到小官女儿,定然是二婶从中周旋的结果,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那低阶武官有意攀附楚玉和威武侯,态度一直十分积极,蒋二郎相貌堂堂,又一心奉承,武官对他感官也不错,因而这次见面彼此都很满意。
女方家是官宦人家,又是正经结亲,无论如何便绕不过大房两口子,需要他们以父母身份出面定下婚约。
“你娘一直吵着要见你,你心里怎么想?”楚玉询问蒋二郎的意见。
蒋二郎在短时间跑了两趟行商,整个人都成熟许多,见识了广阔天地之后,他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还是太幼稚了。
只是年迈的父母而已,就算可怕,还能厉害过山贼吗?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蒋二郎进了抚孤堂。
蒋大嫂一见到他,立马丢掉手里的扫把,直接扑到他身上不停捶打。
“你这段时间跑哪里去了?野得人都找不到了,你个不孝子!”